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處綠地,那鹿似受了驚嚇,怵然不敢向前,轉身朝着右方跑去。羲和正立在右方,低垂眉目,看着梅花鹿從身邊跑過。
羲和看向前方:「那裏很危險。」
鹿寧願冒着被射殺的風險都不願向前,說明前面有更可怕的東西。
羲和轉頭,問:「去看看嗎?」
百里初度看了二人一眼,不說話,徑直向着前方奔去。她身後沒有任何護衛跟隨,筒中的箭卻不多,她在路上應該已經射了不少獵物,卻沒拾撿。
羲和想,她參加這個狩獵比賽,只是圖個痛快。
「護着小姐。」顧靳侯留下一句,便跟着上前。
羲和低了眼帘,也朝前走去。她並未明目張胆的走着,而是小心翼翼從側面出發,以保證出了什麼危險的事情後能第一時間逃跑。
顧靳侯說過,有時候他是顧不上她的。
前方不遠處是一個小山谷,三面環山,她們來的方向是唯一的出路。羲和領着眾人倚着側方慢慢前進。
裏面,百里初空面前立着兩隻老虎。他身上已經負傷,一側手臂流着血。
百里初翎卻是完好無損,他騎在馬上,拉着箭指向谷中兩隻老虎。想是才來不久,並未加入戰局,看見顧靳侯他們,微微頷首。
身下馬兒有些驚慌,羲和輕輕安撫這匹幼馬,蹙了眉頭看向前方。
百里初空聽見身後聲響,卻沒回頭,兩隻老虎正泛着嗜血的眼睛盯着他,此時不能掉以輕心。
羲和蹙眉,現在顧靳侯和百里初翎離他不遠,但也不近。誰都不敢前行一步,雙方都在打量。
百里初空微弓着身子,手中拿着短劍。兩隻老虎看見不遠處的人,有些躁動,低吼着,加重了喘息。
百里初空看準時機,朝着最大的一隻虎撲過去。
百里初翎和顧靳侯抓住時機,同時放箭,被射中的老虎低鳴一聲,卻仍是朝着百里初空的方向撲去。
混亂中,百里初空和兩隻老虎身形交換,顧靳侯和百里初翎皆不敢貿然射箭。形勢緊迫,顧靳侯一凜,抽出腰中長劍,飛身向前。
百里初空腹背受敵,下手也愈加狠戾,雙手扳開眼前血盆大口,青筋勃發的手用力一轉,虎口發出『咔嚓』一聲。
老虎發出低吼的痛楚聲音,只他手臂也被虎爪抓出數道血痕,連着先前被咬傷的右手也愈加疼痛。
背上一重,肩上一陣痛楚傳來,帶着血肉被生生撕開的聲音。
百里初空整個人被撲倒在地,身後傳來刀劍入肉的聲音,和一人的悶哼聲。整個虎首被生生斬斷,鮮血四濺。
顧靳侯負了傷,立在原處,眉間輕蹙。
羲和心中驚懼,衝上前去查看,身後傳來虎嘯。不好!那虎是衝着山谷而來的,百里初度正站在入口中心。
身子一輕,羲和被百里初空攔在身後。而顧靳侯已經飛身向着百里初度的方向,羲和只來的及看見一道影子。
百里初度比羲和先感到危險,來不及拔箭,只隨手拿出長鞭,狠狠朝着奔來的老虎揮去。
鞭子落下,她卻瞬間後悔。那老虎吃了痛,生了怒意,低吼着朝着她更猛烈的撲去。馬匹膽懼,將她甩了下來。
後方臨近的相府護衛,只是隨行替顧靳侯拾撿獵物,為避嫌,並沒帶弓箭。此時有幾人被晃動的馬甩下地去,驚懼不敢上前。
百里初翎蹙眉,上前一步,卻有人比他更快。顧靳侯手中拿着染血的長劍揮去,老虎吃痛,鬆開緊咬的嘴,痛吼一聲,朝着他撲去。
來不及呼嘯卻已經倒在地上,虎籍落地,血染一片荒草地。這次比方才更狠戾,一劍斃命,沒有留給老虎反應的時間。
人聲,馬蹄聲傳來,蘇白領着禁軍前來,神色焦急,黑髮有些凌亂,頭一次失去了端莊柔和的模樣。
她身後跟着的太醫見到一地狼藉,忙下馬上前查看。
顧靳侯放開懷中面色有些蒼白的百里初度,站在一旁靜靜看着。
羲和覺得有些悶,百里初空有些虛弱,卻仍舊將她抱在懷中,手中拿着短劍,緊緊看着前方。
直到看到老虎被顧靳侯擊斃,太醫到來,才鬆了口氣,有些頹然的倒在羲和身上。
羲和本緊張的注視着前方的顧靳侯,身子一重,方才感覺到身側一片濡濕,冰涼。
她摸去,濕淋淋的,是湧出的鮮血。
「別怕。」百里初空低聲靠在她耳畔柔聲道,氣息有些不勻。
羲和搖搖頭,道:「我不怕,你先別說話。」
身邊的太醫為難道:「傅小姐請你挪開一下,老夫想查看一下四皇子傷勢。」他的語氣有些為難和赫然。
羲和知道現在兩人姿勢有些過於親密,百里初空已經昏倒在側。其實他傷勢很重,方才卻一直清醒着,直到那聲『別怕』後才昏道。
羲和將他挪開,對着太醫道:「腹部,右肩傷勢最重。」羲和也懷疑自己為何如此清晰冷靜。
百里初空身邊圍了很多人,蘇白,百里初翎,趙沉封,還有許多禁軍。這些人神色複雜難言。
羲和手腳僵硬,勉強站起身來朝外看去,只看到隨着另一名太醫走遠的顧靳侯。
是的,他方才也受了些輕傷,羲和記得清楚,他的左臂有一處抓傷,身後有方才和老虎爭鬥的咬傷,可他並沒讓太醫察看。
他的懷中是臉色有些蒼白的百里初度,羲和知道她那是疼成這樣的。
羲和也有些疼,悶悶的疼。
「傅羲和,你放手。」蘇白急道,聲音有些大,有些冷。
羲和一愣,才發現自己將百里初空手臂的傷口緊緊的抓住,有血液從衣服裏面滲透出來。
許是因為疼痛,他清醒了些,此時淡薄的眸子正靜靜的看着她。裏面沒有責備,只有安撫。
「你別緊張,放鬆。」他看着羲和柔聲道。
羲和眼睛澀澀的,他一個病人卻對她說這話。
旁邊的太醫正在處理他腹部的傷口,蘇白手上是染血的紗布。
她有些急恨,方才她本一直和百里初空在一起,遇見老虎後,百里初空將她掩在身後,尋得空處,讓她出去找人幫忙。在路上卻碰着趙沉封,因此耽擱了一陣時間。
想到此處,她有些痛恨的看向身邊的人。
趙沉封本有些漠然的看着現場的一切,此時,眼神暗沉,勾起一絲殘酷的笑容。
羲和從未在蘇白臉上看過如此明顯的神色,有些愣怔。
手背一暖,百里初空捂着她的手柔聲道:「我沒事。」
他的唇色蒼白,太醫正在為他縫紉傷口,羲和看的心驚。他額頭不斷冒出冷汗,說話時十分吃力,但聲音柔軟,似怕嚇着眼前的人。
羲和看着旁側的蘇白,趙沉封。方才蘇白一直注視着這方,她手上染着百里初空流出的鮮血,正有條不紊的遵從太醫的吩咐,幫着太醫的忙。
其實太醫旁邊,便有專門的弟子,只是蘇白,做的專注,也做的很好,所以並沒有人阻止她。
百里初空傷口很重,撕咬拉扯的痕跡明顯,露出裏面粉色的肉。
羲和最終將目光轉向百里初空。
太醫正將他肩上被咬爛的碎肉剪掉,羲和能感覺捂在自己手背的手一緊,可他卻只直直的盯着羲和。
半響,當太醫將他腹部,肩膀的傷口都處理完畢時,羲和能聽見太醫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那些地方傷口最重!他現在安全了。
羲和低頭,緩緩將手抽出,離開人群環繞的地方。
身後是灼人的目光,和百里初空蒼白的神色。
羲和走的很穩,身子挺直,慶幸的是那匹棗紅馬沒被老虎嚇走,在原地有些焦躁不安的等着她。這樣,她能快點離開這個地方,這裏讓她透不過氣。
蘇白狠狠閉上眼睛,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
百里初空看着自己空着的手,整個人很疲憊,傷口很痛。可等傷口處理完畢後,他還是撐着身體,走向一旁立着的馬匹。
「走吧。」
太醫剛想開口,蘇白已經向前一步,拉着百里初空未受傷的一隻手臂。「百里初空,你現在不宜奔波。坐馬車,好嗎?」她的語氣有着懇求的意味。
百里初空停住腳步,轉身看向她。眸中柔軟,低聲道:「好。」
說完,人已經昏了過去。蘇白抱着癱倒的他,心中第一次對羲和產生了怒意,也不禁懷疑這個男人會真的屬於自己嗎?
她的命運,這個男人。
百里初翎淡淡看向相依的二人,眼睛微眯,意味不明。
營寨中心,一片慌亂。
德妃看着床上蒼白的百里初空,眼睛略顯紅腫,伸手撫摸他的臉龐。
皇帝輕擁住她,柔聲道:「慕青,別擔心,太醫說不會有事的。」
「嗯」
「慕青」
「皇上,我需要一個說法。」德妃看向他。
「初空在林中被人射傷後,流的血引來了老虎,那虎是衝着初空來的,而那射箭之人卻沒了蹤影。」
皇帝沉吟,道:「朕會查清的。」
「嗯,皇上先去休息吧!一整天,你也累了。」
「慕青,叫朕守慎。」皇帝看着德妃。
德妃並未看他,伸手將百里初空被子攆好,隨意道:「嗯,守慎。」
她的神色很是冷淡,皇帝冷凝了神色,輕嘆一口氣,出了營帳。
李德安領着幾名禁軍,上前一步道:「參見皇上。」
「嗯,查清了嗎?」
「臣無能,並未查出射傷四皇子的人,只太醫在老虎的體內發現了一種藥,這種藥平日裏並不會有什麼作用,只會在聞到一種特殊味道的時候才會讓老虎發狂。而四皇子被射傷後流出的血就有這種味道。」
皇帝沉了臉色,厲道:「再查,若半月內查不出,朕要你有何用。」他方才吃了德妃臉色,此時火氣極重,臉色陰沉。
李德安無奈,只得咬牙道:「是,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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