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走得是不是太急了?我記得您也挺想去瞧瞧楚老爺的窯廠的,怎麼突然就要走了?」在楚航眼中,易書元離開是早已決定好的,但灰勉卻清楚本來自家先生是打算再待兩天的,甚至有過做一些個瓷器再蓋個章燒出來玩玩的念頭。筆硯閣 www.biyange.com
聽到灰勉的話,易書元的腳步也不由加快了幾分。
「急自然有急的道理,這也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既然已經開始便最好不要錯過了。」說話間,易書元在周圍人眼中的存在感越來越低,最後化作一陣風吹過半條街,隨後緩緩上升躍過城牆,吹向西南方向。
城外西南。曾經的沃野良田,在洪水過後卻始終沒有完全回歸原貌。從天空上看去。
數不清的稻田淹沒在並不深的水下。好似是無窮無盡的青綠色水草。只不過雖然看起來水下的禾苗依然鬱鬱蔥蔥,但實則淹水多日,已經不可能成活,更何況水也不會退了。
「這次你也好好修行。不要太貪玩了!」說罷,清風帶着易書元和灰勉落向波光粼粼之處,飛向那淹水之處的中央。
破開水面落入水中。易書元和灰勉一起沉了下去,帶起一蓬水花。這裏是目前水最深的地方,水位有一人多高,只是水特別清澈,所以從天上看起來有種才剛剛沒過禾苗的錯覺。
易書元微微弓着背,落到了水底。踩在了田地之上。身邊全是小腿那麼高的禾苗。
看着依然鬱鬱蔥蔥,隨着水流在微微搖擺着。視線望向水中的各方,易書元看到在清澈的水流之下,在這些水底田野之間,已經隱約有游魚的身影,也不知道它們從哪來的,或許是天風帶來的,或許是附近原本小河小溝中所生。
心中感受着這份水域,視線觀察着周圍的生靈,隨後易書元慢慢在水底坐下,就坐在這搖擺的禾苗中間。
一張圖卷從易書元袖中飛出,在身前緩緩展開。和之前在一眾蛟龍面前展示不同,此刻在灰勉的眼中,山河社稷圖好似越展越大,好似沒有盡頭。
可再細看,也不過是在先生面前的一張普通畫卷罷了。易書元看了灰勉一眼,也不再多說什麼,袖中葫蘆往畫中一丟,隨後緩緩閉上眼睛。
上一次在畫中不過是心神意境遨遊,但對易書元來說卻受益匪淺,雖然未曾變化為龍,卻也約等於領會了幾分化龍之心。
如今易書元也領會到了龍族修行之法,又有山河社稷圖在手,更碰上這千載難逢的大湖回歸,自然要好好修行一番。
藉此非但能鞏固完善新煉的寶物。更能感悟由煉製此寶時就已經隱約浮現的天罡之變與地煞之變。
山河社稷圖的誕生本就與長風湖關係不淺,如今在此刻展開,易書元的通感更是藉此連接大湖,仿佛能隱約感受到整個水脈。
只不過易書元感而不取,悟而不連,倒也不是他怕當一個水神,一是無意牽扯到水系之爭中去,二是也沒那個必要。
更不如說這些在易書元眼中都可有可無,比起這些,若能悟透翻轉山河,便是天罡一變。
易書元一方面存感大湖,感知水系的匯聚,感知水脈的增長,同時也代入龍族之意,悟水澤之力。
而另一方面,易書元又分神靜思、想着自身的具體修行,乃至世間的一切趣事。
我的乾坤變化之道,或許也未必是順着曾經存思之刻所前進。仟千仦哾天罡變能有三十六重變化麼?
僅僅是推衍出造化陰陽便如此困難,得石生則得此變,卻也並非能翻雲覆雨隨手掌控。
如今由山河社稷圖而來的翻轉山河,也是莫測神奇,只怕是能推衍,卻也輕易用不出或者用不全。
若不藉助山河社稷圖,真正能隨手而來是需要何等法力,何等意境關聯,何等天時地利,何等萬情交融?
地煞變會止步七十二重變化麼?恐怕也是未必,存神融情,遐想萬千,我易書元心神不止,則變化不休,也是為無常。
我所領悟的五行之變,借法萬情,既有天罡變化之意,又不乏地煞變化之形,可謂是將乾坤變融入世間仙道常理之中,是不是算是一重變化?
一些看似很複雜很頭痛的問題,在易書元這卻並不煩擾,反而時不時能隨思而感露出微笑,恍若在心中重新經歷那些瞬間。
時間緩緩流逝,易書元身邊的禾苗也慢慢失去最後的生命力,有的在水中漸漸腐化,有的則被魚兒吃掉。
遠方岸邊的嘈雜早已經不在,曾經苦惱於如何退水恢復良田的官員們,現如今早已經放棄了這種念頭。
大湖正在歸來,最明顯的就是,易書元盤坐之地,水也在越來越深,水下的生靈也在逐漸增多,偶爾可見的魚兒不知不覺間已經開始成群結隊。
仿佛隨着大湖的歸來,自然而然就孕育出了無窮無盡的生機,而那曾經的沃野良田則是孵化生機養分,讓水中生靈迅速成長灰勉畢竟道行不夠,更不像易書元處於自身之道的感悟之中,無法長久保持修行靜思狀態。
每隔一段時間,灰勉坐不住了就會離開易書元身邊。或者抓魚,或者上岸轉轉,或者就是隨着水流在湖中亂游,看着水底的生靈變化,看今天多了什麼,哪天又少了什麼只不過灰勉也從來不會離開太遠,更不會離開太久。
長風府城早已經恢復了活力,或者說那次水災似乎已經在人們的記憶中變得遙遠。
大湖的出現一度讓官府焦頭爛額,讓百姓嘖嘖稱奇,但如今對於本地人而言,已經開始習以為常,並且也恢復了古時的叫法,稱其為
「長風湖」。長風湖的藝術價值也開始體現出來,有一些文人墨客聞訊前來,觀看這發生在這個時代的曠世奇觀。
一些
「天波光淺泛粼丘,百里長風共雲煙」之類的詩詞也開始出現更不知何時開始,湖上已經有了很多漁船穿行。
在一個相對安定的社會,且統治者有遠見有才幹的情況下,變數帶來的短暫彷徨終究是會過去的。
比如曾經專門為官田種地的僱農,如今大多成了漁民,或許他們祖上七八百年前也是漁夫,曾經也經歷過大湖突然消失的彷徨。
這一天,幾條體型碩大的魚兒在水底游曳着,翻找着水底的吃食,它們游着游着到了一處特殊的水域,就紛紛放緩了遊動的速度。
游魚翻石吸螺,卻並不過分關注一個坐在水草之間的人,仿佛已經習慣了這一切。
突然間,上方似乎有一片模糊的網格狀物體擴散成片,緩緩向着水中落下來有大魚遊動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被擋住了去路。
「嘩啦啦一下子,水底就亂了起來,一些大魚開始亂游亂竄,掀起不少污泥,也弄得水底渾濁了一些。但這一切都無濟於事,這是一張漁夫的大網,灑下的時候就將這一小片區域都罩住。
「芳草渡頭~~~~蘆葦深深~~~~」
「木舟清風~~~~魚蝦滿倉~~~~」一陣清閒悠遠的歌聲傳到水下。
易書元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隨後就感覺到頭頂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水底變得渾濁,並且到處都是一片混亂慌張的情緒。
水面上,兩艘漁船交錯而過。其中一艘撒過網的船上,老船夫穩着船舵唱着悠遠的歌謠,用歌聲和遠處的漁船打着招呼,臉上洋溢着笑容。
「爹,這一網東西好像不少呢!
「是啊爹,這一網肯定很多魚!老船夫聞言也趕忙過去幫兩個兒子起網。
「魚,好多魚!」
「嘩啦嘩啦嘩啦」隨着漁網被拖上來,一陣陣水花抖動之中,不少大魚正在網中驚慌跳動。
「哈哈哈,這一網下去,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加把勁都拉上來!」
「好重啊
「咕咚~」一聲,好似漁網中有什麼撞到了船底一側,父子三人心頭一驚。
「哎呀是不是網到樹樁子了?」
「唉,先拉上來再說!
「來一二三一二三經過父子三人的努力,網底終於也被拖上了船,沾滿水草的在墨綠色漁網之中,有不少大魚正在跳動着。不過父子三人臉上的驚喜很快變成了驚嚇。
「爹,有,有個人—」
「啊!真的有個人,不會是水鬼吧?」
「嘶」父子三人此刻只覺得頭皮發麻,有人抓住了魚叉,有人抄起了網兜,還有人抓住了備用的短槳。
那網子中的人撥開了罩在頂子上的漁網,露出了真容,正是易書元。易書元沒有在水下就直接破網而出,既是不想讓這一網的魚獲因他而消失,也是覺得這經歷也十分有趣,絲毫沒有什麼丟面子之類的心理包袱。
「你,你是人還是」小兒子話到一半就被自己老爹捂住,隨後老頭趕緊向着易書元不斷拱手。
「年輕人不懂事,水公勿怪,冤有頭債有主,我們不過是打魚為生,如有冒犯請勿怪罪,明日備一些酒食前來祭奠,還請回水裏去吧!」
「愣着幹什麼,快拜啊!
「噢噢噢!」兩個兒子也學着老父親元哭笑不得。
「這位老丈,兩位兄台,在下並非水鬼!而且此刻天光大亮,哪有鬼敢暴曬於陽光下的?」這話聽得船上三人心中恍然,看看西邊,雖已經是傍晚,但太陽還沒落山出諸多感慨。
「只是四年,卻也是滄海桑田啊感嘆之餘,易書元也笑着向着船上三人拱手行禮。
「多謝告知,在下便告辭了!」說完這句話,易書元向着船舷邊一步踏出。
身形非但沒有墜入水中,反而凌空虛步而走,幾步之間已經帶起一陣清風,在三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掃動着水波遠去了。
也算是給這歸來的長風湖添幾分神話色彩吧!易書元帶着玩笑的感覺這麼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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