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瓢潑,冷風滲骨。
蕭無鋒似在以另外一種視角觀察身周一丈方圓。
雲,抹,截,撩,刺
陽魂冰魄來回翻動,搖曳的劍光好似閃電,連續用出基礎劍勢。
噹噹噹噹當~
蕭無鋒擋開五道水線,耗費許多內息。
此刻,他新力未生,舊力已去,尚且來不及換氣。
嘭!
落在身上的雨點浸染鋒利的刺痛感。
緊接着,他內心深處泛起點點滴滴的涼意。
那股清涼異常的劍意順着氣脈而來,眨眼之間便侵佔了整個心脈,而且隱隱有着直衝識海的趨勢。
眉心浮現水滴符文,擋住了飄雨劍意的侵蝕,蕭無鋒心中念頭翻湧。
我到底遇上了什麼?!
這種不講道理的劍意,若非坎水本源固守靈台,怕是剛才那一瞬間,我就着了道。
不!其實早在身上中了那一條水線的瞬間,我就已經
蕭無鋒反應過來,輕輕咬破舌尖。
感受着口裏的猩甜,他緊閉雙目的眼皮輕微顫動。
當!噹噹當~
飄雨劍意混雜在連綿雨勢之中,一輪又一輪的出劍,劍意裹挾雨點,化作一條條細絲,數量不斷提升。
蕭無鋒好似在鋼絲線上起舞的表演者,時左時右時前時後,身形飄忽莫測,而手中的那柄劍更是隨身而動,隨心而為。
冰藍色的霜氣覆蓋身軀表面,隱隱約約形成一層淡淡的薄霜。
火紅色的炎熱點燃了神劍的劍身,他肆意揮舞手中劍刃,就好似拿着一根燒紅的鐵棍亂舞,看似沒有任何章法,實則是在配合自己的身法,險之又險的規避或者格擋臨身的飄雨劍意。
無名峰頂。
軒轅真突然開口說道:
「飄雨劍意可不好擋,但凡身上中招一次,就是落入連綿不絕的攻勢之中,除了逃離,沒有獲勝的可能。」
「就算極境在身,又如何?他註定過不去這一關!」
李至沉默着,一言不發,他晉升了一品之後,眼界到底有所不同。
蕭無鋒若要落敗,其實早就該敗了。
但表現出來的頑強卻極為耐人尋味。
飄雨劍意最大的特點就是連綿不絕,潤物無聲。
只要中招一絲劍意,那麼後續就劍意就會連綿不絕而至,一波攻勢強過一波,並且不斷在被針對着的身心留下浸水之毒。
這玩意不僅可以凍結氣血,阻礙內息循環,還能夠攻擊神魂,幾乎是一種全攻全守,面面俱到的劍意。
李至自問便是自己落到和蕭無鋒同樣的修為,也不可能足足堅持一刻鐘之久。
一品劍修和劍仙的距離,遠遠小於二品劍修和劍仙的距離。
一品劍修能夠清晰感受到自身和劍仙的差距,但二品劍修根本無從察覺。
「過多的靈寶和神兵固然給了你一定得實力,但也相應的蒙蔽了你的視聽。」嘴角勾勒一抹微笑,李至回應道:「且看下去吧。」
不對勁,這傢伙怎麼忽然心神寧定軒轅真挑眉,「還給自己的徒弟留了後手?」
「菜就是菜,打又不能打,境界又不夠高,」李至搖頭譏諷,「你沒練到過一品,根本就無法看到飄雨劍意的真諦,也就無從體會其中蘊含的大恐怖。」
這時,掌門說道:「蕭無鋒堅持的時間太久了,飄雨劍意的侵蝕早就應該徹底淹沒他的識海,他卻還能繼續格擋閃躲,而且他的動作越發遊刃有餘。」
軒轅真:「」
微不可查地轉過目光,他看到守墓人的異樣。
守墓人渾身籠罩在黑袍中,一言不發,凝視着霧氣旋渦中的蕭無鋒。
軒轅真心底突然有了幾分自我懷疑。
「原來如此。」王小花輕微眯起眼睛,她早就覺得蕭無鋒有所異常,可卻說不上來異常何在。
眼下站在旁觀者的視角,全程目睹蕭無鋒馳騁飄雨劍意籠罩範圍,她愈發確定蕭無鋒必然有着水系的絕頂天資。
就好像有人天生擅長掌法,有人天生擅長腿法,蕭無鋒對於水的感知像是與生俱來。
即便狂風暴雨瓢潑而來,飄雨劍意佔據絕對優勢,他依舊能夠洞徹一二,漸漸找到破解之法。
難道就只有我一個啥也看不出來,難不成真是我這些年太過依賴外物?
軒轅真心底泛起狐疑,一瞬不瞬凝視霧氣旋渦。
四位頂尖劍修皆無言語,峰頂的空氣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滴答滴答滴答~~~
雨滴打在面龐,蕭無鋒心底暗道:
「無論破去多少次,都會迎來更多更密的襲擊」
「繼續下來不是辦法,落敗就是最後的下場!」
「必須想法子破局。」
結合坎水本源,他以自身心靈徹照一丈方圓,安靜傾聽雨水的律動。
心字卷不需刻意運轉,內息已在周身氣脈自如流轉,蕭無鋒的劍意毫無保留地綻放開來。
嗡嗡嗡~~~~
陽魂冰魄劍鳴似飛凰,紅藍雙色劍光沖霄而上。
淅淅瀝瀝的雨聲清晰呈現在心間,他看見周身環繞九十九道飄雨劍意匯聚而來的水線,全都隱藏在厚厚的雨幕之中。
極遠處,一座大墓墳頭,白衣女子看不清面容,裙擺下的兩隻小腿圓融晶瑩,好似完美無瑕的白玉,赤裸的腳丫翹啊翹,似在踢着雨水玩鬧。
她的眸光深邃至極,卻又天真爛漫,隔着風雨一眼入心。
瞪!!!
蕭無鋒總算感受到了窺視感的來源所在。
「找到你了。」
他猛然睜開雙眼,根本不管即將臨身的九十九道水線。
嗡~~~~~~~~~~~
陽魂冰魄內斂劍光,心之劍意匯聚於雙眼,順着視線投注在劍鋒之上。
下一剎那,他不再以身領劍,整個人像是一根離弦之箭,跟隨指向白衣女子虛影的陽魂冰魄,飛一般飈射出去。
劍刃穿過風,斬斷雨,蕭無鋒全然放棄了對於水線的防禦。
坎水本源徹底浮現出來,眉心閃耀淡淡光暈,他的身形驟然模糊,化作半透明的水色,徹底融入漫天飄雨。
歘欻欻欻欻欻欻~
無數水線攢射而至,卻落在空處。
墳頭白衣虛影的腳丫不再翹擺,她大腳趾輕輕內收,而後猛然彈碎一滴雨水。
啵~~~~~~~~~~~
蕭無鋒的身形徹底顯現出來,居然來到墳前,劍鋒直接指向白衣虛影的咽喉。
兩根纖細手指併攏,看似用勁輕巧,實則重如大岳。
蕭無鋒在雨幕之中顯露形體,手中劍勢也被止住。
劍尖距離白衣女子咽喉不足半寸,但卻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雷池。
嘭!嘭!嘭!嘭!嘭!嘭!
內息暴亂,氣脈流轉不暢,蕭無鋒周身大穴皆在蠢蠢欲動,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爆開,飈射大量鮮血。
「不差。」
白衣女子虛影留下一句點評,而後徹底消散無蹤。
嘩啦啦啦啦~~~~
瓢潑大雨聲音瞬間凝滯,那些降落半空的雨點像是被定格在時空中,蕭無鋒伸手去接觸,卻破壞了這種神奇的平衡。
霎那間,以大墓為中心,天地瞬間放晴,遠空掛起一道彩虹。
蕭無鋒輕輕悶哼一聲,但體內卻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反而更能夠感受到眉心深處潛藏的坎水本源。
經歷了那一場飄雨,他對於坎水本源中蘊藏的真意擁有更進一步的認識。
嗡!
大墓其實並不大,佔地僅僅三尺方圓,除了一塊石碑外,還有一柄匕首長短的窄劍平躺在土堆上。
劍吟聲傳入耳畔,蕭無鋒攤開掌心,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一縷的不同。
就好像有某種特殊的靈性縈繞着自己,右手持握的陽魂冰魄嗡嗡鳴顫。
劍冢靈性?應該是了
蕭無鋒走到劍仙大墓之前,就像一個晚輩應該為前輩做的那樣,掃去墓碑上的塵土,然後,躬身拜了三下。
另外一邊,掌門矗立山巔,再也忍耐不住,張嘴詢問道:「那是什麼劍意?!」
李至攤開雙手,面露無辜,「不好歸納,若硬要說起來,那就是心之劍意。」
「僅憑劍意居然可以融入飄雨劍意之中,簡直不可思議。」
王小花看着蕭無鋒的眉心,總覺得有什麼重點被他們幾人忽視了。
此刻,她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內心深處的牽引,心底仿佛有一個魔鬼的聲音:拿下他,找到其中的秘密,你就能立刻突破一品。
軒轅真面色異常難看,他知道雖然劍仙留了力,但蕭無鋒的妖孽不容置疑。
蕭無鋒剛才的劍招並非劍招,而是劍意的應用。
那等劍意從來不曾在劍宗出現過,所以他們都不清楚,只能通過自身眼力和經驗推斷。
「好一個心劍無我!」
守墓人突然給出意念傳音。
「蕭無鋒在最後的一瞬間徹底丟卻了自我,解放內心深處極待綻放的心之劍意。」
「這種劍意以前不是沒有人領悟過,可是所行之路不太一樣。」
「心劍無我,正因無我,故而宛如世間之至柔,就好像水,進入杯子裏就是杯子的形狀,進入瓶子就是瓶子的形狀,進入壺中就是壺的形狀。」
「他徹底放開了內心,丟卻了所有的訓練和劍招,反而讓自身自然圓融,不去對抗飄雨劍意,而是將自身融入飄雨劍意之中,那一剎那,滂沱大雨籠罩的範圍不僅是飄雨劍意的主場,也是他的主場。」
「只不過,飄雨劍仙到底是劍仙,即便留下的一縷劍意中寄宿殘魂,依舊有着神鬼莫測之能。」
墓老向來沉默寡言,此刻卻一連串說了這麼多,可見他到底有多滿意。
軒轅真嘴角抽搐,面色難看,已經看到自己的失敗。
黃泉石沒有拿到手,倒還好說,大不了再等一段時間。
可自己辛辛苦苦積攢的兩種極品材料也要給出去,那是真的難受。
更何況,剛才他還陰陽怪氣李至,更在抵達劍冢之前,大言不慚給掌門分析利弊,讓蕭無鋒放棄真傳身份,老老實實從內門弟子做起。
如此種種疊加起來,現在擺明是被打臉了。
軒轅真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時不時又來點紫。
啪!
李至手掌落在他的肩頭,「介個就叫天才,懂?」
「」軒轅真不知如何言語,轉頭看着霧旋,眼底忽然綻放一抹喜悅,「不對,好像還沒完!」
「別想忽悠我。」李至沒好氣道。
掌門面色古怪,手掌搭在李至的肩膀上。
「他沒有忽悠你,你的徒弟天賦確實太好了。」
「啊?!」李至茫然回頭。
下一秒,他跳腳跺地,指着霧氣漩渦吼道:「怎麼還有一座劍仙大墓?!」
「天資,心性,悟性,皆是上上之選,這等驚才絕艷之輩,引動多位劍仙祖師的佩劍,倒也還在情理之中。」
「這次來的又是誰?」
李至口頭上給出詢問,但眼睛裏面已經生出答案。
霧氣漩渦呈現的畫面中,蕭無鋒才不過走出幾步遠,前方便出現了一襲青衫。
青衣儒生,風姿飄飄,仿如謫仙降臨凡塵。
腰間別着碧玉酒壺,手中拿着青竹短笛,背後背着一柄無鞘長劍。
來人身上幾乎不可見到死氣,蕭無鋒差點以為對方是個活人,然而,天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偶爾會有透過去的視覺落差,這才體現出他身為亡靈的本質。
「小友,我感受到你身上浩蕩的文氣了,可否念一兩首後世詩詞?」
感覺要知道在整個劍冢之中,除了九位劍仙的衣冠冢,其他劍修留下的墓便是生前修為再高,充其量只能呈現出劍意。
想要開口言語,必然已達劍仙之境。
以劍意通天地玄變之機要,以劍心明澈陰陽萬化之奧妙,方為劍仙。
蕭無鋒掛在腰間的太平無事牌,煥發淡淡的文氣微光,青衣文士投注目光,眼底多有訝異。
他看見的不僅是眼前少年,更有後世來者中氣蓋群雄,天下三甲子的夫子。
千餘年後,人族可還好?
問題深深藏在心中,青衣文士沒有半點劍仙的架子,淡淡瞥了一眼飄雨劍仙的墓,他笑了笑,「我叫謝蓮生,千多年前一位書生,還未請教小友姓名,倒是有些唐突。」
蕭無鋒:「晚輩蕭無鋒,獻醜了。」
這是要即興來上一兩首謝蓮生唇角微微勾起。
眼前青衫劍客,既有文士風流,又有劍客瀟灑,蕭無鋒略作思考,朗聲道:
「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
「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貨烏金混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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