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讓於公公意外的是,就在他的馬車出了宮門不到一里的位置,一輛普通的馬車竟然靜靜地佇立在雨里等着他。
眼下大雨,守宮的侍衛也不多,城樓上的侍衛也都縮着躲雨,一輛馬車光明正大在這裏反而還沒引起什麼注意,明玉上前施禮攔下了於公公的馬車,平步和青雲一愣,隨後發現是太子,急忙與於公公說了,於公公下了馬車,上了太子的馬車。
「殿下。」
於公公笑着與太子殿下見禮,太子卷着一身的冰涼寒沁,於公公這時候才發現太子滿身都濕透了,而且袍子下擺上竟然全都是泥水,於公公心中微微一驚,看向太子。
「殿下這是去了何處?怎會弄成這樣?您這是特地在宮門口等着奴才?」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應該進宮或者是回太子府趕緊洗漱更衣才對。
太子冷着眉眼點頭,聽着頭頂上噼里啪啦的雨滴聲音,與他沉聲說話。
「你既出宮那便幫孤辦一件事情。」
「是。」
於公公自是同意,有了太子殿下的吩咐他出宮只會更加的名正言順。
「就說傳皇上的旨意,江景年早已背叛大夏,屬亂臣賊子,賜江府白綾、毒酒二選一。」
說着明玉在外頭輕聲道。
「毒酒和白綾已經送到了於公公的馬車上。」
於公公眼眸微微一動,隨後笑了起來,太子殿下這是要他假傳聖旨?太子這是要張揚起來了?他就不怕皇上知道了嗎?
「奴才知道怎麼做了,殿下。」
「去吧。」
太子目送着於公公下了馬車,隨後明玉駕着馬車朝着太子府的方向奔馳而去,余公公一直等到太子的馬車不見了影子才放下了帘子,平步和青雲急忙拿了帕子過來擦拭余公公身上的水漬,於公公白皙的臉龐上露出深沉的笑意。
「有意思!」
平步看了於公公一眼,輕聲道。
「於公公,殿下這是讓咱們假傳聖旨啊,這樣合適嗎?」
弄不好那是要殺頭的啊,他們就是再怎麼大膽,也沒到敢假傳皇上旨意的地步吧。
「殿下說合適那就合適,一個小小的江府而已,死了便死了,再說了,等到江府滿門死盡,回去復一個畏罪自殺不就得了。」
余公公端起自己專屬的小茶壺,慢慢的喝了一口,然後挑眉道。
「太子自小悽苦,早已學會了隱忍和背後下陰手,眼下他明目張胆要江家滅門,那便說明,真正的好戲,要上場了。」
「可眼下」青雲微微蹙眉「看着就是鄴王勢大一些。」
「那倒未必。」於公公輕輕的摸着自己的紫砂壺「若是佟府、佟貴妃、慕容世家聯手,那鄴王肯定是蓋太子一頭的,但眼下,太子既然開始冒頭,便說明,他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
「不過」於公公往後仰了仰,靠在軟墊上「太子剛才那一身一定是去過什麼地方,而且這個地方讓他下了什麼決定。」
到了江府的門口,於公公才發現太子府的府兵已經把整個江府都圍住了,見到他們過來,白玉急忙打開府門,於公公領着端着毒酒和白綾的人慢慢地走了進去。
江家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經變了天,眼下正喜氣洋洋的。
江老太太穿着嶄新的衣裳,眉眼裏都是笑意,看着江景年眉眼溫和地笑道。
「若不是老身我當時傾盡了家產,把她救出來,她哪裏等得到她兄長登基為帝,哪裏有這個公主做,她眼下應當知道感恩,應該把好的貴重的都送到咱們江府來才對。」
江夫人聽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江老太太早先把家產全都用光是為了換江景年和沈軟軟兩個出來,想到這裏,她不由得蹙眉問江景年。
「兒啊,你這般逃走,皇上那邊沒事嗎?」
江景年挑眉,俊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端茶喝了幾口冷笑。
「皇上現在感激我都來不及呢,我與軟軟成親之後,我便是七星國的駙馬爺,我起到了聯繫兩國的作用,他恐怕還要把國公二字還給我才行,不然我拿什麼與軟軟相配。」
這件事情他與沈軟軟也商量過,他讓沈軟軟進宮去求皇上,就說他的身份太低還不足以匹配她這個長公主,請皇上把國公府的榮耀還給江府。
呵呵。
楚天妤那個賤人,把他們從榮華富貴里趕了下來,以為他們就窮途末路了嗎?
卻不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無心插柳,柳成蔭啊,他們江氏一族的富貴,接着又馬上來了。
這般說着,江老太太、江夫人、江景年一個比一個臉上洋溢着喜氣,越想越是高興。
門被推開。
平步和青雲擁着於公公卷着冷意走進來的時候,江景年和江老太太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的欣喜越發的明顯,江景年上前施禮。
「於公公?皇上可是命您來冊封我為江國公的?」
江老太太亦是高興直點頭,笑容滿面地轉頭與身邊的丫鬟道。
「公公辛苦來這一趟,自是要賞賜一些東西的,你去把我那根金如意拿出來賞給於公公。」
丫鬟笑着轉身急忙出去,不消一會兒便端了一根金如意過來,看到那東西的時候,於公公秀美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拇指大的東西也好拿出來賞賜,這江家真的是到了心頭了。
平步笑着上前攔下。
「不必了,我家公公一共有三十六柄如意,柄柄比奴才的胳膊還要粗,你們這筷子大小的東西自己留着吧。」
說完青雲一抬手,下面的人便把毒酒和白綾端了上來,於公公轉身窩進椅子裏,理了理自己雪白的長髮冷笑道。
「皇上已經知道江景年做逃兵,叛出大夏與七星國勾結的事情,這件事情證據確鑿,所以皇上賞了你們滿府毒酒和白綾,你們自己選吧。」
說完於公公便慵懶地靠在椅子裏,微微地眯起了雙眸。
江老太太和江夫人、江景年聽着愣了愣,齊齊看着於公公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就在他們齊齊轉頭看向小太監們手裏端着的東西的時候,三人猛地往後一退,江景年臉色陡的陰怒吼道。
「不可能的,我馬上就是七星國的駙馬,皇上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殺我們的,於公公,你是不是弄錯了,皇上要殺的是楚天妤,不該是我們。」
「怎麼可能弄錯呢?』
於公公當真是對江景年這種無恥心生佩服,他抬起陰戾的雙眸,冷冷的看着江景年。
「那位公主並沒有說要嫁與你,她如今在鄴王府里住着,過得逍遙自在,怎麼可能看得上你這種無恥之徒。」
「什麼?」
江景年臉色大變,他衝上前質問於公公。
「軟軟怎麼可能去鄴王府,她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
於公公笑着打斷了江景年的話。
「以前是因為身份不夠,但不代表她不想,眼下她既然是公主,那自然只有王爺相配,你這種平頭百姓,恐怕鞋都不配。」
「哦,忘了告訴你,要你死,也是沈軟軟的意思。」
江景年臉上的驚愕幾乎無法形容,砰的一聲跌坐到了地上,江老太太臉色煞白,江夫人嚇得哭泣了起來,她跪在了於公公的面前,咚咚地磕頭,急忙道。
「於公公,於公公您是個好人,求您幫幫我們,救救我們吧,我願意把我的嫁妝全都給你。」
「別浪費咱家的時間,如果你們不選,咱家不介意幫着你們選。」
於公公聽着外面的雨聲就覺得不耐煩了,這種時候應該和楚天妤一起烤着炭火,然後溫着酒,一邊喝酒一邊商量正事,而不是坐在這裏廢話。
江景年額頭上冷汗淋漓,整個身子都冰涼一片,他衝到門口,又轉頭問於公公。
「我不相信,我要進宮見皇上,皇上不可能會讓我們死的。」
「可惜,你進不了宮了。」
於公公笑看着江景年,江景年一對視到他這種眼神就瑟瑟發抖,於公公的陰狠他是知道的。
「我不信。」
江景年大怒,跨出門檻就衝進了雨水裏朝着大門的方向狂奔,於公公笑了笑,一揮手,就有人衝上去一把架住了江老太太和江夫人,江老太太歇斯底里的尖叫了起來,厲聲哭道。
「不可能的,絕不可能,我孫兒可是七星國的駙馬,皇上怎麼可能殺我們,就算景年當時逃跑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那種情況下,那麼危險,是個人都會逃跑的,於公公,您講講道理,那樣的危險,我們江國公府就那麼一個獨苗,怎麼可以做那麼危險的事情呢。」
「老身要去敲登聞鼓,要去喊冤,老身就不信,這天下沒有一個明白人了。」
「唉。」
於公公輕輕的嘆息了一聲,看着牙尖嘴俐的江老太太,他微微傾身,冷笑。
「這件事情如果有楚天妤在中間迴旋,你們是有活路的,可惜啊如今你們身死,也是應當。」
說完於公公眼神狠戾,冷聲怒道。
「還不動手?」
平步和青雲自是不再含糊,端過毒酒,捏着江老太太和江夫人的臉頰狠狠地塞進她們的嘴裏往下一灌,又一腳踢在她們的肚子上,江老太太和江夫人痛得尖叫,毒酒就滑進了她們的喉嚨。
不消片刻。
兩人便七竅流血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於公公拍了拍自己的手,冷眼看着地上的兩具屍體。
「把這裏的尾巴清理乾淨,一個不留。」
「是。」
接過平步遞過來的傘,於公公慢慢的邁開步子朝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還沒踏出大門就聽到江景年吵鬧的聲音,於公公看了一眼天上的雨,笑了笑,太子殿下還是很會選天氣的。
不然這種吵鬧會引來很多看熱鬧的人,眼下倒好,門前一個閒人都沒有。
他接過侍衛遞過來的劍,一步一步下了台階,看着江景年的後背,長劍不過是強勁一揮,劍刺進江景年的後背心時,江景年身子一下子僵住,臉上露出茫然、痛苦、不可置信的神情。
緩緩間,他轉頭痛苦地看向於公公。
「你」
江景年不明白,他都是駙馬了,為什麼還會死。
為什麼?
於公公一腳將他踢了出去,看着雨水血水淹在一起的人,哼了一聲隨後才慢慢上了馬車直奔楚府而去。
楚天妤聽說於公公來了,急忙讓人把他迎進了院子,又安排人侍候於公公洗漱更了衣裳之後,才在書房裏與於公公相見。
炭火燒得旺旺的,楚天妤在火上煨了一壺酒,又放了一些果子在上面慢慢烤着,紅薯的香味慢慢地飄過去的時候,於公公微微抿唇。
「於公公,來嘗嘗這新出的糯米酒。」
楚天妤笑着給於公公倒了一杯鮮香甜糯的米酒,然後又抓了一把剛烤好的果子放在他的面前。
於公公也沒有與她施禮,坐在她的對面,笑着接過米酒,聞了聞,隨後慢慢飲着,眉眼裏的笑意更深。
「唔是奴才喜歡的味道。」
沒有人知道他最最喜歡的是這種甜甜的糯米酒,也沒人知道他呆在冰冷的慎刑司,其實他特別喜歡守着這種暖暖的地方窩着,然後吃點小東西。
「這樣大的雨天,您怎麼出來了?」
說起這個,於公公放下酒杯,楚天妤隨即給他倒上,他一邊慢慢喝着一邊把江府滿門抄斬的事情慢慢說與楚天妤聽,楚天妤沉默了好一會兒,垂眸時冷笑溢出,端起酒杯。
「多謝您,於公公。」
於公公點頭,隨後問他。
「殿下在等奴才的時候,滿身都是濕漉,而且還有泥濘,你這地方有一種與他同樣氣味,這一大早的,你們見過面了?」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楚天妤看着於公公俊朗的臉龐,垂眸淺笑了一下,點頭。
「是的。」
那個時候,義莊裏已經淌成了一條小河,水沒到了小腿肚上,後面的山上淤泥不斷地滑下來,甚至還有樹木斷裂,石頭往下滾的聲音,有房屋不斷倒塌的聲音
留在義莊,被泥石流淹沒,從此葬身於此,踏出義莊,一樣立即斃命,楚天妤、楚南楓看着暗衛們一張張鮮活的臉龐,焦灼不堪,左右為難,不知道該作何選擇。
而就在她們為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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