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給你機會不中用啊
破家縣令、滅門刺史。
三木之下,求何不得?
宰相一聲喝問,曾做過不良帥的致仕員外也嚇暈過去,是真嚇暈了。在武懷玉這位得寵權相面前,別說李敬安只是個致仕員外縣尉,就是現任縣尉也承受不住。
在縣裏,別說縣令能輕易破家,就是縣尉也有這本事。而當朝宰相,要弄死個小豪強,同樣跟碾死只螞蟻那麼簡單。
李家大亂。
不過武懷玉今天來,當然不是簡單的要滅李員外,否則根本用不着他出馬,三原縣的錄事趙立春出面就足夠了。
好一陣後,
老員外李敬安醒來,
武懷玉悠閒的在喝着茶,剛才那會功夫,李員外的幾個兒子已經驚慌之下,啥都招了。
老員外一聽,氣血上涌,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懷玉又泡了壺茶,跟他的兒子們繼續聊。
老員外再醒來後,已經如喪考妣,精神全無,十分頹廢,這個老江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武懷玉案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了。
「我願將三原脫漏未報之田地,全都獻給相公,還有清河上的碾磑和旁邊的油坊,」
武懷玉沒理他。
「涇陽縣還有一千畝地,也獻給相公。」
李敬安心在滴血,三原縣隱瞞的田產,主要是清河鄉的『桑棗園』千畝,以及其它鄉的幾塊地千畝,
這一下子就被迫拿出三千畝地,
抿口茶,放下茶杯。
「李員外,你當我武懷玉是那衙中貪婪胥吏?特意沖你那點田地財產來的?」
「到現在了,還不知錯在哪?」
「請相公教訓,我都改。」
「坦白從寬,你還是先如實坦白,」懷玉叫來范志恆,「你跟范司戶佐重新報一下你家人丁奴婢牲畜田宅店鋪錢糧,不要再有一絲隱瞞,」
「我坦白,我通通坦白,絕對真實。」
李敬安此時如被抽了脊樑一樣,趕緊應諾。
懷玉在旁喝茶,李員外在老實上報,范志恆親自登記,
很快,重新登記完成,
小李村李員外原來戶下那七百畝地,多是登記的中下田,而現在他主動報出來有八百畝,清一色水澆良田。
四百畝桑棗園,則實有一千零四十畝,四十畝的桑園,其餘一千畝也是水澆良田。
在東鄉、清河鄉、荊鄉等也還各有幾塊地,加起來也有千畝,
這還僅是三原縣內的地,其它縣還有約三千畝地。
一項一項,不敢隱瞞。
實在是范志恆先給他看了幾分檢舉材料,上面把他家產業田宅都記錄的清清楚楚,想瞞也瞞不住了。
「錢帛糧布呢?放的貸呢?」
范志恆又問。
李敬安只是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回答了,他看到范志恆拿出的那些東西,就知道今天武相公有備而來,此時他除了跟那土狗一樣的主動躺下露出肚皮求饒,別無他法。
「里正之任,掌案比戶口,收手實,造籍書。」武懷玉目光如電,「清河鄉里正何在?」
李厚文雙股戰戰的走出,撲通跪在武懷玉面前,
面如土色。
平時仗着李員外做靠山,這傢伙在鄉里也是橫行霸道慣了,各種吃拿卡要甚至是敲詐勒索百姓商戶的事沒少干,
手實計賬是戶籍的底稿,朝廷對此事很重視,里正若是失職,脫漏者最高能處三年徒刑,而如果故意弄虛做假,那還要罪加一等。
要是有其它貪污等不法行為,更是要數罪併罰。
李厚文不斷磕頭求饒。
「趙錄事,李厚文該當何罪?」
「大唐律規定,諸脫戶者,家長徒一年,脫口及增長年狀,一口徒一年,罪止徒三年。諸里正不覺脫漏增減者,一口笞四十,罪止徒三年,若知情,各同家長法。」
「李厚文身為三原縣清河鄉西里里正,手實弄虛作減,情節惡劣,後果嚴重,當徒三年。」
唐代的徒刑是五刑中的一種,處徒刑主要就是勞改。
京畿地區的男徒刑犯,一般是送到長安的東西徒坊,然後送將作監作工或是司農寺種菜,或從事修築建造等工作。女犯一般是在少府監做縫紉染織或傭於廚膳,
徒三年還算好,但不能按表面上的來看。
但這僅是李厚文做為里正對李員外家手實不實的處罰,而實際上整個西里的手實,大部份有問題,這就嚴重了。
再則,現在讓百姓自丈田畝上報,里正也負有監督核實之責,李厚文這裏又犯有嚴重失職。
諸罪並罰,情節又特別嚴重,那就不僅僅是徒三年這麼簡單了。
徒刑五等,三年最高。
「先將李厚文革除里正,杖一百,然後收監下獄,」
當眾杖一百,
收監而不是馬上判處徒刑,是因為要繼續收集他的罪證。
對於李員外,先下獄,他是戶主,本來僅手實脫漏這塊就要徒三年了,何況還有隱匿田產等情況。
以武懷玉的權限,直接杖殺這幾人都可以,但武懷玉不是來殺人的。
劉仁軌親自帶着趙立春、范志恆等人開始清查李員外家,先封再查。
李厚文被打了個半死,枷上囚車,押入龍橋縣獄。
劉仁軌是個狠人,辦事效率也快,要不是武懷玉一直讓個慢點,他能立馬把李員外這一家子連根拔起。
李厚文區區一里正而已,當年他做縣尉可是連五品統軍都敢杖殺。
一連幾天,大隊人馬就駐紮在小李村。
十里八鄉震動。
劉仁軌發出告示,徵集李家不法線索,諸如強佔民田、勒索敲詐、放高利貸等等,
讓鄉人上報,如果查明屬實,被侵佔奪取的土地、人口,將返還。
這下十里八鄉更加激動,以前確實許多人跟李家借貸過,他家的利特別高,還總喜歡玩套路,然後逼迫大家把土地宅院賤價抵債,甚至拿妻女抵債的,多少人破家。
最壞的還在於這李家還設有地下賭場,喜歡故意誘人賭博,還做局出千,然後又在賭場放高利貸,最後把人騙的債台高築,再拿借條去收人房和地,甚至還要把地、宅、牲畜等壓個賤價。
更別說每遇災荒,李員外家更是趁機掠奪,
為什么小李村的地都是李員外家的,就是他們太兇惡了,窩邊草都一點不放過。
李員外以前就是遊俠,好聽點叫遊俠,不好聽點那就是無賴地痞,後來在長安做了不良人,半黑不白,越發的得勢。
李員外做的惡事不少,貪污受賄,敲詐勒索、設賭放貸,欺壓鄉鄰、侵佔官田等等,
李厚文是他侄兒,也是里正,助紂為虐。
一樁樁罪行查明,
這已經不僅僅是脫漏戶口,隱匿田產這麼簡單了,侵佔官私田地、設賭做局甚至放高利貸,逼良為賤迫良為娼,
超額占田,
「又發現一個罪行,小李村旁邊早年還有戶姓蕭的,本來有地千畝,也就是現在李敬安隱匿的那個桑棗園,李敬安覬覦這塊地,先是設賭做局引誘蕭家的兒子,結果騙他輸了好多錢,拿着借條去要債,想要對方拿地來抵,
但蕭家不肯,最後東拼西借才還了這筆債保住了土地,那李敬安一計沒得逞,便又趁災年饑荒時,故意勾結山賊襲擊蕭家,搶了許多錢財,還殺了老爺子,綁票了蕭家孫子,敲詐蕭家重金贖人,
蕭家籌不出錢,李敬安假裝好心去幫忙,借了一大筆錢給蕭家兒子交贖金,」
「蕭家孫子雖放回來了,可蕭家老爺子死了,又被搶光了家裏錢財,還又向李家借了大筆高利貸,
之後賊匪甚至還又被李敬安引着來搶了幾次,蕭家落敗,高利債利滾利還不上,最後只好賣地抵債,最終那千畝地還是全落到李敬安手裏。
而李敬安這都沒放過蕭家人,後來勾結山賊把蕭家滅門了。」
這種事李敬安沒少干,甚至李敬安祖上幾代,都有凶名。
這種事情雖說比較隱秘,但也還是有些風聲,只不過一般人也不敢得罪李家,可現在李敬安下獄,李厚文更是被當場打了個半死,大家都知道李家完了,於是牆倒眾人推。
讓子彈再飛一會。
武懷玉讓劉仁軌每天把新查到的罪證,散發出去,讓事情持續發酵。
三原試點,確實需要打開局面,武懷玉李靖兩家雖帶頭表態,還主動先按畝交稅,可下面不少人還是陽奉陰違,
殺雞儆猴確實需要,
但如何殺也有講究,不能搞的兔死狐悲,讓所有大戶豪強同情,然後暗暗反對。
所以不能以脫漏人丁隱匿田畝這些來做為突破口。
得從其它方面下手,
李員外不是那種鄉賢良紳,他家是那種幾代都有凶名的劣紳,都知道他家都是狼。
以這些為突破口,把李家幾代人開賭設局放高利貸,甚至勾引衙門胥役逼迫欺壓,更勾連賊匪綁票、滅門這些事挖出來,那李員外就會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武懷玉弄李員外,就成了民心所向,甚至拍手叫好。
而不管李員外是怎麼倒的,但最後拔出蘿蔔帶起泥,他的罪名里也會有脫漏戶口、隱匿田畝、侵佔良田等項。
終究還是能夠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繼續深挖,」
「挖出料便散出去,」
「衙門這邊也要把人證物證等做實,李家上下都先收監審問,」
「給過他幾次機會他不中用啊,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怪不得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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