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劉辯笑着,神態輕鬆,語氣和緩,如同在開玩笑一樣。
那便不是開玩笑!
荀彧嚴肅的神情逐漸消失,繼而道:「陛下,最想看的是曹操?」
劉辯眉頭一挑,有些詫異的看着荀彧,道:「朕心中最想的事,卿家居然不清楚?」
荀彧怔了下,旋即明悟過來,沉默一陣,道:「此事之後,臣定勠力推行『新政』。」
曹操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劉辯要的就是荀彧這句話,笑呵呵的道:「那便好。」
荀彧心裏暗吐一口氣,沒覺得輕鬆,反而倍加壓力。
自從這位陛下去年巡視歸來,心情大變,對朝廷幾乎沒有干預,朝野猜測紛紛,誰又能想到,這位陛下,計劃了這樣一個驚天大計!
現在看似天下反叛,烽煙如火,不過是障眼法,演給某些人看的。
現在,藏在暗中的人,該跳出來的幾乎都跳出來了,尤其是地方上,捲入了多少州、郡、縣的官員,待等天兵驟至,平定叛亂,『新政』的阻力將大為減少。
所謂的『大亂大治』,大抵如是了。
這時,皇甫堅長從外面急匆匆進來,道:「陛下,馬騰,韓遂出兵了。」
劉辯伸手割身前的羊肉,道:「夏侯惇有動作嗎?」
皇甫堅長道:「沒有。不過,禁軍大營那邊,已經排除了呂布參與叛亂的嫌疑,建議將呂布派回漢中或者駐守長安。」
劉辯收回碗,有些好奇的道:「這是趙雲的意思還是皇甫堅壽的意思?」
「是他們二人的意思。」皇甫堅長道。
劉辯目光略微古怪,道:「他們都信得過呂布了?」
呂布是什麼人,在場都清楚,那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什麼恩情禮義都不在他眼裏,殺的義父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荀彧道:「臣明白皇甫尚書與趙中郎將的意思。」
劉辯看向他,頓時醒悟過來,這是要讓呂布制衡夏侯惇,還是為了防備曹操?
劉辯轉頭看向孟津方向,道:「夏侯惇暫且不用去考慮,馬騰,韓遂也不必理會,按兵不動。」
荀彧順着目光看了眼,心裏明悟,這盤棋才剛剛開始下。
皇甫堅長沒有什麼異議,道:「豫州將軍那邊,臣已經傳旨,命他退守沛郡。青州那邊,還要再退嗎?」
劉辯吃了口羊肉,道:「再退就有些假了,讓那邊打幾個勝仗,挫一挫那笮融的銳氣。」
「是。」皇甫堅長道。
劉辯拿起身邊的茶杯,喝了口羊湯,心裏在緩緩轉動。
這副棋盤很大,有很多人在棋盤上,相比之下,橋瑁,張楊之流,不過是飛蛾。
雖然這個棋盤是劉辯佈置的,但棋子是活的的,不可控的。
劉辯也沒有試圖去控制他們,只是想要看一看,某些神神鬼鬼的真面目。
這時,一個皇城府的便衣軍侯進來,單膝跪地道:「啟稟陛下,羽林軍來消息,說是那張楊想要逃走。」
「哎哎哎,」
喝湯的劉辯猛的抬起頭,艱難的壓下去,道:「不能讓他走,二公子,想想辦法,給他點鼓勵。洛陽城要是太平了,這齣戲還怎麼唱下去?」
皇甫堅長認真的想了又想,道:「陛下,要不,將朱雀門打開?」
劉辯回頭看向他,道:「你認真的?」
皇甫堅長慚慚一笑,道:「臣只是覺得,這個辦法最有效。」
劉辯哼了一聲,道:「辦法你想,別太離譜了。對了,給那幾位遞個話,別犯糊塗,真當朕死了的話,他們得先行一步。」
皇甫堅長知道劉辯指的是誰,道:「遵旨。」
荀彧也清楚,心裏不禁擔憂起了荀攸。
算算時間,荀攸這個時候,應該在巨鹿郡,還是……山陽郡?
「站住,別跑!」
劉愈從山谷前風風火火的跑過去,後面跟着何晏,曹丕等一眾小屁孩。
荀彧看着他,又不禁暗思:曹操接到太子殿下,會是什麼反應?是帶着太子殿下回洛陽嗎?
或者,不回?
劉辯倒是沒有多想,吃着羊肉,喝着湯,與張遼道:「洛陽城事了,你帶着關羽回徐州,關羽暫且放到你帳下。」
張遼似有遲疑,道:「陛下,雲長……頗念其兄。」
劉辯仿佛沒聽到,道:「於夫羅,事了後,你與呂布合兵,入漢中中郎將夏侯惇麾下,準備討伐韓遂、馬騰,不用大打,給點教訓就行。」
「小王領旨!」於夫羅恭恭敬敬的道。
他站在劉辯身側,始終保持着恭敬之色,沒有半點倨傲或者逾矩。
那一天,這個年輕的皇帝與他以及關羽,孫權,笑呵呵的指着不遠處的山頭,道:「朕不喜歡這座山,要是這座山沒了就好了。」
旋即,刺耳的轟鳴聲驟然響起,可怕的爆炸聲響徹天地,猶如驚雷,要吞噬一切,滾滾的塵土飛起,淹沒視線,但那座山,肉眼可見的開始『沉默』,消失在漫天的土塵中。
那驚天的一幕,至今猶如在眼前,令於夫羅心驚膽寒。
荀彧不知道劉辯知不知道他的佈置,猶豫着要說話的時候,劉辯忽然道:「荀卿,吃啊,剛烤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謝陛下。」荀彧徹底放心了。
劉辯笑着,望向洛陽方向,頗為感慨的道:「洛陽城這幾年風波不斷,卿家,你說,是不是風水不好?」
一塊羊肉剛到嘴邊,頓時停下了,荀彧道:「陛下,想要遷都?」
對於劉辯想遷都這件事,其實不是一次兩次了,荀彧很清楚,也不是什麼需要避諱的話題。
劉辯不隱瞞,轉頭向北看去,道:「朕一直記得卿家與朕說過的話,國運東移,確實不假。」
荀彧抬頭北望,不由一怔。
往北,是並、冀、幽三州,並、幽都是距離長城極近,是荒僻之地,冀州嗎?巨鹿?
荀彧下意識的皺眉,冀州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地方,但相較於洛陽,還是差的遠,不足以為國都。
「說的太早了,」
劉辯笑呵呵的又守住話頭,道:「大司馬征討烏桓回來後,與朕說了一些幽州的風土人情,說是有幾條河,要是能夠鑿通,勾連到一起,說不得能得沃野千里,良田萬頃。」
荀彧道:「尚書台也看過相關奏本,工曹那邊正在做實際勘探,臣以為,再過幾年,或許有動工的機會。」
大漢朝的交通十分不發達,尤其是幽州這種偏僻之地,是以對漕運依賴極大,而現在的河道錯綜複雜,無法勾連到一起,十分不便。
「幾年啊……」
劉辯砸了砸嘴,似有可惜之色。
荀彧與劉辯討論過很多事情,絕大部分受制於現在混亂的局勢,需要等『新政』推行到一定程度,才能着手更多的計劃。
比如這挖掘河道,溝通河渠,改善漕運一事。
「臣等參見皇后娘娘。」突然間,荀彧起身,張遼,於夫羅等人齊齊向着山谷內見禮。
蔡文姬身着常服,輕輕點頭,道:「免禮。」
說完,來到劉辯身旁,不拘禮的低聲道:「臣妾發現,長公主與那孫權還有私信往來。」
劉辯擺了擺手,道:「朕知道,由着他們吧。」
說完,看向皇甫堅長,道:「孫策死了沒有?」
皇甫堅長道:「還沒有,據說,是硬挺着,在為孫權鋪路,扶持他上位。」
劉辯想着這個認定的女婿,與張遼道:「等你回到徐州,對於孫權,能幫就幫一幫,別讓袁紹欺負他。」
「臣明白。」張遼道。作為劉辯的心腹,張遼自然知道孫權與長公主已經定親。
蔡文姬坐在劉辯身旁,抿着嘴角,明顯是有話要說。
劉辯吃了幾口,這才側頭低聲道:「你要說蔡公的事?」
蔡文姬輕輕點頭,眼神緊張。
在『劉辯遇刺』之前,蔡邕就以『講學』的名義,出了洛陽,前往泰山郡,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剛過陳留。
劉辯伸手握了握了她的手,笑着道:「沒事,朕讓他去陪着紹兒。」
蔡文姬雙眼一亮,旋即更加擔憂了。
她知道劉辯有佈置,可兒子不在跟前,蔡文姬怎麼都不安心。
劉辯用力握了握,目光轉向洛陽城,笑容和煦,猶如春風拂面,道:「都再辛苦幾天。」
再過幾天,消息就應該傳開了,所有人都會做出他們的判斷與選擇,人與鬼,將展露無遺。
荀彧,皇甫堅長等人不由得轉頭望去,神情略微期待,略微擔心。
與此同時,張楊遇到了更多的麻煩。
經過一夜的醞釀,洛陽城裏的反抗動作不斷增加。
先是洛陽府的六都尉沖開了西門,而後是洛陽城裏一些士族,依仗着家中豪仆,據守府邸,不肯投降。
同時,朱雀門上的禁軍,居然有主動出擊的跡象,使得張楊一陣緊張,有些手足無措。
兩萬羽林軍,在洛陽城裏突然間顯得捉襟見肘,難以控制局勢。
他手下的幾個校尉,更加不安起來,不斷的勸說張楊儘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張楊還在猶豫,不甘心離去。
他站在朱雀門外不遠處,望着近在咫尺的朱雀門,臉角鐵青一片,道:「陳留王還是找不到?」
董承臉色比他難看,道:「找不到。」
張楊倒是不生董承的氣,道:「橋瑁也不見了。」
董承同樣知道,心裏怒恨不甘,道:「伱要逃走嗎?」
張楊雙眼裏是陰晴不定,道:「河南縣等收到荀彧的命令,已經在調集城防兵,向着洛陽殺來了,最多半天就到。」
董承仔細算了算,道:「幾個縣加起來,不過一兩千人。」
張楊看向朱雀門,恨意更濃,咬牙切齒的道:「橋瑁是要拿我們試探朝廷!」
張楊也不傻,經歷了挫折,使人成長。他已經想明白了,橋瑁就是要拿他做炮灰,試探大漢朝廷的實力,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
董承陰沉着臉,道:「即便你想走,且不說八關你未必沖的過去,即便衝過去,北方有曹仁,西方有夏侯惇,東方是禁軍大營,往南去還有劉備。」
張楊自然知曉,是想明白了才猶豫,遲疑。
他看着朱雀門,雙眼兇狠,道:「但是,我只要拿下皇宮,有太后、皇后在手,誰又能把我怎麼樣?我甚至能夠選擇皇子繼位,有了新皇帝在手,天下何人敢不從!?」
董承雙眼陰翳的看着他,沒有理會,心裏如墜大石,壓的他快喘不過氣來。
原本設想的謀算是極好的,但不曾想變數一個接着一個出現,到了現在,他們已是孤立無援,成了徹徹底底的叛逆!
這種情形之下,除了攻破皇宮,將太后,皇后等握在手裏,其他任何想法,都是死路一條!
張楊現在的打碎牙,也得往肚子裏咽,恨聲道:「傳我命令,不用管城中那些達官顯貴了,只要他們不出院子就行。洛陽四門守好,其他所有兵力,給我集中在朱雀門,我就不信,小小朱雀門,能攔得住我兩萬大軍!」
「遵命!」幾個校尉雖然猶豫,對視一眼,還是應聲道。
他們與張楊是綁在一起的,要麼一同榮華富貴,要麼一同死無葬身之地!
轘轅關。
王朗聽到來自河南縣的消息,整個人呆立在原地。
楊修也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陛下遇刺,羽林軍謀反,正在攻打皇宮!
這才幾天時間,怎麼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報信的人走了,王朗清醒過來,坐在那,神情凝肅無比,心裏如電轉,無數個念頭在翻湧。
楊修坐在他邊上,看着墨跡好似還未乾的信紙,低聲道:「老師,這是要出大事情了。」
王朗瞥了他一眼,如墜冰窟的心裏陣陣發寒。
出京之前,他就料到洛陽城裏要出大事情,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麼大!
楊修見他不說話,自不敢多言。
現在的大漢朝,系劉辯於一身,他突然遇刺,仿佛大漢朝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擎天柱,正在迅速的崩潰,倒塌。
王朗坐在那,沉着臉,極力保持冷靜。
他在回想,想要將所有事情前後竄連起來,想出其中的關竅。
可是容不得他細想,轉念就是劉辯死後的朝局。
朝局會怎麼變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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