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終於修到了六角塔的地上一層,建得這麼快,得益於方方面面的鼎力支持,管錢的拔錢很痛快。一筆閣 m.yibige.com管工的,日日監工,毫不懈怠。管材料的,不辭勞苦,馬不停蹄的送進來。大家似乎都卯着一股勁,要為六角塔的建成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誰出的力多,誰出的力少,他們相信國師心裏都有數,皇帝心裏也有數。
國師慈悲為懷,見六角塔修得這樣快,工匠們日夜忙碌,太過辛苦,便體恤的讓大家早點收工回家,好好歇一晚。
結果就在這個晚上出事了,六角塔走水了。
因地方偏避,又是晚上,等有人發現的時候,大火不但把剛建好的地上一層燒沒了,連地下的幾層也燒掉了,塔身是磚石結構,但裏頭的樑柱內飾都是木頭,這一把火燒下去,全成了灰燼。
等大火撲滅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滿地殘磚斷瓦,一片焦黑,人很多,都是來救火的,一個個灰頭灰腦,袍子污濁不說,臉上也黑漆漆的。站在他們中間的國師,頭戴玉冠,一身白袍,腳上淺灰色的圓口布鞋一塵不染。一片狼籍的場景里,唯獨他是遺世獨立的。
他像個神明站在那裏,臉上有一絲悲憫的神情,好像很可惜,卻又似乎並不是為這燒毀的塔而可惜。
很多人都是天快亮才得到消息,立刻連滾帶爬進了宮,圍在國師身邊,很是咬牙徹齒的道,「國師很放心,這把火燒得蹊蹺,下官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國師一個交待。」
國師不動怒,反而勸他們,「貧道知道有此一劫,也未必是壞事,劫過了,事情自然就順了。」
有人刨根問底,「國師,為何會有此一劫?」
「因為,」國師剛開口,聽到單靖的聲音傳來,「讓讓,陛下來了。」
他抬頭望去,不但皇帝來了,皇后也來了,帝後的手牽在一起,形影不離。國師垂目,掃了一眼握在一起的兩隻手,他看得出來,握得更緊的那個是皇后。
國師上前行禮,燕雲恆道,「一場無妄之災,讓國師受驚了。」
旁邊有人說,「陛下,國師算到了的,說這是六角塔的劫難。」
「哦?」燕雲恆有些意外,「國師既然算到了,為何還讓其發生?」
國師道,「既是劫難,不可逆天而為。」
燕雲恆又問,「何為劫難?」
國師道,「各國有各國的運道,皆是上天的安排,貧道要在此替陛下庇護國運,有逆天道,是以有此一動。」
「如今化解了麼?」
「一場大火,毀了工匠十日辛苦,毀了真金白銀買來的上等木頭,亦毀了,」國師的目光似有若無的掠過花悅容,「貧道這幾日守護的修為,自然是化解了。」
旁邊幾個大臣一聽,立刻問,「國師可要緊?」
國師搖搖頭,「修為嘛,再修就是了,不打緊的。」
工部尚書對燕雲恆道,「陛下,國師舍了修為來化劫,是為大義,但這把火實在起得蹊蹺,臣以為還是應該查一查,以絕後患。」
「是啊,陛下,這天不乾物不躁的,怎會着火,分明是人有意為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燕雲恆問花悅容,「皇后意下如何?」
「臣妾聽陛下的。」
「那就查吧,」燕雲恆說着話,感覺手上一緊,他看了眼花悅容,後者對他笑了笑。
「單統領,此事交於你,好生查一查,別再出什麼岔子了。」
「是,」單靖抱拳拱手,「臣定不負陛下所託。」
燕雲恆帶着花悅容走了,國師注視着他們的背影,微笑着搖了搖頭。
回到宸瀾宮,時辰尚早,花悅容說,「陛下去上早朝,我再睡一會。」
燕雲恆笑道,「你如今是皇后,不是貴妃,怎麼還是寵妃的作派?」
花悅容坐在妝鏡前,動手拆頭飾,說,「我後悔了。」
燕雲恆走過來,幫她取下搖步和珠花,「後悔做皇后?」
「是啊,」花悅容看着銅鏡里的自己,嘟了嘟嘴,「沒想到當了皇后,規矩這麼多。」
「不當皇后,你與朕便算不得正頭夫妻」
花悅容在鏡子裏看燕雲恆,「只要陛下認定與我是夫妻,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
燕雲恆拿着梳子,輕輕梳理她的烏髮,「朕與你當然是夫妻,我們正經拜過桃樹仙的。」
花悅容轉身,抱住燕雲恆,「若你不當皇帝多好」
「再等等,」燕雲恆輕輕撫着她的背,安慰道,「十年之約,現已不到八年,我就快不當皇帝了。」
「可是」花悅容把臉埋在他懷裏,八年太長,已經來不及了。
「這是怎麼了?」燕雲恆矮下身子,把她摟在懷裏,「怎麼撒起嬌來了?」
花悅容深吸一口氣,「陛下去早朝吧,我困了。」
燕雲恆彎腰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蓋上被子,親了親她,柔聲道,「好生睡,等你睜眼的時候,朕就回來了。」
花悅容閉着眼睛嗯了一聲,聽着腳步慢慢出了門口,她緩緩睜開眼睛,望着帳頂出神。
從小到大,她似乎從沒被困難攔住過,她的處事原則是:遇到事,想法子解決就是了,對她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當父王把計劃告訴她的時候,她也是這麼想的。
可現在,她發現,事情還是那個事情,計劃也還是那個計劃,只是她不同了。
她不願意執行那個所謂的計劃,她不願意讓燕雲恆涉險。
父王機關算盡,算到了她對燕雲恆的感情麼?
她又想,自己愛上燕雲恆的時候,以為他只是個暗衛,若知道他是皇帝,她還會愛上他麼?
還有,為何喚醒後,那份感情在她心裏不減反增?
燕雲恆呢,他知道自己是九公主後,還想殺她取心麼?
他也捨不得,她知道,他也捨不得。
花悅容胡亂想着這些惱人的心事,不知不覺睡過去了。一入夢,就看到了父王,他沒有責罵她,只說:「從小到大,你想要的一切,父王都給你,包括這個男人,父王也給你,讓他一輩子留在你身邊,可好?」
花悅容聽着這話,並沒有喜悅,反而嚇得臉色發白,連連擺手,「不不不,不要」
心跳得太快,花悅容睜開眼睛,聽到燕雲恆問,「不要什麼?」
這下她真是嚇了一跳,定晴一看,燕雲恆居然就躺在她邊上。
「陛下怎麼也睡下了?」
「朕過來,見你還沒醒,就陪你睡一會兒。」燕雲恆親親她額角,「夢到什麼了,一直說不要。」
花悅容抱住他,把臉貼在他胸口,「一個夢罷了,醒了就忘了。」
燕雲恆道,「瞧着不是好夢,忘了也好。」
花悅容問,「陛下今兒怎麼回得這麼早?」
「想讓你一睜眼,就看到朕。」
花悅容心口一暖,鼻子微酸,扯鬆了燕雲恆的腰帶,「陛下既然躺上來了,不如再睡一覺。」
燕雲恆吻住她的唇,「依你。」
今天回老家過年,只有一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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