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隊長都發了話肯承擔責任,郵電所的技術員也就順水推舟,到一旁歇着。
但他也沒出去,站在一旁就想看看這個小年輕怎麼修?
陳凡在肖隊長的示意下上前,拉開椅子坐下,二話不說就拿着螺絲刀開蓋。
不一會兒把箱蓋打開,他頓時眼睛都直了。
恰好這時候張文良湊過來看。
剛才技術員維修的時候,他不敢過來,現在陳凡維修,他倒是敢了,不僅他,張隊長和楊書記也都湊了過來,將桌子兩邊圍住。
他們先看了看廣播機里複雜的電子元器件結構,不禁紛紛咋舌,難怪那個技術員剛才不肯開蓋,擱他們身上,他們也不敢啊。
這東西弄壞了,連個線頭都找不到怎麼辦?
然後再看陳凡,卻發現他滿臉憋笑,正對着張文良死勁地擠眉弄眼。
張文良愣了一會兒,眼珠轉了好幾圈,才明白陳凡的意思。
當即乾咳一聲,搖着頭往外走,嘴裏還在喃喃念道,「看得我頭暈。」
等走到技術員面前,他突然抬起頭,「來來來,屋裏悶,咱們到外面抽支煙。」
正好技術員也不想在屋裏待着,順勢就被他拉了出去。
等兩人一走,楊書記立刻問道,「咋樣?」
肖隊長和葉隊長也立刻補位,在另一邊眼巴巴地看着他。
陳凡憋着笑,指着一個地方說道,「你們看。」
後面的人也圍了上來,所有人視線往那看。
這一看不要緊,好幾個人噗嗤笑出聲來。
但又趕緊忍住,生怕外面的技術員聽見。
張長江彎下腰小聲笑道,「難怪你讓三虎子把他叫出去,讓他看見是這種小問題,非羞得他沒臉不可。」
所有人都看見了,沒別的毛病,就是一個線頭脫落,只要把線頭纏上去,再把螺絲擰緊就行。
真就應了陳凡那句話,連箱蓋都不開,能修好才見鬼。
陳凡笑了一會兒,便動手將螺絲擰緊。
又檢查了一番其他地方,將幾個鬆掉的螺絲加固,隨後也不合上蓋子,直接打開廣播機,然後湊到話筒前,「喂喂餵。」
外面掛在中院屋頂上的大喇叭立刻出現聲音,「喂喂餵。」
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5隊的社員們都知道今天技術員來裝廣播機,一聽到聲音,紛紛大喜過望,爭先恐後地往大隊部跑。
他們也不去大隊辦公室裏面,就在旁邊的青磚走道上,看着院裏屋頂上的大喇叭議論紛紛。
「哎呀,這個大喇叭好大的聲音啊。」
「那是,你也不看他好大一張嘴。」
「那以後是不是有收音機聽了?」
「怕不是以後天天早上要廣播哦,報紙上都是這樣說的。」
廣播站里陳凡關掉話筒的電源開關,轉頭對着楊書記和張隊長笑道,「要不要講兩句?」
結果兩人跟見了鬼似的,一起往後靠。
兩個人先是你推我讓,最後張隊長對着陳凡揮手,「你講你講。」
陳凡轉過頭,看向肖隊長和葉隊長。
他們兩個也將腦袋擺得跟撥浪鼓一樣,示意讓他講。
既然如此,陳凡也不客氣,扯過旁邊一張舊報紙,同時說道,「這個必須要調試好,就怕等技術員走了又出問題。」
聽到動靜跑回來的技術員滿臉通紅。我修了兩個小時沒弄好,伱幾分鐘就搞定,還說怕我走了出問題?
怕我走了你沒人炫耀是吧?
不過人家修好了機器就是牛,他不爽也只能憋着。
更何況,這年頭有這樣一手好本事,天知道以後郵電所會不會有求到人家頭上的時候,他哪還敢發脾氣。
陳凡看了看報紙,重新打開電源開關,隨即輕輕咳了一聲,「社員朋友們中午好,現在播報一則通訊,《支農新線春來早——濉阜鐵路線職工支農事跡》。第二次全國農業學大寨會議的精神,正推動着祖國各地農業學大寨、普及大寨縣的」
其他人站在他身後,一個個目瞪口呆。
楊書記碰了碰張隊長,「他講話跟收音機里一樣啊?」
張隊長點點頭,「這個就是普通話。」
楊書記,「這我肯定知道,上次去公社開會,錢書記就說最好能找懂普通話的人當廣播員,我是說,他會講普通話?」
張隊長轉過頭,「目前來說,全大隊就他一個,沒有別人了。」
隨即注視着他,「要不?」
楊書記眉頭緊皺,「可他不是我們大隊的人吶,而且來歷不明。」
張隊長也一時間難以抉擇。
旁邊的肖隊長說了句話,「這個以後再商量,先把廣播站弄好再說。」
陳凡心無旁騖地讀完一篇新聞稿,隨後又試了試收音機和唱片機,確認沒有問題,才關掉廣播機,將外殼蓋好。
將一切復原之後,他才站起來轉過身,笑道,「弄好了。」
然後看向那位技術員,「同志,我也是個二把刀,就是膽子大一點,您別介意,還要麻煩您幫忙檢查一下。」
技術員年紀也不大,二十來歲的樣子,臉皮正在生長階段,掩蓋不住皮下的潮紅。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過來象徵性地檢查了一下,便說道,「可以了。」
剛才三台機器都試過,能不可以麼。
眼看氣氛有點尷尬,葉隊長趕緊上前打圓場,「今天也把黃師傅辛苦了,來來,我們到下面去喝酒。」
張文良也跟着上前幫忙拉人。
黃技術員便也半推半就地跟着下去。
等他們離開,楊隊長几人也邀請陳凡往下走。
肖隊長走在陳凡身邊,小聲說道,「陳師傅,你就不怕修不好要背責任?」
陳凡打了個哈哈,「修的好就修,修不好就把蓋子裝回去,就開個蓋子,能背什麼責任?」
張長江在一旁指了指他,笑道,「這個小同志倒是個干實事的人。」
肖隊長深以為然地點頭,「所以我才跟他做保嘛,萬一要是不行,大不了我拉個老臉去找老曹。」
其他人都是一陣輕笑,陳凡則眨眨眼,有些不解。
這就干實事了?
楊書記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淡笑着說道,「早些年啊,有本事的人都怕背責任,一個兩個不敢動,一點小問題就要上報,往公社、往縣裏送,不知道耽誤了多少事。」
然後看了他一眼,「不過也不怪他們,要是擱一年前,你今天修不好這個東西,就算有老肖替你作保,你也討不了好。
也就是打倒了壞人之後,不再興扣帽子。
除非是抓現行,否則就沒有大事。
不過你現在修好了廣播機,倒是又可以記一功了哦。」
聽到這話,陳凡一下子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大學學的是機電一體化,上學時就經常去為各大電器品牌提供售後服務的修理店打零工,對修理電器一點也不陌生,甚至還自己玩過礦石收音機和電子管電視機這些老古董。
後來畢業工作,在一家小型機電設備代理公司上班,為了節省成本,老闆要求普通的毛病都自己解決,所以對一般的電子和機械產品都能上手。
就因為這點底氣,才敢攬這個瓷器活兒。
想在幾位大隊領導面前秀一把,讓他們看看自己的本事,也好為解決自己的戶口問題說句好話。
哪知道修個機器還能被扣帽子?
幸好結果是好的。
不過,等自己的戶口問題解決了,一定躲起來當鴕鳥,堅決不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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