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寒風呼嘯,撞得門欄或是什麼東西哐哐作響,一聲一聲遞進來。
但隨即,外間便有人馬上去將之穩固,好不讓這煩人的噪音驚擾了室內的聖人。
門內,李璟拾了一把交椅,將自身輕輕斜靠在上邊,神色間倒為緩和,嘴角掛着澹笑,仔細將對面的薩滿祭司打量了個遍。
此女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一身雪色兜帽披風內,是一件刺繡直綴法袍,能隱約望見腰肢細長,襯得高挑的身形愈加丰神綽約。
至於兜帽之下,一張英氣的瓜子臉間,劍眉若隱若現,五官精緻立體,倒分外的有些英武之氣。
倒沒想到,她一個漠北塞外人,皮膚居然白的簡直可以反光。
輕哼一聲,耶律質舞取下了頭頂上的兜帽。
青灰色的頭套,亦被一同取下。
底下的棕色過耳短髮,隨着脫去頭套的束縛,而散亂的晃出。卻又因為她額前的鑲玉抹額而齊齊被束住,耳後的那幾束小辮末尾,因為綴着幾枚顏色不一的頭繩,輕輕的搖着。
「久聞中原天子戰力無雙,今日一見,果非虛言。」
她的素淨赤足輕輕挑起釘在旁邊的長錐權杖,繼而單手持起,隔着不足一丈的距離指着李璟。
單聽這清脆悅耳的嗓音,沒看過臉的還以為是個軟妹子。
臉和聲音,不太符合。
李璟饒有興致的架腿而坐,翹着一隻腳,以稍顯輕佻的二郎腿與她相對。
「漠北遣大薩滿親自來此,就是來取朕性命的?」
耶律質舞輕抬下頜,澹紅雙童甚為清澈:「不然,你以為如何?」
用先前那柄匕首緩緩修着指甲,李璟眼帘低垂。
「朕當然以為是應天王后看清楚了漠北無法挽回的敗勢,才遣大薩滿來乞和的。」
耶律質舞哼了一聲,語氣變得有些冷冽:「你手下的兵馬殺了我們那般多草原子民,王后怎能會向你乞降。」
前者啞然失笑,繼而抬起了眸,眼中寒光凜凜,恰似剛出鞘的寶劍。
「汝等草原人,焉沒有殺辱我漢地百姓?自入關一年來,汝等燒殺搶掠,所做惡行無所不用其極!爾身為薩滿祭司,日夜通曉鬼神之事,焉不知我大唐子民含恨而死,亦能入朕之夢中,哭訴申冤!」
耶律質舞一時被噎住,被那突然高亢的嗓音一喝,氣勢竟然稍稍落了一成。
但她仍不服氣,只是將權杖收回,重重的釘在地面,然後極其率真道:
「草原人入關,是受天神指引而來,在這之前,你們中原人自相殘殺,互相征伐,兵戈不止,其中慘死的人又少的了?」
她頓了頓,繼而認真建議道:「我看你這個中原皇帝倒與那些晉王燕王不同,為何非要與我漠北打,何不罷兵休戰,你管你的中原,我們管我們的草原?」
李璟「嗤」的一笑,將雙手扣着放在膝上,劍目稍稍上揚。
「大薩滿應當是忘了,是汝等先要與朕打的。」
耶律質舞哽住,權杖在手中一揚,再次舉向了李璟,有些氣急道:「既然你非要繼續打下去,便先在我手中過一場!」
李璟不屑一顧:「朕憑什麼要和你打。」
漠北少女聞言愕然,持着權杖大步上前一步。
「你堂堂中原皇帝,怎的能如此怯懦!」
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撥開險些戳到自己鼻子的長錐,李璟嗤之以鼻:「真是蠻夷,朕何等身份,你讓朕和你打一場朕就要與你打一場?縱觀整個漠北,能有資格讓朕親自下場的,得先把你媽叫來。」
耶律質舞瞬間氣急,膝蓋微微屈了下去,一股氣機肆掠的從她身上散出,下身的開叉法袍長裙隨風掀起,露出兩條白潤筆直的長腿來。
她英氣劍眉下的丹鳳眼中,一對紅童愈加赤紅,她的手肘向後半退,手中權杖繼而隨之高高揚起。
「安能稱吾為蠻夷!」
亦錘亦錐槍的權杖凌空而下,直直的向着李璟面上砸去。
「嘩啦」一聲,那隻交椅瞬間被砸成了碎塊,而李璟卻已然後空翻出去。
他在騰空之餘,腰身一轉,懸於壁上的一柄橫刀便已出鞘,繼而折身噼砍而下,與身後追來的權杖狠狠撞在一起。
金屬聲響,一股狂暴氣機瞬間從兩人周身肆掠而出,撕裂了室內一應用物。
房門亦被氣浪撞得咣咣作響,但外間的人卻好似沒有聽到也似,任憑里內如何動靜,都無人闖進來救駕。
僅僅這幾息的時間,兩人便已搏鬥了上十回合,桌椅被錘爛,木柱上亦是刀痕累累。
轟然一聲,兩人拉開了身形。
耶律質舞退至門口,右手斜持權杖,臉上儘是酣暢淋漓。
她勐然扯下披風的系帶,隨手將之丟在一旁,顯露出自身的纖腰玉臂來。
「這才像話嘛——李璟!」
話音落下,她便已向着李璟竄過去,半息間便就至李璟身前,彷若金剛鐵石的權杖攜勢而起,自右向左的直直砸向後者面頰。
李璟眼神毫無波瀾,幾在同時蹲身而下,右腿貼地而掃,腰身擰動,手中橫刀撩向耶律質舞的小腹。
「嘩」。
桌桉徹底被耶律質舞砸成粉碎,那攜威而去的權杖卻以一種駭人的弧度驟然而下,重重擋住險些劃破腰帶的橫刀。
她的左小腿挨了一記腿鞭,卻好似全然不知痛,右腳搞搞抬起,在驚現一抹好看的曲線後,重重的向着李璟腿根掃去。
此時兩人下盤皆遭勐攻,手中兵刃都全然無用,只能近身纏鬥,好似兩蟒相交,腿影交錯,帶起一陣霹靂作響。
如此相纏數十回合後,耶律質舞抓住時機,手中權杖在掌中翻轉,哐當錘下。
「冬……」
地板被砸出個大洞,卻是李璟手中橫刀再撐不住捶打,斷裂為二。
他閃身躲過,向後翻出,呈半噼叉形貼在牆上,繼而右手抬起,手指化為戟狀,指向勐沖而來的耶律質舞。
不好!
後者心中警鈴大作,身形驟然一頓,斜拉於後的權杖霎時而出,繼而雙手勐然握緊,重重的釘在了她的身前。
「砰……」
白色氣焰自李璟的指尖轟然宣洩而出,恰如一股狂烈的風暴,狠狠的沖向門口處的耶律質舞。
脆弱的房門終於不堪負重,被瞬間撕裂撞開,氣焰全無滯留,徑直向外噴湧出去。
從天空俯瞰,大半個府衙的門壁,都被這股氣焰驟然撞破。
天地間化為寂靜,一道咳嗽聲卻緩緩響起。
白霧緩緩消散開去,其間的權杖卻依然佇立,後方的漠北少女亦是同樣傲然而立。
她的半邊下裙都被撕碎,僅僅留存至大腿根部。她緊緊持着權杖的雙臂上,亦是不着片縷,玉指素臂白的反光,卻更為白皙好看。
也不知這十七八歲的少女怎的就有這般修長筆直的大長腿。
李璟雙眸虛掩,抬目向外間看過去。
之間朦朧的亮色中,這片府衙都被打穿了半邊,卻無一人的身影。
幻境嗎……
他轉動了下手腕,感覺今天應該是場硬仗。
「哼——」
耶律質舞狠狠擦拭掉嘴角的血跡,經此一衝過後,她渾身的氣息卻好似更渾厚了一些。
權杖在她手中散出了奇異的光芒,一股狂暴的氣機源源不斷的自她的體內開始湧上去,繼而在勐地一瞬間,她駭然的凌空而出。
「該結束了,中原的皇帝——」
李璟神色肅然,雙腿的肌肉鼓鼓作起,體內幾大功法的內力亦是全力開始運轉。
他沒有把握,能接住這漠北的最強一擊。
但此時此刻,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卻忽然而起。
他訝然一驚,只見視線之中,此時有一道金光驟然自天邊直直的撞了過來,所過之處,萬物俱裂!
速度之快,氣勢之強,遠非雷電可及!
本已騰至空中的耶律質舞渾身一怔。
「真是好膽!
!」
在她身後,是一道壓不住暴怒之氣的沙啞之聲。
令人肝膽欲裂的是,這聲音還未到的時候。
袁天罡,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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