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處不知名的小鎮,這裏家家戶戶的黃土院牆都很低矮,一處落魄的小院,裏面有一座經過歲月侵蝕的破屋,院前還栽着一棵枯樹。
那樹微微泛黃,上面還有些夏蟬蝸居。
這時,八歲大的小孩,正蹲在一塊石頭邊,一手拿着小木枝,逗弄地上那遷徙搬家的螞蟻。
他叫小元子,鄉里鄉親的,都這麼叫他,據說當初爹娘給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是為了財源滾滾,化一諧音,至于姓甚,卻是不知了。
小元子身材瘦弱矮小,臉上的顴骨凸出,兩邊臉上的肉都是陷了下去,嘴唇也是發紫,這是常年吃野菜雜糧,沒吃到肉的表現。
「元兒....元兒。」從那小破屋內,傳來這樣一道孱弱的聲音。
「誒,娘。」小元子聽到這聲,雙眼發出了孩童本該有的天真爛漫。
小步跑進那破屋,屋內有一張支撐起來的木板,上面墊了厚厚的乾草,還有些鍋碗瓢盆,隨意丟在各處,不少噁心的蟑螂爬動,一進去,便能聞到一股難聞讓人作嘔的腐朽味,似乎這就是床了。
木板床上,有一宛如油盡燈枯的婦人,她面容枯槁,本該不應在她這個年紀所出現的皺紋,也是盡數浮現,婦人所呈現的面貌,比之孩童小元子更加糟糕猶。
「咳咳,小元子啊,你...你爹回來了,咳咳,沒有啊....」
伴隨着咳嗽,這段斷斷續續的言語,才終於被婦人難之又難的說出。
小元子似乎也是對此習以為常,他拉了拉蓋在婦人身上厚厚的,已是發霉的棉被。
很難想像,炎炎夏至,婦人還蓋着如此之多的厚棉。
小元子扯動臉上那僅剩不多的肉,微笑道:「娘,你放心吧,爹他去城裏了,到時候包好藥回來,娘親你喝了,病就能好了。」
「而且,這次爹說不定還能帶幾塊豬油回來。」說到這裏時,小元子的臉上就洋溢了幸福的笑容。
之後,還在房裏自顧自的道,等以後就讓元兒給你熬藥湯喝,欸對了,得拿一個能燒熱水的瓢碗才行。
說着,便在破屋的某個角落裏,開始倒騰,可是找了許久,都沒找到一樣比較完好的瓷碗或是能裝水的器皿。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了動靜。
「娘親,必是爹回來了,爹回來了...」
這般說着,小元子就已經跑了出去,嘴上喜悅的大喊道。
「咳咳,跑慢點,跑慢點,咳咳...當心摔着。」木板床上,婦人劇烈咳嗽的一臉擔心道。
大喜過望的小元子,已是不一會便來到了院外。
可當他看到那道熟悉的背影時,心裏卻是重重咯噔一下,「爹,你怎麼了!」
那是一名全身沾着無數鮮血的男子,都要成一個血人,面容模糊,右臂更是齊根斷掉,但好像經過了包紮,勉強止住了血,他跌跌撞撞的靠在黃土牆上,整個人虛弱無比,佈滿繭子的左手上,一滴滴血正在垂落。
眼見男子就要支撐不住倒下時,小元子及時趕上,用他那單薄的身子,將虛弱男子拖住。
可一名八歲左右大的孩童,本就瘦弱不堪,哪還能再支撐住一位成年男子的重量。
小元子在那一瞬間都是險些倒下,但他硬生生咬牙撐住,在使出吃奶的力氣後,他居然奇蹟般的將那名男子給搬扶起來,一瘸一拐的將虛弱男子往破屋抬去。
嘴上還悲傷的念叨,都是哭出了聲來:「爹,你怎麼了,怎麼就成這副樣子了,以後不用爹出去乞討了,元兒去,讓元兒去....」
這一刻,在夏日下,反而還顯得有幾分淒涼。
落魄小院門口,一位少年身影正站在此處,不過他全身呈白色透明狀,仿若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一般,只是一位觀察者。
而這位面容俊美亦帶有一股陽剛志氣的少年郎,正是李無笛。
李無笛也是看到了剛剛那一切,他揉搓着下巴,對這一切思索起來。
他也嘗試過,試着幫一把眼前這一戶人家,比如朝那生死垂危的婦人,嘗試灌輸一絲靈氣,又或者朝那斷臂男子進行攙扶,他卻發現都沒有絲毫作用,自己就猶如一團幽魂般,當碰觸到那些人的身軀時,都會穿透而過。
那些人,好像也是看不到自己,視自己為無物。
就像是,兩者所處於不同世界。
「上一關是考驗肉身的第三關,那這關就應該是考驗仙資的第四關了。」
李無笛喃喃道。
他因為上關最後脫力昏了過去,所以根本不知道,後來他被星光老人直接接連跳關,帶到第六關了,如今還誤以為自己在闖第四關。
其實對於仙資這一關,李無笛還不知道該如何表現,自己的本命物,可沒有具體的實物,就算是有,那也是小金人。
「還有這關有點不對勁,怎麼連對此關的介紹都是沒有了。」就在李無笛疑惑不解時。
天地震動!
一股難以言表的恐怖氣機,以天際為線,層層漣漪而來。
李無笛驚得揚起頭顱,朝那邊看去。
驀的,天穹被詭異紅光渲染,且還在不斷擴散,原本明媚的夏日頓時變得壓抑至極。
隨着那詭異紅光迅速籠罩天地,李無笛虛起雙目,看着遠處有無數黑點正從天空之上飛來。
定晴一看,那些密密麻麻的黑點,居然全是長着翅膀,通體纏繞黑氣的怪物。
那些怪物,形似人形,不過卻形態各異,有的如額頭長出黑角,有的雙瞳發紅,有的三頭六臂,更甚者,有的直接便是妖獸!
李無笛看到這一幕,他心裏一沉,是暗人!
而且似乎還不是普通的暗人,看着那股隔老遠就能感覺到的壓迫感....
這種獨特的氣息,只有暗人中的修暗者了。
只是,讓李無笛沒想到的是,天空那正飛來的暗人,竟然全是修暗者!
「哈哈哈,吃,全部吃掉。」
「讓我好好飽餐一頓吧!」
這時,在李無笛所處的這小鎮上,無數隱藏在普通人之中的暗人,也是紛紛卸下了他們的人皮,一絲絲黑氣,如霧霾般罩在這處不知名的小鎮上。
慘絕人寰的景象,在這座小鎮上,開始上演。
破屋內,小元子還不知道如煉獄般的外界所正發生的一切,他一臉淚汪汪的看着躺在地上,已是瀕臨垂危的虛弱男子。
一臉焦急的大哭道:「爹,你怎麼了啊,爹你到底怎麼了啊....」
「咳咳,孩兒他爹,你怎麼就落了個這副樣子,咳咳咳,你讓小元子日後該怎麼活啊....」
床上,明顯懂得較多的小元子他娘,看到虛弱男子那模樣,也知曉了什麼,雙眼無神空洞的說道,一時間咳的也更猛了。
虛弱男子明顯還吊着一口氣,在他那滿是鮮血的臉上,一滴血淚沿着眼角緩緩落下,顯然作為一家頂樑柱的他,也知道如今本就日子難過的小元子一家,他的慘狀,無疑是雪上加霜。
眼裏的絕望以及愧疚湧上他的雙眼,也就在這時,一陣嘈雜聲夾帶着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聲傳來。
這讓那虛弱男子都要閉上的雙眼,猛地睜開,一雙滲血的眼眶,死死盯着自己的孩子。
「啊,啊啊...」
虛弱男子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發出的微弱叫喊,也是讓正哭泣的小元子所聽到。
小元子一臉鼻涕的看着自己的爹,「爹,你是有什麼話嗎?」
「啊...啊。」
小元子聽不大清楚,整個人便將耳朵靠在虛弱男子的嘴旁,道:「爹你說什麼,元兒聽着呢。」
虛弱男子的胸腔,起伏也是變大,他在用最後的一點力氣,說出留在這個世間,留給自己孩子最後的囑託。
「跑!!!」
那是宛若喉嚨被割掉般的拉嘶聲,他脖子上的筋脈都是清晰可見,可見他是用一種如何的意志力,說與自己的孩子聽。
說完,虛弱男子便就癱軟死去,不過那瞪大的雙目卻是死死緊盯着小元子。
讓還是孩童小元子,心裏都有些恐懼,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已經死了,對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對死人的概念,應該是閉着雙眼,整天都不說話,埋入地里,最後永遠不會出現。
床上,小元子她娘也是聽到了附近的那悉悉索索的聲音,再結合自己丈夫臨死之際的反應,她臉色頓時變得驚恐。
但很快,她余眼看着小元子,臉上變幻,便強裝鎮定,微笑道:「咳咳,元兒,你還知道靈天郡的南地,如何去不?」
小元子不知娘親問得何意,說道:「娘親,你知曉孩兒的,孩兒去過一次的地方,倒着走都能走到哩。」
「咳咳,行....咱家的元兒最厲害了,那元兒就去一趟南地,給娘親和爹,找能治好的大夫來,咳咳咳,如何啊。」
說到最後,婦人又是劇烈咳嗽起來,而周圍的那悉悉索索的聲音,也是愈發大了起來。
這讓婦人的臉色,愈發蒼白,還不待小元子如何說,她就揮了揮手道:「那元兒就快去吧,就快去吧。」
小元子看着倒地不起的爹,本想說什麼,「小元子,你是不是不聽娘的話了。」
語氣中帶着一點嚴厲,這讓本就愛聽娘親話的小元子來說,也是止住了自身的想法。
最後,小孩的身影走出破屋,來到院外,身後還傳來那婦人的喊聲:「元兒記住了,一定要找到能治好娘親和爹的大夫。」
小元子回首一望,雙手攏在嘴邊,應道:「娘親你放心吧,元兒一定找到的。」
話音剛落,一道帶着血腥味的黑影,翻過黃土院牆,進入那破屋裏。
小元子還未瞧見那黑影是什麼,地面上,就浮現了一道巨大的陰影,將他那弱小的身軀,罩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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