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礦主站起身,大聲吼道:
「儘快殺光這幫窮鬼,越快越好。」
打手頭目湊過來,尷尬的問:
「他們躲在礦洞裏,熏不出來咋辦?」
「那就去抓他們的家眷,當人質逼他們出來。」
「啊?」
「聽見沒有,帶人去把他們家裏老的小的、娘們都抓過來。他們再不出來,我就一個個的殺。」
礦主用靴子狠狠碾着地面的一顆幼苗,
直到踩入泥土,混為一體。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打手們終於把人綁來了,一路哭喊。
看着在自己面前磕頭求饒的婦孺老弱,他沒由來的一陣心煩。
你們即將失去的只是賤命,老爺我可能失去的可是自家產業啊。
多少人盯着這塊肥肉呢。
「問清楚名字,喊話。」
打手們不敢違抗命令,立即照辦。
「趙二虎,出來。」
「你老娘,你兒子都在我們手裏,不出來就活剮了他們。」
「李狗存,你媳婦在我們手裏。」
「數到三,不出來可就歸爺了。哈哈哈哈。」
打手們都是豺狼,最懂人在乎什麼。
很快,
礦工們如同火山爆發,真的按捺不住了。
零星的群體,衝出礦坑,準備拼命,救回家人。
「快放箭。」
「三眼銃,湊近了再放。」
巡檢司的弓手,和打手的三眼銃,成了最大的殺人利器。
無甲無盾的礦工,
無奈的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衝到面前的,僅有少數幾人。
殺的如同血人般,倒在家人身邊。
礦主走過來,踢開兩具屍體握在一起的手臂。
「死了,我也不讓你們埋在一起。」
旁邊,
一個老婦人咒罵道:
「你會遭報應的,老天爺不會放過你的。」
礦主提起刀,
輕鬆捅穿枯瘦的月匈膛,冷冷的說:
「老東西,爺不信這一套。」
「如果老天爺真長了眼睛,知縣老爺,知府老爺早遭報應了。」
「還有皇上他老人家,下江南玩的爽着呢,壽長着呢。」
「爺告訴你,地獄十八層,塞滿了你這樣的窮鬼。」
「爺能活到100歲,死了也踏馬的在天堂吃香喝辣。」
「為啥呢?因為我有錢,我有勢,我還夠狠。」
說罷,才抽出鋼刀。
很意外,竟然沒有什麼血。
不符合科學,可是這世上,科學解釋不了的事太多了。
老婦人撲通倒地,睜大眼睛,
眼神所對的方向,就是自己的孫子,此時已沒了生機。
死不瞑目,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王六,張開雙臂。
阻攔了其餘想出去拼命的礦工。
「弟兄們,聽我一句。」
「再忍一兩天,如果沒有援兵,我就帶你們去拼命。」
「現在出去,咱們一個都活不了。」
礦坑很大,容納幾百人沒問題。
可是逃跑,卻不行。
因為能爬到山那邊的礦坑,太窄。
報信的弟兄,一個人趁着夜色,能脫身。
這麼多人,無法都撤走。
黎明時分,
求援的人,找到了劉千。
他帶着人,早就等待許久了。
「告訴王六,效忠李爺,我們就施加援手。」
「你把這封信帶回去。」
「如果他沒有意見,就引燃這個焰火棒。」
「好。」
吃了點乾糧的報信礦工,
又趁着夜色,摸到草叢中的通風洞,鑽回去。
一路上,
大部分靠爬,非常不容易,磨破出血。
天亮後,他才找到了眾人。
「李爺答應了,這是他的信。」
王六識字,讀完了,才大聲讀給所有人聽。
「鄙人接管以後,保證改善礦工人身安全,礦坑加固,每天飯食有一頓葷腥,工錢在原基礎翻一倍,所有人必須服從新的規章,否則以違反江湖幫規處置。」
讀完信,礦工們也懂了。
這是說,想活命,想過好日子,以後就必須效忠李爺。
相當於,立下血誓。
王六還算是個漢子,
當眾舉手發誓,對着關二爺。
「關二爺在上,我王六對您發誓,若有違此誓,年內死於礦難,骸骨不見天日。」
眾礦工們也有樣學樣,跪地發誓。
畢竟,也沒有其他活路了。
「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一個礦工悄悄探出頭,點燃焰火,放出了信號。
兩顆焰火,在空中炸開。
山另一側的劉千笑了,
「諸位東山團練的弟兄,行動吧。」
「此戰,不留活口。」
「遵命。」
李郁居然讓人把東山團練給送來了,一半刀盾兵,一半長矛兵。
領頭的是劉阿坤,
這個從存菊堂時期,就以體格健壯,擅長衝鋒的漢子,終於派上了用途。
這片煤礦附近地形,早已探明。
丘陵地帶,層巒峰疊。
東山團練,不打旗號,而是穿着百姓服飾。
從兩面包抄,堵死敵人的逃路。
而且,
一艘輕型運輸船,也在逃跑必經河道上蹲守了。
在山區,沿着河流走路是一種常識。
不到走投無路,不要隨便翻越山頭走直線。
如果你不是山民,大概率死在林子裏。
死法很多,包括但不僅限於,毒蛇蟲、摔死、餓死、猛獸咬死、迷路力竭而死、嚇死。
蹲守了一夜,疲憊不堪的打手們,
都圍在火堆旁,呼呼大睡。
看到焰火的那一刻,有沒有當回事。
但是礦主不一樣,
他感覺這玩意是給外人打信號。
但是一幫窮礦工,會有什麼援兵嗎?
「快起來,等硫磺一運到,就熏死他們。」
「今天,一顆首級,半兩銀子。」
這個賞格不高,
但是考慮到硫磺煙一熏,人不死也嗆個半死。
再遠距離用弓箭射殺,三眼銃噴。
倒也是個不錯的生意。
礦坑中,
礦工們探頭探腦,尋找援兵的影子。
王六舉着一把鐵鏟,惴惴不安。
是真的斷糧了,昨晚把耗子都挖出來吃了。
要知道,
礦工是從來不會打耗子的,甚至會餵一點糧食。
在地上,耗子人人喊打。
在地下,耗子就是保護神。
它一旦嗅到瓦斯味道,就會尖叫着逃命。
老礦工們就知道,
這坑要爆炸了,趕緊逃命。
半個時辰後,
山谷口的大道上,出現了人影。
越來越多。
他們排着整齊的隊列,舉着刀盾,沉默的向前走。
礦主驚呆了,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被多少人算計來了。
「爺,不對勁。這踏馬的是官兵假扮的。」打手頭目,混過兩年綠營,懂行。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打手頭目一瞧,這主子已經魔怔了。
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
是時候,換一位主子吃飯了。
他悄悄退到人群後面,暗示了一下兩個親信。
一個眼神,就懂了。
往樹林密集處退,逃命。
本地的巡檢,則是走向前,舉着腰牌說道:
「你們是什麼人?」
沒人答應他,
東山團練依舊沉默着,快步前進。
左手舉盾,護着上身。
右手持刀,往上豎着。
刀盾兵的後面,是一排火槍手。
燧發槍,扛在肩上。
劉阿坤套了甲,外面遮了罩袍。
看起來,就像狗熊下山。
腰帶上,掛着一把短手銃。
手持一把長刀,眼神亢奮。
好久沒殺人,懷念鮮血淋頭的滋味。
沒辦法,
作為公認的變態,只能在變態的路上越走越遠。
裏面穿甲,就是為了殺人的時候動作更帥氣。
拿個盾,沒男兒氣概。
還好,他沒有忘了身為臨時指揮官的責任。
臨行前,
李郁警告過他:
「若是臨戰,你只顧着自己殺人。我會給你安排個好差事,去廚房管事。」
「那裏有殺不完的家禽,剁不完的骨頭。」
劉阿坤渾身一哆嗦,太可怕了。
在他心中,
我軍第一變態,乃軍師。
但是他不敢講。
「刀盾兵,向前兩步,蹲。」
刷,盾牌砸地。
刀盾手們,單膝跪地,刀插泥土。
這也是訓練的要求。
單膝跪地,衝殺時,才能爆發出力量。
刀尖插泥土,是為了附加魔法。
增加破傷風概率!
這次聘請的刀盾教習,
是個好教習,至少李郁是這麼認為的。
「火槍兵,預備。」
刷,槍支放平,擺開擊錘。
「放。」
一排白煙,震耳欲聾。
對面勇敢的,呆傻的,膽小的,被清空一片。
劉阿坤興奮的發抖,在喪失理智之前,大吼一句:
「刀盾手,殺。」
「長槍兵,沖。」
說完,他率先沖在了第一個。
一刀,把跑在前面的巡檢剁了。
鮮血噴了一身,
啊,就是這種感覺。
阿坤開啟了狂戰士模式,追着人,專門斜劈。
從肩和腦袋結合處,
斜斜劈下,運氣好,可以劈兩半。
運氣不好,卡骨頭了,就是連着的。
相比起來,
刀盾手們就斯文多了。
如果敵人反抗,就先用盾頂一下,然後在腰部高度出刀。
一刺落空,就往左斜拉。
大概率,能讓敵人掛彩。
礦工們也衝出來了。
恰好把逃得快的打手們截住,一頓砍。
礦主跪地,大喊道:
「不要衝動,你們要理智。」
「鬧事死一個,造反死全家。」
鬼知道,他是怎麼想到這個理由的。
或許,這句威脅在平日裏真的有效。
礦工趙二虎,舉着棍子狠狠砸在礦主的腦門。
「全家,就剩我一個了。」
一下,兩下,
棍子斷了,他又撿起一塊石頭。
砸到看不出樣子,才起身。
對着一個跪地求饒的打手走去。
「爺爺,饒命。」
回應他的,是一塊帶血的稜角石頭。
砸在面門,好似西瓜炸裂。
「娘,兒子,二虎給你們報仇了。」
趙二虎跪地,哭的聲嘶力竭。
這一仗,沒有漏網之魚。
1個時辰後,
蹲守在河流中的輕型運輸船,成功擊殺逃兵2人。
還繳獲了硫磺一車,作為戰利品帶走。
考慮到情報,留了硫磺押運人的小命,帶回西山。
待審訊結束後,就地處決。
清理戰場,報捷。
李郁在得知後,先是手書一封,給黃知府。
告知他,為了煤炭分紅,自己從湖州商人手裏收購了長興煤礦。
在信的末尾,
建議他給兩淮鹽運使尤拔世去信,
討要一封尤大人的書信,寫給長興知縣的親筆信。
內容無他,希望長興知縣批准此項交易。
李郁從多方消息得知,
長興知縣方大人,和尤拔世是同鄉。
在私鹽鏈條中,大概率是關鍵的一環。
而自己和黃文運,
上次給了尤拔世這個老貨人情,沒有捅破私鹽內幕。
是時候,索要人情了。
而且,
李郁還私下給尤拔世寫了一封書信。
暗示如今太湖協不存在,自己可以提供最大程度的協助。
一旦重建,
很可能就沒那麼便利了。
所以,希望尤大人在這方面多多支持。
最好,把太湖協的主官烏紗帽,借給自己戴戴。
若是難度太大,起碼也是找個朋友戴。
找一個識時務,懂大清的朋友。
太湖協的重建,李郁一直很關注,或者說很忌憚。
一旦,
有位孤臣,忠臣挑起了太湖協的擔子,
自己的西山島,和正在佈局的東山團練,都會有麻煩。
不上秤4兩,上了秤千斤打不住。
光自己那小几十條船,就沒法交代。
他最近,一直在苦苦思索,能不能把自己的戰船插太湖協的旗幟。
為了大清,自己願意守護這片龐大的水域。
保證,再沒有賊匪出沒,安靖和平。
只可惜,
乾隆是聽不到自己的呼聲了,不知道尤拔世這位皇帝心腹,能量有多大。
李郁默默的向河神發誓,
只要尤拔世夠給力,他可以一力承攬他的私鹽鏈條運輸環節。
保證,
從揚州府到長興縣,暢通無阻。
鹽船所至,沿途官吏,緝私官兵,全部轉身。
為了表達誠意,
他把剛吃一半的羊腿,拋進了湖水。
希望河神,能收到這份孝敬。
炭烤羊腿,調料都不需要。
如此,方能品嘗出食物的本味。
像自己這樣,懂得美食真諦的人,怕是不多了。
不遠處,啃油餅的狗兒,就不懂。
他家的餅子,
總是不吝加料,除了豬油蔥花,還時常夾着炒菜,辣椒,大蔥。
甚至夾過油條。
不過這種多味混合的方式,很饞人。
一道黑影閃過,
狗兒驚愕的發現,快樂,他沒了。
油餅,被二狗搶走了。
城隍廟小乞丐出身,為一飯之恩當街刺殺陳老爺的二狗,在前面奔跑着。
兩手不停發力,
把油餅全部塞進了嘴裏,然後一個急停。
「嘿嘿,沒了。」
狗兒淚水下來了,哇一聲哭了。
那可是娘給煎的油餅,裏面還夾着豬油渣,和野山蔥。
「你賠。」
「小子,以後吃飯留點神。像你這樣,混丐幫不行的。」
狗兒愣了,
他的小腦瓜反應不過來,我一個正經手藝學徒,為啥要去混丐幫?
還有,為啥他比自己高一頭,
叫二狗?
人家都以為,他是自己的弟弟。
圍觀瞧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也包括張鐵匠,他倒是無所謂。
一個餅而已,如今不值錢了。
若是放在幾年前,就不一樣了,必定要出手,寸餅必爭。
李郁決定,趁機考驗一下。
「二狗,帶着你的人,集合。」
「我數到100,全副武裝集合。」
二狗一愣,
隨即反應了過來,大吼:「遵命。」
城隍廟乞丐組成的這隊少年兵,立即忙碌了起來。
整理服裝,穿靴子。
佩戴武器,一個不能少。
然後,就是以二狗為基準,列隊。
因為不是作戰,
所以10人一列,整整5列。
時間,達標了。
李郁表情嚴肅,走到隊列前。
大聲問道:
「你們吃的是誰的飯,穿的是誰的衣?」
「吃李爺的飯,穿李爺的衣,為李爺效命。」
回答的很整齊,大聲。
這是李家軍,
在飯前必須喊的口號,人人都熟悉。
宣傳,
就是潛移默化,才能深入人心。
「前進。」李郁大吼一聲。
鼓手敲着,眾人開始整齊向前。
前方150米,就是湖面。
眾人也不知道李郁的目的,只知道執行。
隊列,還算整齊。
有股子桀驁,殺氣。
但是,
馬上就走到湖水裏了,
李郁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瞧着。
直到第一列人,靴子踩入水中。
二狗,突然大吼一聲:
「繼續前進。」
隊列遲疑的步伐,得到了關鍵的支持。
大踏步踩入水中,
直到第一列人,水位已到腰。
李郁才大吼一聲:
「停步,原地射擊。」
第一列,顯然是不行了。
許多人的火藥袋都濕了。
第二列還好,僅僅是水面過靴子,忙着裝填。
二狗大吼一聲:
「第一列,後退上岸,到最後一排。」
「火藥勻一下。」
看着從側面撤回到岸上的第一列兵,李郁默默的點點頭。
不死板,有膽量,
丐幫這幫人,不錯。
他不知道,城隍廟附近,埋了多少骨頭。
每逢冬季,
一批抵抗力不強的乞丐就會死去,默默回歸塵土。
而活下來的這些乞丐,在那位老杆子的帶領下,
會把達官貴人的寵物狗拐走,
扒皮吃肉,溫暖腸胃。
殺狗殺多了,這些乞丐也就膽量大了。
開始配合偷竊酒樓的食物,
練出了彼此的信任,和膽子。
一句話,
爛命一條,大不了,一換一。
二狗刺殺陳老爺的那把匕首,
也是飽飲人畜鮮血的。
沒有一股子狠勁,城隍廟這麼好的免費過冬據點,能讓你一直佔着?
早被其他丐幫,奪走了。
畢竟雞毛房,還收費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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