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
傅錦梨埋着腦袋,聽見這話,又直挺挺地支楞起來。
兩隻手緊緊抓住傅應絕的衣裳,才掉過淚水的眼睛還有點紅意。
拼命地往後仰着身子,雙眼奮力去瞅傅應絕的臉。
傅應絕伸手擋住,她就不贊同地撅着小嘴,拿手去扒拉。
「爹爹哭,羞羞,我看看我看看,小梨子看一眼,哈哈哈,我要哈哈哈。」
她連着一字一字地哈了好幾下,看熱鬧的心情是一點都不掩飾。
傅應絕心頭那點嘀悶都叫她三兩句扯散了。
「看看看,誰跟你似地見天地哭鼻子。」
「小梨子不哭,爹爹不打,不打我不哭~」她為自己辯解,一邊還要去扯傅應絕擋在臉上的手。
將傅應絕整個人都鬧得煩了。
連帶着看一張死人臉,冷眼看熱鬧的周意然也不順眼起來。
想將兄妹倆團一團揣出去,可轉瞬又想到一道出去不正好合了周意然的心意嗎。
天下哪兒有這樣好的事兒。
就趕緊地將周意然打發走了,又尋了由頭叫傅錦梨面壁思過了半個時辰。
當然,別誤會。
傅錦梨的面壁思過是躺在榻上,面朝里,小半個時辰,面得呼嚕都打起來了。
————
周意然被調往陽朔一事,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落安回來那一日,恰巧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誰!你說誰走了!」薛福蔚本來在趁着休息的間隙打瞌睡,卻恍然聽到幾個字垂死病中驚坐起。
趙馳縱耳朵都要炸了,「周大哥,周大哥要到陽朔領兵了。」
「哪兒?!」薛福蔚兩眼一黑,「陽朔,這犄角旮旯,去幹啥!」
「周大哥走了,誰來接季楚下學!」
誰順道給他帶襄明樓的點心!
他肉嘟嘟的臉蛋一顫,天都要塌了,張着臂膀就要往外頭跑,「不行啊不行啊陛下,我的爹,我的陛下——」
「你要調,就調吳光他爹啊!別調我周大哥哇——」
吳光是跟他不對頭的一個世家子,小胖子見天地絮絮叨叨詛咒人。
趙馳縱眼疾手快攔住他,很是頭疼,「你瞎叫什麼呢,別叫陛下聽見真認你當兒子了。」
幾個小孩兒不止一次見着傅應絕吊兒郎當地喊周意然大侄兒。
他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卻隱約覺得陛下偶爾好為人父。
可薛福蔚是真難受。
周意然偶爾會來接季楚,一聲不吭地卻在來的路上會買一馬車好吃的,人人都有份。
這一走,還吃個狗屁吃!
他哭爹喊娘地,難過得覺都睡不好了。
趙馳縱不懂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還罵他,「走了就走了,好兒郎志在四方,到哪兒不是為朝廷效力。」
效力!
為朝廷那就不能為了蔚蔚子效力了哇!
薛福蔚眼睛都氣紅了。
季楚也來安撫他,「兄長有自己的考量,別太擔心啊。
薛福蔚急得悶着腦袋轉。
周大哥本事大,輪不到他擔心,他擔心的是他蔚蔚子啊!
幾個小孩兒動靜太大,閉目養神的落安不適地皺了皺眉。
他這兩日沒閒着,耗費了不少心力才叫天道那邊暫且安生了,但也只是一時。
本想着今日能見到傅錦梨的,誰知那頭告假了。
乖乖見不着,淨是幾個混小子。
「吵些什麼。」落安開口的嗓音不似原來清亮,帶着些喑啞。
不難聽,反而更有張力,只是這樣難免讓語氣更加清冷了些。
不高不低,卻恰恰好叫幾個孩子閉了嘴。
薛福蔚心酸得厲害,趙馳縱不理解他,季楚不理解他,夫子也叫他閉嘴!
活在世上只好這一口吃的,小胖子悲憤交加,一嗓子嚎了出來。
「我討厭你們,周大哥走了!周大哥走了我蔚蔚子要少多少口糧,你們根本就不懂我!」
若是傅錦梨在此,定然會是第一個應和他的,畢竟那也是個只曉得吃的憨娃娃。
可惜了,她今日沒來。
落安五感敏銳,薛福蔚一嗓子更是放大數倍落入他耳中。
他嘆了口氣。
薛福蔚他已然熟悉,跟趙馳縱那小子是傅錦梨頂頂的好幫手,三個小混球整日都要湊到一起闖禍的。
當然,出了禍事也是那倆小子當仁不讓地背。
「過來說與我聽聽。」落安放緩了聲音,「夫子能不能懂你。」
照平時薛福蔚是怕落安的,只是今日此情此景,落安溫言細語實在叫小胖子受傷的心靈大為感動!
一溜煙跑到落安面前,終於有了傾訴的人,就開始喋喋不休。
「季楚的哥哥要到陽朔去了,陽朔夫子曉得不,可遠可遠,比上次老大去的淮川還遠。我等老大等了好多好多日,這次周大哥走了不也是好多好多日!」
陽朔落安知道,這片大陸每一寸土地他都知道。
那地兒確實遠了些。
「季楚的哥哥在京中擔要旨,如何要去陽朔。」
「夫子你也覺得不對是吧!」薛福蔚仿佛找到了知音,「說是周大哥惹到陛下了呢,陛下這兩日心情不大好,也不知是不是我大哥氣着他了。」
「那如何辦呀,我大哥是個呆瓜啊,呆瓜是笨蛋惹人生氣是應當的,只盼着陛下將身體養好一些了,若不叫我大哥氣出個好歹來就完了。」
「不光周大哥呢,李源將軍也沒能回來,繼續打仗去了,我還想等着他回來比比我的塊頭是長沒長,我要長地跟李源將軍一樣高高壯壯舉着大哥逛京都的!」
句句都能說到點上,也句句不離傅錦梨。
落安在宮中從不與人往來,性格使然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薛福蔚說的事兒他是第一次聽說。
將他口若懸河的一堆串在一起,落安得出了結論:小龍崽的爹爹,就這兩日,做了不少大事兒。
三道旨意,看似毫無章法,可落安聽完卻微微失神。
薛福蔚還在期待地等着他同自己同仇敵愾,義憤填膺,卻見落安沉默了有一會兒。
小胖子又要鬧,「夫——」
「陛下,派遣周意然往西,李源追北。」落安的聲音在薛福蔚的吵鬧聲中依舊清晰可聞,可以一下就捕捉到。
薛福蔚張大嘴巴,即將出口的一串撒潑也在他的話里疑惑地停了下來。
季楚幾個聽見了,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而後都往落安靠近,耳朵豎起來。
落安瞥了一眼求知慾極強的幾個孩子,沒藏着掖着。
淡言道,「一西一北,通伐天下。」
季楚躊躇,不太確定他所表述的意思,「夫子是說,陛下此舉.....」
意要謀定天下。
落安笑,打斷他的猜想,「我沒說。」
嘴上說着沒說,眼底明晃晃的笑意,就這麼靜靜瞧着季楚。
季楚抿唇,也沒再繼續問下去,心頭隱約知曉了答案。
幾個孩子裏,就季楚腦子轉得最快。
趙馳縱摸不着頭腦,薛福蔚只曉得嚎,丁雅言一心只有傅錦梨,唐衍也聰明,但始終眼界還未開闊,不太懂他的意思。
落安是實沒想到傅應絕竟這般清醒,這般雷霆手段。
凡人之軀,才幾日,不知是不是誤打誤撞竟能做着到這地步。
傅錦梨的身份他或許不知全部,卻也曉得一二,再加之前段日子出宮去的小和尚應該也在不知不覺中告訴了他不少。
能從蛛絲馬跡中迅速做出判斷並採取行動,落安也不得不說一句佩服。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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