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身邊很早以前便加強了護衛。除了大春大壯的貼身保護之外,另選東府軍中武技高強忠誠可靠之人組成了百人護衛。即便在居所之中,亦有十餘名護衛隨時待命。
在現在這種場合,在會稽城中,書房內外更是有二十餘名護衛在暗處巡邏保護,周圍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夠進來。
外邊突然有人進來,沒人提前通報,這是不可能的。必是偷偷摸進來的。李徽當然緊張,下意識的抽出兵刃。
「什麼人?大春大壯何在?」李徽大聲喝道。
「萼姐姐!是你麼?」謝道韞卻驚喜叫道。
書房門開處,一個修長的人影從門口進來。青色道袍,白色拂塵,正是萼綠華。
此時此刻,外邊的護衛才聽到動靜,大聲呼喝着衝來。趙大春郭大壯兩人提着鐵棍子悶着頭衝來,便要動手。
「李郎,她是自己人。萼姐姐便是幫我的那位,她也是青寧的師父。」謝道韞忙道。
李徽忙喝道:「退下。大春大壯,回頭找你們算賬,帶着這麼多人看護,人進來你們卻不知。這要是壞人進來,此刻我已經被人殺了。」
大春大壯臉色漲紅,頗為羞慚的躬身退下。這是重大的安保事故,自從兩人接手李徽身邊的保衛職責,都升了都護將軍,統帥幾百人親衛之後,這是第一次發生這樣嚴重的安保漏洞。
萼綠華緩步走來,微笑向謝道韞頷首,之後轉頭看向李徽,一雙翦水秋瞳中滿是探尋之意。
「首先,我萼綠華想去哪裏,還沒有人能攔得住。其次,我若是想殺你李刺史,你現在已經死了。第三,青寧不是我的徒弟,我從未答應收她為徒。」萼綠華款款而來,口中說話,手上向着李徽行禮。
「本人萼綠華,稽首了。」
李徽拱手微笑道:「李徽見過仙姑。多謝道姑相助之德,我聽阿姐說了你的事情。多謝相救。」
萼綠華拂塵一擺,道:「舉手之勞。」
謝道韞在旁忙道:「萼姐姐請坐。傷勢如何了?昨夜為何不告而別?」
萼綠華笑着坐下道:「李刺史援軍抵達,我留之何用?再說,我也要去治療傷勢。傷勢不重,治療歇息之後已然無礙。」
謝道韞點頭道:「那可太好了。」
謝道韞為萼綠華沏了茶水,萼綠華挽起道袍,露出一截皓腕,端起茶盅喝茶。手腕上的五彩絲絛流光溢彩。
「姐姐怎地來此?」謝道韞問道。
萼綠華放下茶盅,瞟了一眼李徽道:「我是來找他的。」
謝道韞愣了愣,萼綠華繼續道:「城裏的事情,你們安排的很好。李刺史不愧是徐州牧守,行事井井有條。只是,手段過於狠辣。讓百姓生吞活剝那些教眾,是否過於殘忍?」
李徽淡淡道:「我只是在踐行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如何殘忍的殺害別人,別人便會如何這般待你。公平合理之極。這是最行之有效,最簡單的規則。所有人都會看得懂,也想的明白。」
萼綠華微微點頭道:「說的也是。如此世道,太過複雜的事情,百姓們反倒不理解。大道至簡,基本的規則就是簡單明了。亂世之中,建立最基本的規則和標準,或許是最為直接的做法。算我多嘴了。」
李徽道:「多謝道長理解。百姓們心中怨憤難消,我這也是讓他們發泄情緒,免得憋屈過甚,做出許多傷害自己的事情。手段或許過於殘酷了些,但如你所言,亂世之中,不必去講那麼多規矩。」
萼綠華點頭。沉聲道:「適才你說要去山中夜探東山別墅,你是真的打算這麼幹麼?」
李徽道:「只能如此。瑗度被他們抓走,必須要去救。但我們人手太少,地形又複雜,不能貿然行動,只能潛入救人。」
萼綠華道:「你若決定這麼做了,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不過,你考慮清楚,是否要親身犯險。當真落入重圍之中,我可沒辦法救你出來。本來我打算獨自前往一探,但我身上傷勢未愈,加之前番刺殺孫泰未果,他們定有了防備。所以並無把握。」
李徽愕然道:「你刺殺過孫泰?那可不好辦了。」
萼綠華道:「我懂你意思,你是覺得我打草驚蛇了。那也沒法子,之前我可不知道你會有這樣的計劃。」
謝道韞在旁道:「那便不去了吧。」
李徽看了謝道韞一眼,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她顯然是不希望自己去冒險的。
「瑗度必須要救,否則我心中難安。此行並不危險,山中最易藏匿,就算被賊眾發現,他們也奈何不得我們。找個林子一鑽,他們一點辦法沒有。阿姐你對東山熟悉,為我們標明位置線路,提供一些可藏匿之處,隱秘線路便可。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李徽安慰道。
謝道韞皺眉道:「你還是決定要去麼?其實你不必親身犯險的。」
李徽道:「這樣的事,我能讓別人去麼?你是了解我的,我這一路走來,都是親力親為。其他的事倒也罷了,這等冒險的事情,我讓他人前往。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他們願意跟着我,我豈能不在乎他們的生死?」
謝道韞心中微微有些羞愧,她和謝家其他人,乃至她曾接觸的士族高閥的所有人,都從未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考慮問題。總覺得有些事天經地義。
但李徽不同,他將自己放在和他們平等的位置上,考慮他們的感受,理解他們的處境。或許正因為如此,才有那麼多人願意跟隨他,聽從他的命令,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吧。
這也許和他的出身寒門有關,但顯然不完全的如此。這是一種做人的態度。尊重手下每個人的生命和感受,讓他們感受到尊嚴的存在。
「你放心,我自然不會蠻幹,可為而為之,不可為,我也會放棄。我只想盡力去救出瑗度。就算沒能救出瑗度,我也問心無愧,不至於遺憾自責。你放心便是,我不是以前那個莽撞少年了。」李徽微笑道。
謝道韞點頭道:「罷了,你小心些便是。只是,萼姐姐身上傷勢未愈,你定要多照顧她,不能讓萼姐姐出什麼差錯。否則我可真是要後悔終身了。」
謝道韞說話甚為藝術,其實這話是說給萼綠華聽的。讓李徽照顧好萼綠華的意思,便是讓萼綠華照顧好李徽。只是這話要反着說,否則聽起來會不舒服。
萼綠華可沒聽懂這彎彎繞,笑道:「我倒要他保護?李大人,不是我瞧不起你,你這身形動作,不像是有武技的。或許有些氣力,身體還算強壯,但也和常人差不多。我都有些懷疑你是否會成為我的累贅了。要不,你還是在你手下挑幾個厲害的跟着我去罷了。」
李徽笑道:「仙姑,我的手段不在武技,在於謀劃機變,在這裏。」
李徽指了指頭,繼續道:「武技固然重要,但若沒有腦子,那只是莽夫。況且,我可不像你說的那麼不堪,我要殺人,也是不廢吹灰之力。」
萼綠華切了一聲道:「你腦子很好使麼?你有什麼手段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殺人?你身邊那麼多人保護也沒擋住我,我若是來刺殺你的人,你已經是具屍體了,還在這裏說大話。」
李徽呵呵笑道:「那可未必。仙姑不知道我的手段,你殺不了我。」
萼綠華蹙眉道:「當真?你有什麼手段?可否一試?」
李徽道:「最好別試。」
萼綠華笑道:「那就是胡吹大氣了。我現在要殺你了,你能如何?」
萼綠華說着話,突然間手腕一動,腰間長劍來到手中。森森劍氣懾人魂魄,遙遙對着李徽的眉心。
李徽不說話,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物。那物黑黑的長長,油光鋥亮硬邦邦,對準了萼綠華。
「那是什麼?能救你的命?」萼綠華冷笑道。
李徽道:「我手指這麼一動,此物便將轟射出干百枚彈子。這樣的距離,你根本躲不開。成百上干顆彈藥會打入你的身體。將你打成篩子。」
萼綠華一愣,皺眉道:「當真?我知道你有火器,但那物需要點火擊發,等你點火時,你已經死在我劍下了。」
李徽笑道:「有種東西要燧石,可以直接點燃火藥。這東西雖然難造,但是我手中這一柄短火銃恰好是可以做到的。你或許還是不信。阿姐,捂上耳朵。」
謝道韞無語,只得捂住耳朵。李徽起身來到門口,將短火銃對準門前地面,一扣扳機。擦拉拉火星閃耀,引燃火藥。轟隆一聲爆響,煙塵四起,石屑紛飛。
煙塵散去,萼綠華和謝道韞上前查看。只見地面上的青石台階破碎片片,坑坑窪窪足有上百個凹點。青石尚且如此,何況是人?
「很好,我信了。」萼綠華笑道。
謝道韞嗔怪的瞪着李徽道:「你不能離遠點啊。這塊青石是四叔親自從東山運來的,上面紋路像是山水花鳥,特地放在書房前台階上的。毀在你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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