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空而來的身影,驚起了一陣噼啪的空氣爆裂聲,縱使天空中瀰漫而落的雪花,此時好似都化為了靜物。
已然騰入空中的耶律質舞細腰扭動,藕臂拖動着權杖向後方勐然砸去。
這匯聚無數內力的一錘,瞬間砸破了虛空,鑿穿了滾滾波動的氣浪,擊碎了天地間那一剎那間的無數生機。
她童孔間儘是赤紅,里內現在只有滔天的戰意。
那鎏金的權杖在她的掌中,彷若女武神刺破一切的長槍,傲然無物,藐視眾生!
「鐺……」
權杖敲擊在了一道閃着金光的漣漪之上,波光閃動,再進不得分毫。
一息過後,耶律質舞的童孔駭然放大,只聽得一道清脆的斷裂聲忽然緩緩的響起。
「卡察……」
那端頭形似禪杖的幾個月牙形鐵環,出現了幾道裂痕。
下一息,一股巨力便自端部瞬間傳過來,卻是直直的將她拉了過去。
但下一刻,一個拳影在耶律質舞的眼中越來越大,最後在終於看清之際,一拳打在了她的腹部。
】
她原本緊緊握着杖柄的手霎時就脫力的鬆開,弓身成蝦,向後倒飛而去。
「哐當」一聲,權杖被人恨然的丟在地上,繼而隨即貼身過去,雙拳連綿而去,道道拳影交錯的落在這漠北薩滿的腹上。
「砰、砰、砰……」
不過呼吸之間,彷若就有百拳揮出,一聲一聲將耶律質舞錘得目翻白眼,繼而在她落地之前,一張大手駭然捏住了她的腦袋,隨即在破空聲中,狠狠按向地面。
「卡察。」
石板破碎,少女的腦袋被按入地底。
一縷鮮血這才自空中灑落下來,呈滴狀落在地上。
從袁天罡至此,到耶律質舞生死不知。
前前後後,不過只在頃刻之間而已。
李璟膛目結舌,看着袁天罡以戴有皮套的手掌狠狠的按着那漠北少女的腦袋,此時蹲伏在那裏,彷若一隻勐虎,腰背不斷的劇烈起伏。
少女纖細圓潤的長腿此時儘是灰塵,隨意的耷拉在地面,卻是毫無動靜。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李璟緊繃的神經緩解,隨便尋了一個地方坐了下去。
這便是——火力全開的袁天罡嗎……
良久後,袁天罡劇烈起伏的胸膛才漸漸平緩。他鬆開手,徑直漠視了坑裏面鼻血流淌半邊臉的耶律質舞。
他用手取下了自己頭上的斗笠,跪在漠北少女的身旁,向着李璟叩首而拜。
「臣,該死……」
一直沉默的李璟只是苦笑。
就算袁天罡不來,那耶律質舞也錘不死他。
他現今可怖的恢復能力,就算打不贏,也足以隨時吊住自己一條命。
自從練了七星決後,他便不再注重武功增長了。
當今天下,亦沒有值得他親自出手的人。
就是沒想到,這耶律質舞居然會讓三千院帶着她來刺殺自己……
至於到底是刺殺還是別有想法,他也管不着了。
長長一嘆,李璟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就是苦了大帥,在藏兵谷煉丹煉得好好的,又不遠萬里趕過來。
他快步過去,俯身扶着袁天罡的雙臂。
「大帥請起,朕並無大礙……大帥可是忘了——當年朕習武之時,可未曾耍過懶。」
李璟是能察覺到袁天罡方才有過那麼一絲慌亂的。
袁天罡到底忠不忠心他,也無所謂了。
因為無論曾經還是現下,亦或者以後——他李璟,便就是大唐!
「臣當日對此僚未曾趕盡殺絕,才讓陛下有今日之險境,實乃臣之遺禍……」
袁天罡卻並不起身,他像是要贖什麼罪似的跪在那裏,雙手環扣行禮,沙啞出聲。
「漠北妖婦堂堂正正戰陣之事不及陛下,卻又賊心不死,膽敢行此無恥卑劣行徑觸犯天威。臣願贖罪,親赴漠北,為陛下蕩平不臣諸逆!」
李璟鬆開手,繼而負於身後。低頭看了一眼胸脯還有些起伏的耶律質舞,稍稍沉吟。
「大帥認為,對草原,該如何治理。」
袁天罡沒有疑惑李璟的思維跳躍,當即不假思索的回應:「對草原蠻夷,當以武力壓服,繼而分化之、拉攏之,最後則打壓之。」
天子微微頷首,轉過身去,來回踱步。
袁天罡所說,是唐朝對周邊政權的固有的措施。
無非就是先打服了,繼而分化強的,拉攏弱的,扶持一個聽話的,實行以夷制夷政策。
若用後世的話來說,頗有種「請客、斬首,收下當狗」的意思。
他的腳步頓住,繼而轉身詢問。
「大帥認為,此法可行多久?開國之初,太宗文韜武略,天朝國力富強,當然能讓萬邦臣服,以大唐為宗。但安史以來,國力凋敝,邊軍殘敗,以至四夷崛起,滋生野心窺伺中原——大帥認為,此法當真為萬全之法?」
袁天罡聞言,先是沉默,繼而在細細思索過後,便開口道:「那便讓大唐有一個萬世太宗。」
李璟險些被嗆住,繼而便明白為何袁天罡那會會急着回藏兵谷了。
他哂然一笑,將袁天罡扶起來。
大帥這次倒沒執意要跪着請罪。
「這些時日,朕常常思索,中原草原,明明只是一個種地,一個放牧,何以會產生如此大的敵意分歧。」
袁天罡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未出聲,只是靜靜聽着。
「直到今日見過她後——」
李璟用手指了指昏迷倒地的耶律質舞,繼續開口:「有一點,是信仰不同。」
袁天罡點頭:「薩滿。」
天子拾起那柄破碎的權杖,仔細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們,信奉的是所謂的天神——天神冥冥無常,又豈是人力可以通曉?無非是弄權者掌控人心的手段罷了。草原窮苦,部民朝不保夕,連生存都成困難,何談其他?便只能以此掩蓋殺戮的罪行,藉以南下劫掠、濫殺。
而草原上的當權者,便會藉此挑動中原草原的仇恨,屢次引兵南下,便會屢次積攢仇恨。」
袁天罡點評道:「蠻夷就是蠻夷,只有霸道,方能使其對陛下臣服。」
「誠然,兩族不和,但底下食不果腹的部民,真想這樣嗎?」
李璟卻是搖頭,自問自答道:「非也,不論是中原草原,百姓都是渴望和平的,但肚子飢餓,卻容不得他們放下刀劍來和平。」
袁天罡面具後的眉頭皺了起來。
「對他們,朕要殺一批,救一批。」
李璟目光灼灼,語氣鏗鏘有力。
「朕要讓這大大的疆土上,只有一個大大的中華民族!」
「朕要讓儒術法治,遍及世界!」
「朕要讓日月所照之地,皆為大唐!凡江河所至之處,皆為唐民!」
袁天罡眉頭瞬間舒展,心情驟然澎湃。也不去管李璟說的什麼治理蠻夷的法子了,此時來回走動,繼而單膝跪地,拱手抱拳。
「如此大業,陛下欲從何處開始!」
在他眼中,李璟此刻簡直就是全身閃着金光。
袁天罡已經看到,一個小太宗,在他的輔左下冉冉升起。
只見李璟單臂而出,對着昏迷不醒的耶律質舞一指。
「她不能死。」
「兩族交融之始,朕可作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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