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官道之上,因為是初冬之際,兩旁的野草差不多都已枯黃衰敗。
往深處些,雜草叢林間,還有灰白的斑鳩,急匆匆的掠過。
好在還是臨近汴州,倒沒有路有凍死骨的場景出現。
溫韜面色凝重,將龍泉劍插回劍匣,遞於李璟。
「不瞞李公子,若單論這龍泉劍,倒是不好尋那海島之處……」
李璟將劍匣重新負於背間,皺眉出聲:「那豈不是沒有法子了?」
「李公子不知,這尋物之術溫某雖略通一二,但沒有方位,倒是不好起卦……」
怕李璟誤會,溫韜急忙出聲解釋,面上略有糾結。
李璟在心中嘆了口氣,之前看動漫時,還以為溫韜只憑這羅盤,就能動身了……
而且那海島,連大概方位也不知道。
泱泱中華,但是海岸線就何止萬里。南海東海,海上島嶼猶如繁星,瞎找的話,何時才是個頭……
莫非還要去太原一趟。
眼前浮出鏡心魔的那張小丑臉,李璟暗暗皺眉。
他和鏡心魔雖有些年頭的交情,但其作為袁天罡的死忠,恐有不妥。
這時候,旁邊溫韜又沉吟出聲:「李公子既然知曉這李淳風有其藏書,其實就不必有如此憂心,須知這天下萬物,皆有互相聯繫的地方。之後若是有緣,可能此物就自己到了李公子手中……」
李璟在心中嘆了口氣,輕輕夾着馬腹,控馬向前。
身旁的溫韜,只是用一雙眸子,熱切的看着李璟。
既然如此,不如就把解藥給了他吧……
李璟卻是澹澹一笑,從懷中掏出兩粒藥丸來。
溫韜頓時就喜了一喜,定眼看去,卻還是那通體黑色,周身有白色雲紋形狀的那枚毒藥。
「此毒在第七日還未發作時,可服用一粒,潛於你體內的毒物就會繼續潛伏下去不會發作,如此一來,你體內的毒可以撐些時日……」
見溫韜的面色僵住,李璟只是澹笑,繼續出聲:「我馬上要南下去渝州,六日後你可以服用此藥,若是在此其間我還未回來,等六日後可再服用一粒。如此這般,這毒物有藥力壓制,潛睡的時間要久些,到那時,我也就回汴州尋你了。」
溫韜臉上露出的雙眸只有苦色,苦笑道:「既然如此,何不要溫某一同與李公子去渝州?」
李璟擺了擺手,澹澹出聲。
「有些私事要處理,你和我去不太合適。」
李璟都已經這麼說了,溫韜自然不會再堅持,只是勒馬停在原地,遙遙拱手。
「即是如此,溫某在汴州左近等李公子便是……」
李璟也澹笑着回了個拱手禮,然後撥轉馬頭,向着南面而去。
和李星雲約好的十日之約。
也差不多要到了……
…………
青城山,劍廬。
半年未歸,湖光水色,卻依然宜人。
但竹製的廊橋,因少了主人打理的原因,鋪滿了青色的、枯竭掉的竹葉。
院中青石板的縫隙中,也升起了些許雜草。
遠邊小湖中,因為寒冷而起的薄冰,被灰濛濛的天空照射着,也泛出白亮亮的光色。
密佈的蘆葦和灌木綿延,蒼莽不見邊際。從劍廬這裏望過去,隱約可見陡峭的山壁和湖岸,竹林間也是橫生雜草,與湖中的蘆葦和灌木連成一片。
卻是許久未回來了……
陸林軒用手擦了擦桌上的灰塵,默然無語。
猶記得八年前,陽叔子將她和師哥領回來時,就是在這間草屋裏拜的師。
春去秋來,白駒過隙,伴有她和師哥快樂的劍廬,竟也有些許殘破之感。
「師妹,想什麼呢?師傅他老人家怎麼不在屋裏了,莫不是去了後山……」
身後忽地傳來李星雲的聲音,讓沉思的陸林軒稍稍嚇了一嚇。
拿起桌上的斷劍,陸林軒皺起眉轉身。
李星雲的身軀要高了一些,臉上的青澀不知何時也褪了些許,看起來要比之前初次下山的時候要成熟的多。
但模樣,卻彷佛與那位李璟,好似沒有那般像了……
陸林軒晃了晃頭,輕輕出聲:「早上才回了劍廬,師傅他在馬車裏歇了近十天,想必是出去透氣了。」
「這劍廬,我們也好久沒回來了……」
李星雲靠在門欄上,聽見小師妹最後一語,也稍稍默然。
自下山尹始,自己安穩的生活就沒有那般平靜了。
先是玄冥教,又是不良人。
先是身份暴露,再是袁天罡想要扶持他稱帝。
到最後,師傅中蠱……
腦海里江湖上那種快意恩仇的樣子,好似在這個世間根本不會存在。
但看見小師妹惆悵的樣子,李星雲還是哈哈一笑,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莫要多想了,師傅不也是好好的嗎?待那李璟把師傅身上的毛病徹底排出去,咱們就在這劍廬上隱居起來,陪着師傅逍遙快活一生,哪管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聽見他的話,陸林軒勉強笑了笑,腦海里卻忽地想起之前那林中李璟冷峻的模樣來。
百姓皆苦,哪裏能有閒雲野鶴的生活……
擺了擺頭,陸林軒快步走了出去。
「去後山看看吧,師傅之前就最喜歡去後山了。」
李星雲撓了撓後腦勺,跟了上去。
只要師傅被徹底救好了,也就能安心隱居了……
…………
青石做成的石板,鋪在上山的小道上,別有一番意境感。
歲月在其上留下的痕跡,令李璟稍稍恍忽了一下。
與陽叔子互為師徒的那段日子,好似就在昨天一般。
沉默了一下,李璟只是抬起步子,繼續走了上去。
和李星雲約定的不同,他此行的目的,卻是直直的走向這青城山的後山所在。
在那裏,也是他與陽叔子第一次相見的地方。
李璟有預感,這裏也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的地方。
片刻後,皂色的布靴,終於邁上了最後一處石梯。
微風簌簌刮過竹林,片片飄落下來的竹葉,從李璟的身旁飛舞了過去。
林中端坐在巨石之上的中年人,卻好似不復當年模樣。
記憶中烏黑的長髮,雙鬢也染上了雪色。
眼角的魚紋,也更加緊皺了些。
陽叔子一身素色長袍,宛如一介老人,手中持有一本醫書,面色慈祥。
臉上只是帶着澹笑,遠遠的看着那個負着劍匣,一身皂色長衫的英氣青年。
「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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