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北銘不知道薛國觀這麼問究竟是內閣的意思還是崇禎的意思,不過在來之前,蔣北銘已經把崇禎可能問到的問題和應答都想了一遍,而且王承恩也交代過,不必考慮內閣的意思,他和曹化淳會處理的。
「薛閣老。」蔣北銘答道,「我榆林軍一心為了皇上,為了大明,絕無二心。不瞞萬歲和閣老,自崖山之後,吾等先祖流落海外便一直同紅夷人有所往來。回到故國之後也一直着力於水師,正因如此,我們才能阻止韃子進攻東瀛。」
「萬歲。」蔣北銘把頭轉向了崇禎,「安南一直是我大明的藩屬,目前安南南北正在作戰,我們榆林灣目前也在協助他們的清都王。作為回報,清都王允許我們在安南徵兵,我榆林軍有很多是安南人和西洋人。」
對於榆林灣在安南的所作所為崇禎還是了解一些的,崇禎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蔣愛卿,楊嗣昌那裏已經同流寇打了一年了,卻始終滅不了流寇。你們去了有什麼好辦法?」
「啟奏萬歲。」蔣北銘知道該給崇禎吃個定心丸了,「臣聽聞流寇的戰力之所以增強,乃是他們從韃子那裏得到了火器的援助。對付流寇,沒有別的辦法,只有苦戰和招安。臣的榆林軍已報必死之決心,必定會給流寇迎頭痛擊。只需打垮他們的精銳,萬歲再下一道招安聖旨,臣以為流寇必平。」
「蔣將軍此言差矣。」薛國觀說道,「流寇賊性難改,張獻忠數降數叛,招安恐非易事。」
「萬歲、薛閣老,請恕微臣直言。」蔣北銘開始給崇禎和薛國觀下套了,「流寇之所以勢大,無非是百姓沒有生計,吃不上飯。去年陝西河南大旱,流寇因此勢力大增。其實真正想作亂朝廷的又有幾人,只要我們招安後好好安置他們,有口飯吃,自然不會有人再反朝廷。」
「蔣將軍說得輕巧。」薛國觀有些生氣,你這麼說分明是在說內閣沒本事,不能治國,「安置流民需要的是銀子,不是空口白牙的說一說。幾十上百萬的流民是要吃飯的,朝廷現在哪還有這麼多的銀子。」
薛國觀真的有些急了,當着崇禎的面有點失態,不過崇禎倒沒在意,反而有些高興。這樣最好,內閣能和榆林灣掐起來對自己是最有利的。
但接下來蔣北銘的話讓崇禎和薛國觀都驚呆了:「萬歲、薛閣老,安置流民一事榆林灣自可承擔,無需朝廷一分銀子。」
薛國觀傻傻的看着蔣北銘老半天:「蔣將軍,本官沒有聽錯吧,你們出銀子安置流民?」
「不錯,薛閣老。」蔣北銘起身離席對崇禎跪下奏道,「萬歲,周將軍和王將軍目前正在宣府大同屯田,微臣竊以為萬歲一定是了解的。我們可以將那些流民安置在兩地屯田。還有,萬歲,微臣前些年給萬歲也看過天下之圖,大明的海外還有數萬里廣饒的土地,我們也可以把那些流民送到那裏去居住。一來可以為我大明開疆拓土,二來也可以解決流寇問題。而這些是不需要花什麼銀子的。」
蔣北銘知道他這些話裏面的意思崇禎和薛國觀肯定是聽不出來的,只要你們同意把流寇和流民交給榆林灣來處理,那能收編多少農民軍,這裏面的好處崇禎肯定是想不到的。
崇禎終於端起了酒杯:「兩位愛卿,此事慢慢再議,朕今日是賜宴。」
這頓飯吃了很久,散席之後崇禎又把薛國觀單獨留下來了。
「薛愛卿,蔣北銘的話你也都聽到了。」崇禎盯着薛國觀問道,「曹化淳和王承恩建議朕同意兩萬五千榆林軍去陝西,你的意思呢?」
薛國觀的為人,史料說他陰險尖刻,不學無術,少文采。只是因為他仇視東林黨,當初得到了溫體仁的賞識才得以升遷。劉宇亮的下台正是他和楊嗣昌的勾結陷害。
所以薛國觀對蔣北銘的這些話其實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你們榆林灣怎麼做和我沒關係,只要我的內閣首輔坐穩就行。但是現在楊嗣昌有些扛不住流寇的意思,保住楊嗣昌就等於保住了自己。聽崇禎的意思,司禮監現在是和蔣北銘站在一起了,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出頭反對,那麼肯定就會樹敵太多,隨大流還是最好的選擇。
薛國觀想到此,跪下奏道:「陛下,臣以為王公公和曹公公的意見當行。」
崇禎端起面前的一杯酒自己喝掉,突然問道:「難道你不怕榆林灣做大嗎?」
薛國觀心裏哆嗦了一下,隨即回奏道:「陛下,榆林灣充其量就兩萬多人的兵馬,微臣聽蔣北銘的意思一定是會去陝西和流寇死磕的。陝西是在楊大人的掌控之中,我天朝將士也有數萬之多。陛下只需給楊大人下一道密旨,榆林灣的兩萬人不在話下。」
崇禎還是有些不放心:「榆林灣在安南也有所作為。
「陛下,安南無憂。」薛國觀回道,「安南一直是我大明的藩屬,清都王現在用榆林灣臣以為也是迫不得已。陛下也可給安南下一道旨意,清都王自然知道如何取捨。陛下,如今旅順大捷,北面的韃子不會對我大明有任何威脅,流寇才是大患。」
崇禎咬了咬牙:「朕知道了。」
聖旨很快下達了,蔣北銘帥七千榆林軍即刻趕往陝西,周磊王謙祥各帥本部人馬一同去陝西協助楊嗣昌。韓萬濤和葉戰返回榆林灣,務必在三個月之內匯集一萬五千榆林軍開拔陝西。
同時,崇禎給了楊嗣昌和洪承疇各一道密旨,重用榆林軍殲滅流寇是一方面,密切關注榆林軍動向是另一方面。
韓萬濤和葉戰飛馬趕回榆林灣的時候已經是三月底了,兩個人一回來就趕上了一場隆重的葬禮。
曾廣賢已經回到了榆林灣,並且把旅順保衛戰中犧牲的烈士遺體帶回來了。只不過徐田彬帶着四千榆林灣戰士坐的是大明福船,還沒有回來。
烈士的遺體已經回家了,軍校生犧牲的事情也不可能再瞞住了。軍委會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並且叫上了夏天陽、史顯揚和范秋明。
王華在會上幾乎一言不發。他是軍校校長,這些孩子都是他看着長大的,無論從哪方面說,王華說多說少都是不合適的,感情上也過不去。因此王華只有一個要求,無論如何,厚葬這些孩子是他這個軍校校長的唯一要求。
早在許朗和冷天冰回來的時候就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和軍委會詳細說清楚了,並且冷天冰一再表示,最後的命令是他下的,和徐田彬沒有任何關係。如果軍委會想要處分的話,那就處分他冷天冰好了。
鄭江和張國棟也一再解釋,現在不是要處分誰的問題,而是要把這件事的影響力降到最低。許朗在會議上破天荒的說出了韓萬濤在旅順說過的話:「既然他們是軍人,他們就應該上戰場,而不是只坐在學校里。」
最終軍委會拿出了一個決議,把這件事公開出去,並且用最高的規格厚葬這些孩子。至於會產生什麼後果,軍委會的意見是承接一切後果,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鄭江最後提了一個建議,為了淡化軍校生的身份,所有這次旅順保衛戰中犧牲的軍人一同厚葬,同時舉行祭奠儀式。王華雖然心裏不舒服,但也沒有說,因為他知道這是在為整體考慮。
榆林軍這次在旅順加朝鮮一共陣亡了五百多人,五百多具棺槨停放在了忠烈祠的前面。所有榆林灣的軍警政各界人士全都放假來參加這次的祭奠,加上自發前來的百姓,忠烈祠前聚集了不下一萬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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