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身居高位,老者已迅速穩定心神,淡淡一瞥道:「哦…怎麼講?」
鄭永祥上前一步,低聲道:「三叔公,這些個宗門,可沒把咱們當回事啊。」
「派族中子弟入宗門,確實是上上之選,但雞蛋,總不能放一個籃子內吧,萬一將來…」
老者聽罷沉默不語,看着鄭永祥,眼神變得詭異,「永祥,你小子不甘寂寞啊。」
鄭永祥額頭滲出了細汗,故作悲憤道:「三叔公,我這全是為了家族着想,您」
「行了行了!」
老者擺了擺手,「是人都有心思,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打得什麼主意。」
「但鄭家不會去賭,更不會冒着得罪玄都觀的風險亂來,三叔公我頂多裝看不見。」
「是禍是福,要你自己去賭!」
「但萬一弄出什麼麻煩,後果,伱可得想好了」
鄭永祥臉色一白,眼中陰晴不定。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沒瞞過這老狐狸。
賭贏了,家族會悶聲沾光。
一旦玄都觀覺得他們首鼠兩端,想搞小動作,那麼自己便是替罪羊。
看起來很不公平。
但沒辦法,身為鄭家子弟,他能拿出來的籌碼,也全是家族之物。
鄭永祥沉默了一下,緩緩咬牙拱手,「鐵火幫已投靠太歲仙師,但幫主吳鐵雄殺了永輝,這個結,還請三叔公幫着解。」
「那件事啊…」
老者端起杯子,悠悠喝了口茶,「永輝行事確實有點不着調,但九房畢竟死了人,總不能讓人說老夫欺壓同族。」
「這樣,你若讓九房消停點,鐵火幫的追殺令,老夫便做主撤下。」
鄭永祥沉默了一下,拱手道:「就依三叔公之言,我去和九房說。」
說罷,轉身告辭離開。
出了城主府,他眼中怒意便再也難以掩飾,喃喃道:「什麼好處都想拿,什麼惡名都不想擔,既如此,也別怪我不義…」
說着,將旁邊手下叫來,低聲叮囑道:「永輝欠了賭坊一大筆錢,才急着對付鐵火幫,讓那些催債的先去鬧騰一陣,我再上門。」
「是,公子。」
手下心領神會,匆匆離去。
望着手下離開,鄭永祥也不着急,向着墨陽城集市而去,大把的銀子花出,買了許多生活物資,還有不少豬仔、雞仔。
他知道,自己暫時還巴結不上太歲,但討好其身邊人,甚至融入清風寨,許多事也就容易開口。
大霧災降臨,對於百姓的影響是肉眼可見的,通行不便只是一方面,物價飛漲和各地的恐怖流言更令人驚慌。
「聽說沒,土崗村沒了,一夜之間整個村子無一活口,所有人都成了乾屍。」
「怎麼可能,不是有土地廟麼?」
「唉,碰到厲害的,土地廟也扛不住啊,泥胎都碎了」
「這算什麼,我聽說河中又出了大河怪,去往太平城的貨船一個都沒留下,通行的修士都死了。」
「都梁山也不太平,幾個獵戶都沒回來…」
集市商人匯聚各種消息也流傳甚快。
鄭永祥自然知道的更多。
土崗村是碰了厲鬼。
通往太平城的河道有河怪出沒。
至於都梁山,虛遠去過一次,差點受傷,回來沒給他好臉色,甚至不願多說。
想到這兒,鄭永祥心中暗道:這些修士,各個自私至極,即便將來嫡子們學成,又有那個會全力扶植家族。
主家多半也知道,哼,鄭家這艘船遲早要翻,還是早做打算為妙
就在這時,他手下匆匆尋來,低聲道:「公子,九房那邊已經鬧起來了。」
鄭永祥微微點頭眼神逐漸變得陰狠,消失在濃霧中
呼啦啦!
隨着鐵錘鑿擊,碎石不斷掉落,石壁上漸漸出現一個洞口。
吳鐵雄舉着火把一照,只見裏面晶瑩剔透,頓時樂開了花,「好傢夥,果然有石玉礦,都是上等貨。」
說着,眼神又有些黯然,搖頭道:「可惜了,若世道沒亂,這些運到玉京城,才能賣上好價錢,如今飯都吃不上,誰還會要這個。」
張彪也探頭看了一眼。
確實如吳鐵雄所說,裏面全是上等石玉,晶瑩剔透如玻璃,卻又異常堅韌。
這東西,算不上高等玉石,卻又比普通碎玉值錢,高門大族看不上,玉京城有些閒錢的小富之家,倒是喜歡買來做些器物。
張彪卻露出笑容,「儘管開採便是,記住,儘量保持完整,雕琢成玉盒玉瓶,玄都觀道士們應該想要。」
玉石最大的好處,是能存放藥材。
這些洞裏的石玉,皆呈六棱玉柱狀,碩大完整,相較於同體積的上等玉石,不僅美觀,而且更合算。
吳鐵雄聽得眼睛一亮,對着後方招呼道:「快快快,用木樑撐住礦洞,都小心點,記得保持完整…」
石壁上,早已搭起了木架,下方匠人們聽到,頓時向上攀爬。
他們困在清風寨,早就閒得骨頭都癢了。
張彪縱身躍下,看着上方熱鬧場景,微笑着搖了搖頭。
有件事,他沒細說。
這座清風寨,因為有柳靈存在,是附近山巒地脈匯聚之處,他所找到的洞窟,又是盆地中僅次於柳樹的靈氣充沛之地。
那些玉石沾染靈氣,遠比吳鐵雄想像中值錢,可惜沒上品級,否則更有價值。
想到這兒,他有些感慨。
懷州雖遠比不上玉京城繁華,但群山倉巒疊嶂,藏風納氣之處眾多,寶物礦藏也不少。
怪不得玄都觀在博州才剛站穩腳跟,便急匆匆將手伸到此處。
可惜,他要找的東西還沒線索。
《三陽經》練氣術,他已達到鍛體境,或許是借着龍血靈參提前鍛體,他如今的體魄,遠超同等修士,繼續鍛體,所需要的真氣也更加龐大。
根基雄厚便是這樣,打穩地基的同時,也要消耗更多資源,尤其是《三陽經》這種服食法。
龍血靈參已極其罕見,他掠奪了火羅教寶庫,也才找到兩株,這一路又吃了一株,該到哪裏找同等級的寶藥
想到這兒,張彪便有些發愁。
他看向遠處,因為頭戴儺面,濃霧無法遮掩,能看到另一條山道所在的方向,一道白霧沖天而起,盤旋一周後又落下,好似噴泉般十分有節奏。
那個地方,多半是玄都觀在懷州隱秘基地,要不臨近泰州這麼大的地方,只有虛遠老道一人,實在說不過去。
鄭永祥曾提到,有人曾見過巨蛇盤旋於竹林之上,噴雲吐霧,想來便是這玩意兒。
難道他們還豢養了靈獸?
張彪心中越加好奇,強忍着等到天黑,佩戴好一應法器,離開清風寨,消失在黑暗中
大霧遮掩,日月無光。
尤其到了晚上,周圍山巒皆是一片漆黑,宛如永夜降臨,只有那山道密林旁,偶有亡魂鬼火飄蕩。
這個環境,最適合張彪。
儺面視野下,四周景象毫無遮掩。
唰!
無形鈎鎖飛射而出,黑兇槍頭狠狠刺入石壁,張彪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在陡峭山崖間高高盪起,距離地面有十幾丈之高。
盪到最高處時,槍頭猛然收回,他攤開雙臂好似御風飛行,滑出上百米後開始下墜,卻有一個翻身,落在高聳樹冠之上。
這一刻,暢快至極。
張彪咧嘴一笑,心中有些遺憾。
若鬼影披風還在,便可在空中施展影遁術,身法更加奇詭,怕是無人能及。
看來要儘快收集材料,重新煉製。
想到這兒,他雙足發力,在高高樹冠上不斷跳躍,來到一處山崖前,縱身一躍,同時無形鈎鎖飛射而出,拽着他猛然飛起。
兩個起落,便已來到山巒之巔。
夜風捲動濃霧,張彪看向遠處。
他接連橫穿數道山脊,終於來到鄭永祥口中的古燕國棧道。
所謂棧道,便是建於懸崖峭壁的道路。
只見下方是一條無底深淵,好似巨大傷疤,將整個山脈分開,一直蔓延到遠方。
這便是懷州最出名的地裂坑。
懷州各地,除去崇山峻岭,最多的便是這種深坑,將大地撕裂,形成奇詭山脈。
有些化作河道,四處連通懷州各地。
有些則是深淵,瘴氣瀰漫,鳥獸難存。
而在對面懸崖上被硬生生鑿出向內的凹陷,形成山路,可供一輛馬車穿行。
有些地方存有古代石欄木橋,更多的地段,則空空蕩蕩,山風大一些,便能將人吹下去,看上去驚險異常。
這便是有名的古燕國棧道。
千年之前,前朝大業還未出現,中原九州並未統一,有許多古國盤踞,各地混亂,正處於末法時代,史料記載多有不詳,只知道名稱。
懷州,正是古燕國領地。
這條棧道之所以出名,就是因為大業平定九州時,曾暗渡棧道,一戰滅燕。
而真正吸引張彪視線的,則是沿着棧道向上,一座矗立在山腰平地上的古城。
古城只剩殘垣斷壁,周圍皆是密密麻麻坑洞,空地上又新建起一座座木樓,隱有燈火閃爍。
原來是座礦城
張彪一看便心中瞭然。
懷州地勢複雜,多礦藏,玄都觀應該是在此地發現了什麼重要礦產,才編造謊言。
在山路兩頭弄出迷陣,便能阻擋附近百姓和鄭家,若非他有橫渡山脊的本事,並且有儺面擴展視野,還真不好發現。
畢竟懷州,可不止玄都觀一家活動。
他們到底發現了什麼?
呼!
就在這時,洞窟中突然噴出一股藍白色火焰,化為密密麻麻火球,消散後又迅速恢復正常。
磷火?
張彪若有所思,想起了鄭永祥所說,這附近盛產磷礦。
磷礦中,能有什麼靈材?
就在這時,張彪眉頭一皺,連忙蹲下。
只見下方深淵中腥風飄蕩,一條車輪粗的巨大白蛇,順着懸崖扭曲盤旋而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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