葉囡靜靜地看着那團本源,如水的眸子中倒映着它綻放出來的霞光,瀲灩如火。
斬我明道,得見真我,是為斬道。
這是每一位身處仙台第二層天的修士,若是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不得不面對的一道門檻。
從古至今,不知多少天驕英才被困於仙三斬道門前,終生無法踏入一步,鬱鬱而終。
但凡斬道成功者,無一不是驚才絕艷之輩,道心堅固得難以想像,敢於直面自斬一刀,不懼身死道消,成功讓自己獲得了成聖的第一份資格。
凡與聖,如隔天塹,其中之差距難以想像,故此斬道成功者,也被尊稱為斬道的王。
而眼前這團霞光璀璨的本源,來自一名羽化神朝的高階天將,其資質自不待言,加之斬道成功,在人族將興的洪流下,必將縱橫一域,綻放耀眼的光芒,甚至將踏入萬族戰場,爭雄帝路。
但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團靜靜浮在空中的本源,流光溢彩,生命精氣磅礴濃郁,只是失去了元神的波動,已不再是剛剛那個威嚴的身影。
嗡
葉囡催動大道寶瓶,將那團本源緩緩收了進去。
她神色平靜,並沒有什麼無謂的多愁善感,眼前所見本身便已流露出一股淒涼,而她也早已將這一殘酷的真相瞭然於心。
夏子昂等人不知葉囡手中的大道寶瓶為她苦海所化,以為是某種可以攝出本源的法器。
但那名天庭聖賢的昏花的眼睛中隱約有精芒閃過。
葉囡自然不會當着眾人的面吸收這團本源。早在玄枵峰時,林玄便已經提醒過她,不要輕易顯露苦海黑洞的能力。
她樂得讓幾人誤解為大道寶瓶是一件法器,正好省去了不少麻煩。
果然幾人不再過於關注她,而是將目光看向了空中那杆金光萬道的權杖,目露異色。
這杆權杖,曾經在修行史上,轟動一時!
十萬年前,羽化神朝降臨這顆古星之後,天庭避其鋒芒,舉世消失,漸漸淡出了歷史的記憶,但是這杆金光璀璨的殺手權杖,卻始終沒有被人忘卻。
昔年,第一代天庭之主,手持無上殺手權杖,執天下之牛耳,君臨天下,號令四方!
一念間,大地上流血漂櫓,主宰眾生命運,所有修士莫不為之膽寒。
它仿佛一個血淋淋的符號,眾生所見,莫敢不從,哪怕同樣身為殺手神朝的地獄與人世間,在天庭面前,也得乖乖伏着,不敢纓其鋒芒。
如今,這杆權杖再次出世,又恰逢一個無帝無皇的時代。難道說,三大殺手神朝之首的天庭,又要重新出世,主人世沉浮,再一次君臨天下了嗎?
不論是葉囡,還是夏子昂,都一下子想到了許多。
錚!
就在這時,天庭聖賢顫顫巍巍地抬起一隻手,那杆權杖錚錚而鳴,被他拿在手上,頓時聖威瀰漫,霞光萬道。
恍惚間,幾人仿佛看到了一道英姿勃發的身影,那名聖賢不再老邁,而是恢復成了年輕時的模樣,劍眉星目,凌厲攝人,他手持無上殺手權杖,通體釋放着君臨天下的萬丈豪情!
他們不禁想到,這名老邁的聖賢,也曾縱橫一域,年少輕狂,手持無上權杖,踏破山河萬朵!
錚錚錚!
在老者手上,那杆權杖更是綻放出了耀世的金光,錚錚而鳴,殺機如淵似海,聖威瀰漫。他將權杖對準中央皇都的方向,而後輕輕揮了下去。
老者的動作很慢,仿佛根本不會造成什麼傷害,但是葉囡卻清楚地捕捉到,在他揮出的痕跡中,暗含着一絲大道的韻味。
何為聖人?一舉一動,皆與道合!
哪怕相隔千里,皇宮周圍的虛空都肉眼可見地模糊下去,殘垣斷壁簌簌而動,而後驟然炸開,在那蓋世聖威下徹底化作齏粉。
嗡!
眾人發現,中央皇都最為宏偉的那座宮殿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道紋,一座完整的法陣亮起,在激烈抵抗着天庭聖賢的聖威。
能夠抵抗聖威,這無一不在說明,那是一座聖人級別的法陣!
幾人頓時明白了天將為何真身不出,隱於中央皇都之中。
他生性狡詐,城府極深,甚至將夏子昂會請來一尊聖人這種難以實現的可能性都考慮到了,於是便在中央皇都佈下了一座聖人法陣,全力運轉的話,相當於聖人出手一擊!
若是對方真的出現聖人,這一擊將會給他極為寶貴的逃跑時間,前往羽化神朝請求援兵,甚至可能引得神朝中人攜帝兵而來,那將是一個極為恐怖的後果!
只是他見葉囡,夏子昂,風一塵幾人拼盡全力與自己的一具道身周旋,最終「迫不得已」顯露聖兵,心神頓時大為放鬆,直接以真身出世。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在於,他無法容忍幾人將自己的道身斬滅,身為斬道的王,被自己眼中的螻蟻斬殺道身,哪怕他們皆仰仗外力,對這名天將而言依舊是難以接受的恥辱!
天將極度自信,他所掌握的至寶綠銅塊,可以鎮壓一切,而他身為斬道王者,更是可以隻手遮天!
可惜,他還是功虧一簣,棋差一着。在隱於暗中的天庭聖賢面前,哪怕他身為斬道的王,依舊如螻蟻一般被輕易碾死。
葉囡不禁看了一眼風一塵,他對人心的把控,可見一斑。
卻見天庭聖人枯瘦的手緩緩揮動,帶有一種不可抵擋的霸道,任憑法陣猛烈搖晃震動,那杆權杖依然以一種不變的速度鎮壓而下,道則流淌,法陣中密密麻麻的道紋磨滅,在真正的聖威下哀鳴、潰散!
咔嚓!
終於,法陣抵抗不住天庭聖賢的威壓,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痕。哪怕這是一座聖人級別的法陣,無人運轉的話,也無法發揮全部的威勢,潰敗是遲早的事情。
天庭聖賢另一隻手發光,打出一道空間法則,穩住法陣下方的虛空,以防法陣崩潰造成的波動傷及其中的倖存者。
夏子昂握緊雙拳,緊咬牙關,死死地盯着皇都中央那座最為宏偉的宮殿。
那條被鮮血染紅的靈泉,正是從那裏流出的!
轟!
法陣中道紋潰散,幾塊晶瑩的玉石炸開,石屑飛濺,各種天材地寶在聖威下化作一攤齏粉,而後隨風飄散,這座聖級法陣徹底崩潰。
想要布出這樣一座聖級法陣,所需要的天材地寶無數,但天將卻能輕易布出,再一次以實際行動表明了羽化神朝的可怖底蘊。
咻!
見法陣崩潰,夏子昂剎那間沖向中央皇都,臉上寫滿了焦急的神情。
這時,老猴子帶着小松鼠在天庭聖賢的身後浮現,他為佛門中人,只度化不殺生,故此沒有參與剛剛的戰鬥。
葉囡有意直接離開,但還是決定先前往中央皇都,畢竟她直接將事關華夏皇朝氣運的祖龍脈給崩碎了,於情於理也應該去看一下。
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的看清中央皇都的慘狀之後,幾人心中還是騰起了一股惡寒。
入目可見,皆是沒有生氣的軀體,他們皆身着華服,顯然都是皇朝中人。更有身着甲冑的將士,密密麻麻不知道摞了多少層。
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許多傷口,道道深可見骨,但都不是致命傷,其目的更像是放血。
嘩
天庭聖賢翻手,一塊綠銅浮現,通過近距離觀察,眾人才感受到那塊綠銅上隱約有血跡斑駁,但都被銅鏽掩蓋住了,故此先前沒有發現。
幾人頓時明白,很顯然,這名天將,將皇室滿門盡數囚禁,而後依次放血,全部澆灌在了這塊綠銅上,而後也不顧其傷口,讓他們活生生失血而死。
那股靈泉,竟是被如此這般染紅的!
「羽化神朝究竟在做什麼?!」
夏子昂咬牙切齒,眼神冰冷的想要殺人。
葉囡眸光冷冽,她再一次想到了哥哥離開的那天,羽琳亦是取出了這樣一塊綠銅。
她忽然心念一動,讓夏子昂將血澆在綠銅上面。
夏子昂狐疑地看向她,卻聽天庭的聖賢開口道:
「羽化神朝似乎在血祭這塊綠銅,但是他們的血好像都不滿足要求,但羽化神朝對你不死不休,其中或許真的有什麼聯繫。」
夏子昂聞言,果斷割破掌心,將一滴鮮紅的血液滴落上去。
嗡!
血液接觸綠銅的剎那,一道奪目的綠光綻放開來,與此同時,一股浩大的祭祀音響起,仿若跨越萬古時空,從那遙遠的上古悠然而來。
葉囡美眸不再平靜,露出異色。這與她昔日所見一模一樣!綠銅塊在接觸了特殊體質的血液後,再次出現了異動!
就在這時,天庭聖賢出手,他施展無上大法,禁錮住綠銅,而後以聖人境界的修為進行推演,追本溯源。
轟!
在聖威的刺激下,綠銅上銅鏽斑駁,綻放出的綠光更為強盛了,浩大的祭祀音愈發清晰,天庭的聖賢忽然一驚,似是想到了什麼,他忙祭出一物。
那是一塊石板,一側有着斷裂的痕跡,像是硬生生被掰斷的,上面用極為雄渾的筆劃勾勒了一個「天」字。
石板始一出世,那塊綠銅綻出的綠光更甚了,整個中央皇全部都被那如翡翠般的綠芒籠罩。而後,一股極盡蒼涼的氣息驟然從那綠銅塊與石板中噴薄出來。
「帝已死,諸域神將亂,天庭崩,一朝瓦解」
一道殘語,如晴天霹靂,剎那間在這方天地響起,帶着無盡悲涼與蒼茫,讓所有人都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這塊綠銅,與古天庭有關!」
天庭聖賢驚呼,這一刻他不再蒼老,而是眸光如炬,周身氣勢凜然攀升!
既然自號為天庭,自然對神話傳說中古天庭充滿了興趣。他們經過數萬年的深入探索,終究是在被歷史遺忘的角落中找到了一些極為模糊的蛛絲馬跡。
這塊刻有「天」字的石板,便是他們在漫長的歲月里,唯一的發現。
因為古天庭真的太過久遠了,久遠到讓人懷疑它是不是真的存在過,即便有痕跡留下,也早已湮滅在了漫長的時間長河中。
但經過天庭聖賢的聯手推演,他們認為這塊石板不屬於太古時代,而是更為古老。
當他們用聖人道行催動這塊石板的時候,它同樣發出了一模一樣的祭祀音。
此時此刻,這塊石板與綠銅交相輝映,竟真的出現了難以想像的異象!
這塊綠銅,來歷怕是要驚破天!
「帝已死,諸域神將亂,天庭崩,一朝瓦解」
那道殘音已經淡去,但是那淒涼與悲慟深深烙印在了幾人心裏。那是一種輝煌落幕的絕望,更是一種深深不甘的惋惜。
就在這時,綠光漸漸淡去,石板也漸漸恢復平靜,一副畫面在眾人面前閃過,哪怕只是一瞬,幾人也清晰地捕捉到了畫面的內容。
那是蒼茫宇宙中一顆水藍色的星球。
在這顆星球的表面,分佈有七成的海洋,三成的陸地,整顆星球在浩瀚的宇宙中極為渺小,散發着熒熒的藍光。
遠處,一輪烈日綻放着耀眼的光芒,七顆不一樣的星球與水藍色星球一起,圍繞着中央那輪烈日緩緩而旋,其中有一顆色若流火,通體褐紅。
毫無疑問,這顆水藍色的星球,是北斗之外的另一顆古星。不知在茫茫宇宙中位於何方,此時被這塊來歷驚人的綠銅顯化出來。
包括天庭聖賢在內,幾人的內心再一次被深深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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