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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這方小木方,是咱親定的太孫傅,給將出海的王子高旭,也就是他的親傳弟子留下的最後一個作業。」
「要他每日隨意搭建,但是要高要穩,再隨意拆除,但是要保證不能塌。」
「這趙府的人,不簡單啊,咱無論怎麼搭,都覺得只有這個方錐模樣最穩最高,更感覺其中另有隱喻。」
「李先生,你覺得呢?」
皇帝朱重八一邊說,一邊順手又移向自己剛堆好的方錐,在底部隨意抽出一塊,整個方錐瞬間稀里嘩啦,崩回雜亂。
看着側對着自己不語的皇帝,李善品味着他的話裏有話,再看那對恢復雜亂的小方條,內心又何嘗沒有感嘆。
只是這道感嘆不是對趙征留下的作業,而是對皇帝朱重八。
這個問題,自己可得好好答。
不過首先,自己得要想好,總結好,趙府這段時間都在做些什麼......
自新家主上位後,趙府內分派系的傳聞,逐漸成為整個日月王朝朝堂人物圈子裏的共識。
然而,所有人卻都搞不清楚這個消息到底是怎麼傳出來的。
趙府不會自己亂說。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只是,趙府如何讓皇帝,這個多疑的上位,相信得如此徹底呢?
明明,他們隱有大逆不道之勢。
按理來說,眼前的皇帝,是不可能輕易就相信的。
不過緊接着他就想到了趙府這些年來,年年的缺員。
世間真有這麼一群存在,能夠前仆後繼的為了一個不確定的理想,甘願犧牲嗎?
很快,這個不可能的想法就被他丟在腦後,如同老朱當初一般。
他又想到,如果是府里秉承一派的老人死的死,在外面的在外面,從這個角度出發,那也是有可能的。
畢竟趙府上下一脈相傳的執拗也是出了名的,不然早在當初再出濁河治理大臣時,只要不那麼執拗,趙府勢力就該至少輻射南北河兩大要省了......
只是若非如此,趙府也不會成就今日趙府。天下誰不可惜,就像他的府上,只有一個飄搖的自己。
當初朝堂上所謂的派系,也早在皇帝的鐵腕下,分崩離析......
「上位,老臣想問上位您一個問題。」
不回答自己,反而向自己反問?皇帝朱重八臉上露出詫異,他不知道李善的心理活動之豐富,只感覺,好像回到了開國打天下時。
但差別是,他早不是當初的朱重八,只是這樣,也別有一份趣味。
「李先生請說!」
「太孫傅將這個作業,只佈置給了燕王王子嗎?」
「高旭是他唯一的親弟子,咱的好孫子只是學生,自然分公私。」
皇帝朱重八回答這個問題時,表情十分平淡,好似內心真的沒有什麼波動。
如今朝堂上,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但恰好李善不知朝堂上,他還清楚的記得這是皇帝朱重八內心最有情緒的表現。
也恰好,他有辦法。
「那太孫傅有要求燕王王子不能外傳嗎?」
「......」
皇帝朱重八聽見這句話,還是沒有表情,只是沒有剛才那麼快就能給出答案。
「那倒是沒有。」
這句話出來,皇帝朱重八也明白了。
只是,還需要一個台階。
「上位,趙府官員不比其他官員,其偏執又自傲,自傲卻不自負,只憑心計做事。」
「老臣想,加之太孫傅又得了眼疾,多半是想借他人之手,來證明自己還能起些作用,不甘困於京城吧。」
李善為趙征說起了好話。
以往說出這句話的人,都會被老朱記上小本本。
但現在,卻是剛好拍到了他的馬屁。
「那李先生呢?」
可惜皇帝朱重八還是那個朱重八,一句話就又調轉了矛頭。
「老臣有心,但也真的無力了。」
李善的選擇是,坦蕩回答。
皇帝朱重八也果然只是沉默的看了他幾眼,然後就又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回了那堆木塊上。
「李先生還是說回這堆木塊吧。」
「那太孫傅,和趙府那些官員都是一樣,天天自詡清高,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盡出一些謎題。」
「就不能直接給咱上一道奏摺,言明其中道理嗎!」
聽着皇帝朱重八開罵,李善內心卻是徹底輕鬆了下來。
「上位當初打下江山時,不也不願接受明王的贈與嗎?」
「哈哈哈!那是自然,自己打的江山,更......哈哈哈!」
皇帝朱重八先是大笑,然後沉默,然後又是大笑。
贈與真實存在與否,只有他們這群老部下知道詳細,但是史書確實是記錄進去了這兩個字。
見到李善的懂事,皇帝朱重八內心終於徹底撤下了對他的最後一絲戒備。
「以咱看啊,這堆木方條就是天下人,堆成方錐模樣,就是當今天下,這太孫傅,是想給咱也上一課!」
「上位英明,老臣思來想去,也是覺得沒有比這方錐模樣更為合適的堆法了。」
拍皇帝馬屁,李善是專業的。
其深層含義,更讓老朱忍不住再度大笑。
是啊,一堆小木方條,不用外物,要高還要穩,還能有什麼堆法,比方錐模樣更合理呢。
「趙愛卿啊,趙愛卿!誰能夠想到,你當時的偏執,現在卻被自己府上的族人所更改!」
老朱真是高興壞了,甚至了解一個心結。
「不過這太孫傅也是有些功底,隨意抽取但不能崩塌,扯些上面的,最多變矮,扯到最下面,無論多小心,最後都是直接塌了。」
「治理天下之道,就在其中!」
李善,自然也跟着笑,然後終於得到自由。
「上位聖明!」
「王半,用咱的龍輦送李先生回府!李先生,原吳王府,咱就送你了!不能拒絕!要是想咱了,也離得近些!」
「謝上位恩賜!」
原吳王府就在揚州,京城近下。
但再近,也不是京城!
而且以他的謀算,如今日月王朝開疆拓土不知幾何,京城偏南,定不能久矣!
所以他果斷答應,沒有半點不情願的態度,更讓老朱放心了下來。
畢竟能夠簡單的就給自己留點好名聲,這種好事,為什麼要拒絕?
......
「李國公,雜家恭喜了!」
「王總管同喜!」
「國公客氣,雜家不知喜從何來?」
「燕王鐵甲戰船已下水,皇權再無末枝,如何不是王總管之喜呢?」
兩個老頭對視一笑。
龍輦再度離地,只是回程不再載人。
九族品質的木材加上九族級別的榫卯工藝,利用外物,卻又沒有摻雜半點外物,四平八穩,背對落日向皇宮而去。
待其走後,所過之處的人群才再度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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