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128 你們即將失去的只是賤命,老爺我失去的可是自家產業

    半晌,

    礦主站起身,大聲吼道:

    「儘快殺光這幫窮鬼,越快越好。」

    打手頭目湊過來,尷尬的問:

    「他們躲在礦洞裏,熏不出來咋辦?」

    「那就去抓他們的家眷,當人質逼他們出來。」

    「啊?」

    「聽見沒有,帶人去把他們家裏老的小的、娘們都抓過來。他們再不出來,我就一個個的殺。」

    礦主用靴子狠狠碾着地面的一顆幼苗,

    直到踩入泥土,混為一體。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打手們終於把人綁來了,一路哭喊。

    看着在自己面前磕頭求饒的婦孺老弱,他沒由來的一陣心煩。

    你們即將失去的只是賤命,老爺我可能失去的可是自家產業啊。

    多少人盯着這塊肥肉呢。

    「問清楚名字,喊話。」

    打手們不敢違抗命令,立即照辦。

    「趙二虎,出來。」

    「你老娘,你兒子都在我們手裏,不出來就活剮了他們。」

    「李狗存,你媳婦在我們手裏。」

    「數到三,不出來可就歸爺了。哈哈哈哈。」

    打手們都是豺狼,最懂人在乎什麼。

    很快,

    礦工們如同火山爆發,真的按捺不住了。

    零星的群體,衝出礦坑,準備拼命,救回家人。

    「快放箭。」

    「三眼銃,湊近了再放。」

    巡檢司的弓手,和打手的三眼銃,成了最大的殺人利器。

    無甲無盾的礦工,

    無奈的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衝到面前的,僅有少數幾人。

    殺的如同血人般,倒在家人身邊。

    礦主走過來,踢開兩具屍體握在一起的手臂。

    「死了,我也不讓你們埋在一起。」

    旁邊,

    一個老婦人咒罵道:

    「你會遭報應的,老天爺不會放過你的。」

    礦主提起刀,

    輕鬆捅穿枯瘦的月匈膛,冷冷的說:

    「老東西,爺不信這一套。」

    「如果老天爺真長了眼睛,知縣老爺,知府老爺早遭報應了。」

    「還有皇上他老人家,下江南玩的爽着呢,壽長着呢。」

    「爺告訴你,地獄十八層,塞滿了你這樣的窮鬼。」

    「爺能活到100歲,死了也踏馬的在天堂吃香喝辣。」

    「為啥呢?因為我有錢,我有勢,我還夠狠。」

    說罷,才抽出鋼刀。

    很意外,竟然沒有什麼血。

    不符合科學,可是這世上,科學解釋不了的事太多了。

    老婦人撲通倒地,睜大眼睛,

    眼神所對的方向,就是自己的孫子,此時已沒了生機。

    死不瞑目,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王六,張開雙臂。

    阻攔了其餘想出去拼命的礦工。

    「弟兄們,聽我一句。」

    「再忍一兩天,如果沒有援兵,我就帶你們去拼命。」

    「現在出去,咱們一個都活不了。」

    礦坑很大,容納幾百人沒問題。

    可是逃跑,卻不行。

    因為能爬到山那邊的礦坑,太窄。

    報信的弟兄,一個人趁着夜色,能脫身。

    這麼多人,無法都撤走。

    黎明時分,

    求援的人,找到了劉千。

    他帶着人,早就等待許久了。

    「告訴王六,效忠李爺,我們就施加援手。」

    「你把這封信帶回去。」

    「如果他沒有意見,就引燃這個焰火棒。」

    「好。」

    吃了點乾糧的報信礦工,

    又趁着夜色,摸到草叢中的通風洞,鑽回去。

    一路上,

    大部分靠爬,非常不容易,磨破出血。

    天亮後,他才找到了眾人。

    「李爺答應了,這是他的信。」

    王六識字,讀完了,才大聲讀給所有人聽。

    「鄙人接管以後,保證改善礦工人身安全,礦坑加固,每天飯食有一頓葷腥,工錢在原基礎翻一倍,所有人必須服從新的規章,否則以違反江湖幫規處置。」

    讀完信,礦工們也懂了。

    這是說,想活命,想過好日子,以後就必須效忠李爺。

    相當於,立下血誓。

    王六還算是個漢子,

    當眾舉手發誓,對着關二爺。

    「關二爺在上,我王六對您發誓,若有違此誓,年內死於礦難,骸骨不見天日。」

    眾礦工們也有樣學樣,跪地發誓。

    畢竟,也沒有其他活路了。

    「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一個礦工悄悄探出頭,點燃焰火,放出了信號。

    兩顆焰火,在空中炸開。

    山另一側的劉千笑了,

    「諸位東山團練的弟兄,行動吧。」

    「此戰,不留活口。」

    「遵命。」

    李郁居然讓人把東山團練給送來了,一半刀盾兵,一半長矛兵。

    領頭的是劉阿坤,

    這個從存菊堂時期,就以體格健壯,擅長衝鋒的漢子,終於派上了用途。

    這片煤礦附近地形,早已探明。

    丘陵地帶,層巒峰疊。

    東山團練,不打旗號,而是穿着百姓服飾。

    從兩面包抄,堵死敵人的逃路。

    而且,

    一艘輕型運輸船,也在逃跑必經河道上蹲守了。

    在山區,沿着河流走路是一種常識。

    不到走投無路,不要隨便翻越山頭走直線。

    如果你不是山民,大概率死在林子裏。

    死法很多,包括但不僅限於,毒蛇蟲、摔死、餓死、猛獸咬死、迷路力竭而死、嚇死。

    蹲守了一夜,疲憊不堪的打手們,

    都圍在火堆旁,呼呼大睡。

    看到焰火的那一刻,有沒有當回事。

    但是礦主不一樣,

    他感覺這玩意是給外人打信號。

    但是一幫窮礦工,會有什麼援兵嗎?

    「快起來,等硫磺一運到,就熏死他們。」

    「今天,一顆首級,半兩銀子。」

    這個賞格不高,

    但是考慮到硫磺煙一熏,人不死也嗆個半死。

    再遠距離用弓箭射殺,三眼銃噴。

    倒也是個不錯的生意。

    礦坑中,

    礦工們探頭探腦,尋找援兵的影子。

    王六舉着一把鐵鏟,惴惴不安。

    是真的斷糧了,昨晚把耗子都挖出來吃了。

    要知道,

    礦工是從來不會打耗子的,甚至會餵一點糧食。

    在地上,耗子人人喊打。

    在地下,耗子就是保護神。

    它一旦嗅到瓦斯味道,就會尖叫着逃命。

    老礦工們就知道,

    這坑要爆炸了,趕緊逃命。

    半個時辰後,

    山谷口的大道上,出現了人影。

    越來越多。

    他們排着整齊的隊列,舉着刀盾,沉默的向前走。

    礦主驚呆了,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被多少人算計來了。

    「爺,不對勁。這踏馬的是官兵假扮的。」打手頭目,混過兩年綠營,懂行。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打手頭目一瞧,這主子已經魔怔了。

    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

    是時候,換一位主子吃飯了。

    他悄悄退到人群後面,暗示了一下兩個親信。

    一個眼神,就懂了。

    往樹林密集處退,逃命。

    本地的巡檢,則是走向前,舉着腰牌說道:

    「你們是什麼人?」

    沒人答應他,

    東山團練依舊沉默着,快步前進。

    左手舉盾,護着上身。

    右手持刀,往上豎着。

    刀盾兵的後面,是一排火槍手。

    燧發槍,扛在肩上。

    劉阿坤套了甲,外面遮了罩袍。

    看起來,就像狗熊下山。

    腰帶上,掛着一把短手銃。

    手持一把長刀,眼神亢奮。

    好久沒殺人,懷念鮮血淋頭的滋味。

    沒辦法,

    作為公認的變態,只能在變態的路上越走越遠。

    裏面穿甲,就是為了殺人的時候動作更帥氣。

    拿個盾,沒男兒氣概。

    還好,他沒有忘了身為臨時指揮官的責任。

    臨行前,

    李郁警告過他:

    「若是臨戰,你只顧着自己殺人。我會給你安排個好差事,去廚房管事。」

    「那裏有殺不完的家禽,剁不完的骨頭。」

    劉阿坤渾身一哆嗦,太可怕了。

    在他心中,

    我軍第一變態,乃軍師。

    但是他不敢講。

    「刀盾兵,向前兩步,蹲。」

    刷,盾牌砸地。

    刀盾手們,單膝跪地,刀插泥土。

    這也是訓練的要求。

    單膝跪地,衝殺時,才能爆發出力量。

    刀尖插泥土,是為了附加魔法。

    增加破傷風概率!

    這次聘請的刀盾教習,

    是個好教習,至少李郁是這麼認為的。


    「火槍兵,預備。」

    刷,槍支放平,擺開擊錘。

    「放。」

    一排白煙,震耳欲聾。

    對面勇敢的,呆傻的,膽小的,被清空一片。

    劉阿坤興奮的發抖,在喪失理智之前,大吼一句:

    「刀盾手,殺。」

    「長槍兵,沖。」

    說完,他率先沖在了第一個。

    一刀,把跑在前面的巡檢剁了。

    鮮血噴了一身,

    啊,就是這種感覺。

    阿坤開啟了狂戰士模式,追着人,專門斜劈。

    從肩和腦袋結合處,

    斜斜劈下,運氣好,可以劈兩半。

    運氣不好,卡骨頭了,就是連着的。

    相比起來,

    刀盾手們就斯文多了。

    如果敵人反抗,就先用盾頂一下,然後在腰部高度出刀。

    一刺落空,就往左斜拉。

    大概率,能讓敵人掛彩。

    礦工們也衝出來了。

    恰好把逃得快的打手們截住,一頓砍。

    礦主跪地,大喊道:

    「不要衝動,你們要理智。」

    「鬧事死一個,造反死全家。」

    鬼知道,他是怎麼想到這個理由的。

    或許,這句威脅在平日裏真的有效。

    礦工趙二虎,舉着棍子狠狠砸在礦主的腦門。

    「全家,就剩我一個了。」

    一下,兩下,

    棍子斷了,他又撿起一塊石頭。

    砸到看不出樣子,才起身。

    對着一個跪地求饒的打手走去。

    「爺爺,饒命。」

    回應他的,是一塊帶血的稜角石頭。

    砸在面門,好似西瓜炸裂。

    「娘,兒子,二虎給你們報仇了。」

    趙二虎跪地,哭的聲嘶力竭。

    這一仗,沒有漏網之魚。

    1個時辰後,

    蹲守在河流中的輕型運輸船,成功擊殺逃兵2人。

    還繳獲了硫磺一車,作為戰利品帶走。

    考慮到情報,留了硫磺押運人的小命,帶回西山。

    待審訊結束後,就地處決。

    清理戰場,報捷。

    李郁在得知後,先是手書一封,給黃知府。

    告知他,為了煤炭分紅,自己從湖州商人手裏收購了長興煤礦。

    在信的末尾,

    建議他給兩淮鹽運使尤拔世去信,

    討要一封尤大人的書信,寫給長興知縣的親筆信。

    內容無他,希望長興知縣批准此項交易。

    李郁從多方消息得知,

    長興知縣方大人,和尤拔世是同鄉。

    在私鹽鏈條中,大概率是關鍵的一環。

    而自己和黃文運,

    上次給了尤拔世這個老貨人情,沒有捅破私鹽內幕。

    是時候,索要人情了。

    而且,

    李郁還私下給尤拔世寫了一封書信。

    暗示如今太湖協不存在,自己可以提供最大程度的協助。

    一旦重建,

    很可能就沒那麼便利了。

    所以,希望尤大人在這方面多多支持。

    最好,把太湖協的主官烏紗帽,借給自己戴戴。

    若是難度太大,起碼也是找個朋友戴。

    找一個識時務,懂大清的朋友。

    太湖協的重建,李郁一直很關注,或者說很忌憚。

    一旦,

    有位孤臣,忠臣挑起了太湖協的擔子,

    自己的西山島,和正在佈局的東山團練,都會有麻煩。

    不上秤4兩,上了秤千斤打不住。

    光自己那小几十條船,就沒法交代。

    他最近,一直在苦苦思索,能不能把自己的戰船插太湖協的旗幟。

    為了大清,自己願意守護這片龐大的水域。

    保證,再沒有賊匪出沒,安靖和平。

    只可惜,

    乾隆是聽不到自己的呼聲了,不知道尤拔世這位皇帝心腹,能量有多大。

    李郁默默的向河神發誓,

    只要尤拔世夠給力,他可以一力承攬他的私鹽鏈條運輸環節。

    保證,

    從揚州府到長興縣,暢通無阻。

    鹽船所至,沿途官吏,緝私官兵,全部轉身。

    為了表達誠意,

    他把剛吃一半的羊腿,拋進了湖水。

    希望河神,能收到這份孝敬。

    炭烤羊腿,調料都不需要。

    如此,方能品嘗出食物的本味。

    像自己這樣,懂得美食真諦的人,怕是不多了。

    不遠處,啃油餅的狗兒,就不懂。

    他家的餅子,

    總是不吝加料,除了豬油蔥花,還時常夾着炒菜,辣椒,大蔥。

    甚至夾過油條。

    不過這種多味混合的方式,很饞人。

    一道黑影閃過,

    狗兒驚愕的發現,快樂,他沒了。

    油餅,被二狗搶走了。

    城隍廟小乞丐出身,為一飯之恩當街刺殺陳老爺的二狗,在前面奔跑着。

    兩手不停發力,

    把油餅全部塞進了嘴裏,然後一個急停。

    「嘿嘿,沒了。」

    狗兒淚水下來了,哇一聲哭了。

    那可是娘給煎的油餅,裏面還夾着豬油渣,和野山蔥。

    「你賠。」

    「小子,以後吃飯留點神。像你這樣,混丐幫不行的。」

    狗兒愣了,

    他的小腦瓜反應不過來,我一個正經手藝學徒,為啥要去混丐幫?

    還有,為啥他比自己高一頭,

    叫二狗?

    人家都以為,他是自己的弟弟。

    圍觀瞧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也包括張鐵匠,他倒是無所謂。

    一個餅而已,如今不值錢了。

    若是放在幾年前,就不一樣了,必定要出手,寸餅必爭。

    李郁決定,趁機考驗一下。

    「二狗,帶着你的人,集合。」

    「我數到100,全副武裝集合。」

    二狗一愣,

    隨即反應了過來,大吼:「遵命。」

    城隍廟乞丐組成的這隊少年兵,立即忙碌了起來。

    整理服裝,穿靴子。

    佩戴武器,一個不能少。

    然後,就是以二狗為基準,列隊。

    因為不是作戰,

    所以10人一列,整整5列。

    時間,達標了。

    李郁表情嚴肅,走到隊列前。

    大聲問道:

    「你們吃的是誰的飯,穿的是誰的衣?」

    「吃李爺的飯,穿李爺的衣,為李爺效命。」

    回答的很整齊,大聲。

    這是李家軍,

    在飯前必須喊的口號,人人都熟悉。

    宣傳,

    就是潛移默化,才能深入人心。

    「前進。」李郁大吼一聲。

    鼓手敲着,眾人開始整齊向前。

    前方150米,就是湖面。

    眾人也不知道李郁的目的,只知道執行。

    隊列,還算整齊。

    有股子桀驁,殺氣。

    但是,

    馬上就走到湖水裏了,

    李郁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瞧着。

    直到第一列人,靴子踩入水中。

    二狗,突然大吼一聲:

    「繼續前進。」

    隊列遲疑的步伐,得到了關鍵的支持。

    大踏步踩入水中,

    直到第一列人,水位已到腰。

    李郁才大吼一聲:

    「停步,原地射擊。」

    第一列,顯然是不行了。

    許多人的火藥袋都濕了。

    第二列還好,僅僅是水面過靴子,忙着裝填。

    二狗大吼一聲:

    「第一列,後退上岸,到最後一排。」

    「火藥勻一下。」

    看着從側面撤回到岸上的第一列兵,李郁默默的點點頭。

    不死板,有膽量,

    丐幫這幫人,不錯。

    他不知道,城隍廟附近,埋了多少骨頭。

    每逢冬季,

    一批抵抗力不強的乞丐就會死去,默默回歸塵土。

    而活下來的這些乞丐,在那位老杆子的帶領下,

    會把達官貴人的寵物狗拐走,

    扒皮吃肉,溫暖腸胃。

    殺狗殺多了,這些乞丐也就膽量大了。

    開始配合偷竊酒樓的食物,

    練出了彼此的信任,和膽子。

    一句話,

    爛命一條,大不了,一換一。

    二狗刺殺陳老爺的那把匕首,

    也是飽飲人畜鮮血的。

    沒有一股子狠勁,城隍廟這麼好的免費過冬據點,能讓你一直佔着?

    早被其他丐幫,奪走了。

    畢竟雞毛房,還收費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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