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晉 第九六三章 挽救

    天明時分,王恭拖着沉重的身子起床。昨晚到現在,他只歇息了不到一個時辰,整個人疲乏不堪,心跳如鼓。

    以目前這種身體狀況,王恭應該臥床歇息才是。但是他不能,他必須要儘快的去聯絡其他兩路兵馬,說明情況,向他們解釋清楚。同時還要約定繼續攻城之事。

    另外,軍中糧草的問題需要解決,需要請求他們借給自己一些糧草以應付眼前的局面。

    眼下唯有攻克京城,才是唯一的出路。

    王恭尚未出發,殷仲堪已經派人來詢問情形。為表誠意,王恭決定親自前往西城向殷仲堪解釋情形。

    王恭匆匆趕到西城荊州軍大營,見到了殷仲堪。他向殷仲堪解釋了昨夜發生的事情。當然,所有的責任都會推在劉牢之身上。隨後請求殷仲堪繼續和自己一起攻城,並協助解決部分糧草的問題。

    殷仲堪眉頭緊鎖,半晌不說話。

    王恭道:「仲堪,我知道事情出了些變化,讓你心中不滿。可是事出突然,我也是無可奈何。無論如何,你我均無退路。為了先帝,為了我大晉社稷,這仗必須打下去。危難之時,方見真心,我希望仲堪在此刻不要猶豫,幫我一把,我必當以報。」

    殷仲堪嘆息道:「孝伯,事情搞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出乎意料啊。你領北府軍年余,怎地還不知屬下心性?未能收服部眾?鬧出這種事來?這是極傷士氣的事情啊。」

    王恭又是羞愧又是氣惱。他何曾被人當面如此數落過,這在王恭看來,其實便是羞辱了。但此刻他不能發作,只能鐵青着臉忍受。

    「孝伯不要誤會,我不是怪罪你,而是哎,不說了。糧草的事情,我倒是可以給你提供一些。但是你知道我勞師遠來,糧道遙遠,供應很困難。自己軍中的供應都不足,也只能勉力給你提供一些。但卻非長久之計。」殷仲堪道。

    「那可太好了,我就知道,仲堪不會不管我的死活。患難見真心,仲堪還是值得我信任的。」王恭大喜道。

    殷仲堪擺擺手道:「這些話便不要說了。孝伯,不是我多嘴,你此次準備的太糟糕了。軍中沒能團結一心倒也罷了,畢竟北府軍本就不是你的兵馬。但是,在情報上里卻給了誤導,讓局面大壞。徐州李徽的兵馬,是我一開始便擔心的事情。可你是怎麼說的?你信誓旦旦的表示,李徽不可能出兵。說你已經派人知會他,讓他起碼保持中立。還說你敢保證,李徽不敢出兵。結果如何?此人出兵了,而且直中要害。這是重大的誤判啊,令全盤陷入被動,真是不應該啊。」

    王恭面如紫肝,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來。殷仲堪的話像是一個個耳光打在自己臉上,他本就因為這些事已經後悔不迭,懊惱不已,根本不想提這些事。殷仲堪此刻的指責,更令他難堪和愧疚。

    「仲堪,那些還說他作甚?你只說要願不願意幫我,其他的說了何用?事已至此,難道要我向你下跪告罪,痛哭流涕不成?若你需要我如此,我便給你磕頭賠罪又當如何?」王恭叫道。

    殷仲堪苦笑道:「孝伯,你的脾氣還是那般,聽不得別人的數落之言。罷了,說這些也確實是無用了。眼下要考慮的還是攻城之事。唯有攻下京城,一切問題方可迎刃而解。到那時,才能掌控局面,收攏人心。」

    王恭道:「對嘛,這才是正事。只有繼續攻城方可。我還有四萬兵馬,加上你們的兵馬,依舊有攻城之力。我們還沒有輸。」

    殷仲堪沉吟道:「話雖如此,士氣卻已然大挫,不同之前了。而且,有件事你必須去解決,否則恐怕城也沒法攻。」

    王恭忙道:「什麼事,請講。」

    殷仲堪將昨晚楊佺期前來和自己商談的情形說了一遍,沉聲道:「楊佺期的豫州軍和我荊州軍不同,此番他是看在桓玄的情面上前來助我。昨夜的事情,令他很是惱火。加之他的兵馬在攻姑塾時損失不小,糧草物資又緊缺,已然悶聲退兵之意。若非我竭力相勸,他恐已經退兵了。眼下的情形,你必須要去當面向他解釋,好言求肯,許以重諾。否則,恐難讓他再攻城。」


    王恭怒道:「他怎能如此?事到如今,哪有撤兵之理?」

    殷仲堪皺眉道:「話不能這麼說。他出兵相助是情分,陷入這種局面,怎能不讓他猶豫?此乃人之常情。孝伯若不能安撫他,這城不攻也罷。」

    從殷仲堪的大營出來,王恭直奔南城豫州軍大營。雖已經是七月上旬,天氣入秋,但陽光依舊猛烈,氣溫酷熱難當。王恭頭暈目眩,滿身大汗,喘息如牛一般趕到了楊佺期的大營。

    楊佺期在大帳之中接待了王恭。

    心情糟糕,身子極度不適的王恭沒有什麼耐心了,見到楊佺期劈頭就問:「聽說楊刺史有退兵之意?你可不能那麼做啊。如今退兵,和過河拆橋有何異?如今我們是同舟共濟之人,船翻了,誰都活不了。還望楊刺史三思。」

    楊佺期心中頓時怒氣激盪,這個人似乎是來興師問罪而來的,當真是豈有此理。早聞此人粗鄙無謀,行事莽撞,果然如此。聽他的意思,似乎是要強行將自己綁在他的船上,可真是可笑之極。

    「王大人還是說說你營中發生之事吧。劉牢之譁變可曾平息?你軍中士氣如何?還有多少兵馬可戰?糧草物資還剩幾何?軍中將領可還有異樣?另外,請解釋解釋,徐州李徽出兵之事。為何事前你毫無察覺?」楊佺期連珠炮一般的拋出問題來。

    這些都是令王恭難堪的問題,之前王恭已經對殷仲堪答了一遍,他不想再一次撕開傷口,他也沒有心情去一一解釋。

    「楊刺史,這些事跟你無關。本人來是請你繼續協助攻城,不可半途而棄。如今唯一的退路便是攻下京城,別無他途。我已經同仲堪商議了,以我們三家之兵,足可攻克京城。我們擬今晚繼續攻城,不知你意下如何?」

    楊佺期沉聲道:「王大人尚有一戰之力麼?今晚攻城可莫要再來個陣前倒戈,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王恭大聲道:「楊刺史,你這是何意?故意寒磣我是麼?劉牢之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也是我營中的事情,還是希望楊刺史不要再拿此事來說。我能向楊刺史保證的是,我有足夠的兵馬攻城。並且,攻下京城之後,我會給楊刺史滿意的官職和獎賞,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

    楊佺期心中冷笑不已。此人以為自己是為了官職獎賞而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出兵的原因。自己若非出於情義助力,怎肯讓豫州軍陷入這般境地。自己看重的是情義,而非什麼獎賞什麼官職。

    聯想到之前的分歧。此人在王國寶死後不肯退兵的事情,自己已經頗有微詞。現在他又大言不慚的封賞許諾,這已經完全暴露了他並非為了所謂的公義,而是個人的野心才出兵。

    眼下局面已然不利,自己何必為了此人一條道走到黑?自己知道劉牢之已經率軍逃脫,北府軍只剩下四萬人,而且士氣低落,很可能再一次譁變。他軍中糧草已然不濟,後路也斷了,糧草無法供應。這一切都說明,王恭的兵馬根本撐不了多久。再跟着他攻城,豈非不智之行。

    此人不自知,反來頤指氣使的命令自己,真是可笑之極。

    楊佺期拱手道:「那可要多謝王大人了,我楊佺期的前程富貴便靠王大人賞賜了。我楊氏父子,在西北征戰這麼多年,也只是父子兩刺史而已。早知如此,早日跟了王大人干,豈不是早就飛黃騰達了。也省的出生入死,打打殺殺的這麼多年。呵呵,王大人,既如此,便請回吧。晚間攻城是麼?自當效力。送客!」

    王恭也是壓力太大了,身體太難受了,腦子太混亂了。今日不但言語不當,行止失據,而且連楊佺期如此明顯的弦外之音都已經聽不出來了。

    「好,那便一言為定。天黑之後,發動總共。務必攻克京城。明日咱們在司馬道子的會稽王府擺宴喝酒。」

    王恭大笑起來,拱手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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