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旁觀者,杜月笙表現出了江湖大佬該有的大度,老蔣既然能夠攀上高枝,他沒有表現出一絲的不快,至少臉上是如此。
「老弟,你這是要走鴻運了,恭喜能夠在老家做父母官。算了,就當哥哥沒有說過。在老家當官的心得,我們倒是可以交流一二。」
「杜哥!」
「唉,我是光緒十四年生人,你我年紀相仿,不如就以名字相稱吧!」杜月笙倒是想要給自己取個字,顯得自己有文化,是個人的樣子。可是被楊度一陣嘲笑之後,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老蔣倒是有字,而且他是按照人的路數來的。族譜的名字叫蔣周泰,這是出生之後老爺子給取的上學了,有學名,蔣志清踏上了政壇,雖然是那種不入流的小人物、小嘍囉,但也給自己取了一個大氣的名字寫過文章,有筆名當然有人才會用到的字就不稀奇了。
杜月笙把自己的出生年份都說了出來,老蔣自然不能覥着臉叫大哥了。他可是光緒十三年生人,比杜月笙大了一歲。再像以前那麼叫,就有點沒臉沒皮了。
當然,老蔣可以固執地按照黃金榮那邊的輩分叫,反正杜月笙加入青幫比他早的多。叫大哥,也不算跌份。可那是他作為一個閒散人員可以那麼叫,一旦進入了官場,就應該和外頭的幫派斷絕聯繫了。以至於,老蔣有點無法應對。只是尷尬地笑着:「會不會顯得生分?」
杜月笙面對老蔣那張糾結的臉,寬慰了幾句。老蔣剛剛答應在上海擔任一個分局的警察局副局長,沒想到時來運轉,竟然被王學謙看中,要出任寧波奉化的縣長了。
造化弄人,要是知道這樣的結局,他就不會多嘴提出讓老蔣在上海當官了。而且還是一個芝麻大的官。
雖說,一個小縣城的縣長也不過是一個芝麻大的前程。可要分什麼地方啊!
杜月笙以前就很想回鄉炫耀一下,說好聽點是衣錦還鄉吧,最好是能當高橋鎮的鎮長,讓杜家上下都有面子。如果給他個川沙縣的縣長當一當,恐怕杜月笙就要感激涕零了。
老蔣當上奉化的縣長,等於是給老蔣家臉上貼金。
一般人,都拒絕不了這樣的邀請。更何況老蔣這段日子根本就沒有經濟來源,他要是掀起縣長的位子太不想去。別說戴笠了不會給他好臉色,連杜月笙都會看不起他。好高騖遠的人是不少,那都是有大本事的,可老蔣的本事,饒恕他們眼拙,都沒看出來。
別說杜月笙和戴笠這些人,就算是老蔣親近的國黨兄弟里,也沒有看出他有什麼大本事來。
這也是老蔣競爭廣州軍校失敗的原因,他光有保定、日本振武學校的求學經歷。但是卻從來沒有在軍隊過帶兵的經驗。當然,連他自己在日本軍隊裏實習過都不想說。在日本軍中,有一種說法就是士官候補生,這就是軍隊裏準備送入陸軍士官學校學員的考察期。民國留學日本學軍事的學生不會有考察期,但也會安排在日本軍隊之中半年左右的時間適應軍隊生活。
老蔣就進入過日本陸軍十三師團的炮兵聯隊進行為期半年的實習階段。
後來,辛亥革命開始了,老蔣受到國黨大本營的召喚,同大批在日學習的學生回到民國。他的實習階段也就告一段落。當時他的上司,還有聯隊長都簽署了他實習結束的文件,按照這些文件,他可以順利進入陸軍士官學校,成為一名軍官生。後來辛亥革命勝利,國黨開始瓜分國內政治版圖,老蔣沒有在陸士上過一天學,也在陳其美手下撈到了一個團長的職位,就更沒有心思回到日本繼續士官學校的學業了。
如果,他能夠在第一次護法戰爭失敗,也就是民國三年進入陸軍士官學校,他也不會在廣州輸給程潛了。因為陸軍士官學校畢業之前,會在日本軍中擔任低級軍官實習。有了這份經歷,就算是鍍金成功了。可惜,老蔣當時固執的認為,已經改變不了他的命運了。
結果命運還是和他開了玩笑,這一次的打擊,差點讓他爬不起來。老蔣並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尤其是意志力,要不然他也不會因為立志要成為一個正派人物,但常常被在街頭打扮地花枝招展招攬野漢子的賣身女子所誘惑,可事後後悔不已,在日記里罵自己是畜生行徑,豬狗不如了。不過他也有好的一面,自制力雖然還不足,但逐步正在朝着好的方面發展。現在街頭的一般貨色已經誘惑不了他了。
至於老蔣在日本軍隊中的經歷,他是打死也不會說的。
因為,他在日本第十三師團的工作太過丟人,以至於他感覺說出來會給蔣家的先人丟臉的地步。
他在日軍中實習到底是幹了什麼呢?
餵馬。
沒錯,在民國的軍隊裏,可以叫成馬弁,也能說是馬夫,反正是不上枱面的營生,丟臉的很。
可在日軍中,餵馬和打炮,是日軍中的兩大專業技術兵種。在缺乏機械化的時代,日本陸軍擁有大量的馬匹,一個師團甚至可能擁有7000匹以上的各種馬匹,這是保證軍隊快速反應的保障。地位幾乎和炮兵一樣重要,因為數量大,日軍中養馬的專業人才會被重視,尤其是日本中高級軍官,都會自己餵養自己的馬匹,甚至有些將軍都會延續這樣的傳統。在日本不丟人,還挺自豪的工作,可要是放在民國,這是下九流的營生,說出來檔次會被拉低很多。
老蔣要是覥着臉說自己在日本留學,最後弄了個養馬的活,連他自己都臊得慌,壓根就說不出口。
以至於有人問老蔣,在日本軍隊中實習做什麼?
老蔣會尷尬地吐出兩個字瞎混。
連帶着,準備提拔他的人都有點懷疑,老蔣是否真的有能力擔當重任?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老蔣感覺新的生活正在靠近他,他的人生也會因為這次改變獲得截然不同的開始。
所以,老蔣決定給新的主顧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也不奇怪了。
王學謙在宴會進入一半不到的時間,就準備離開,事實上,大人物都一半會提前了離開宴會。他們需要的交際在宴會開始不久就已經完成了,隨着李法勒、幣原喜重郎等重量級人物的離開,宴會就會交給年輕人,他們在場反而會破壞宴會的氣氛,太過壓力,年輕人不敢釋放。
老蔣瞅准了機會,追上了準備離開的王學謙一行人。他這冒失的行動,差點讓戴笠的手下大動干戈,把槍拔出來。好在戴笠攔住了人,通知老蔣等着,去給王學謙匯報。
站在王學謙的面前,老蔣顯得很沉穩。他不是一個怯場的人,反而膽子很大。
深吸一口氣,老蔣決定說幾句表決心的話:「王督,感謝您給我一個表現自己能力的機會,我會好好把握的,將奉化治理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模範縣。」
「模範縣?」
老蔣是一個好面子的人,他覺得模範這個詞很精闢,很能表現出他能力的出眾。
不過邊上的宋子文卻覺得老蔣有點好大喜功,模範縣?以奉化為標準?他眼神不善地看着他的這個手下,對此老蔣一無所知,他哪裏知道今後會在宋子文的手下討生活?
「模範縣?標準是什麼?寧波的發展方向是什麼?這些你都知道嗎?」
宋子文如果是一個外人,這麼質問浙江官場的人員,多少有點喧賓奪主的意思。可是他已經決定進入浙江官場,就不算是外人了。而是一個上司對下屬的考校。
老蔣打眼一瞧,原來是對頭,宋子文和張靜江不對付,他是早就知道的。後來,張靜江在電報里也說過,孫大先生原本已經被張靜江說動了,準備改讓老蔣當軍校校長。可是眼瞅着要成功的時候,被宋子文破壞了。
兩人都在國黨這杆大旗下的時候,算不上是仇人。
只是互相不對眼,而且宋子文也不是針對老蔣,是針對張靜江。老蔣不過是躺槍,替張靜江受過而已。兩人的過往,王學謙不清楚,也沒有想要打聽清楚的意願,他倒是很好奇,老蔣剛決定去奉化當縣長,就提出了一個口號,要讓奉化做模範縣。他想要知道老蔣口中的模範縣的最終樣子到底是什麼樣的?
這話事要細說,在宴會上說不清楚,於是老蔣在被收入浙江系之下之後,靠着自己的一點機靈和氣運,憑藉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縣長的身份,獲得了王學謙單獨召見的資格。
「現在不急着說,你回去想一想,如何將奉化的政務工作做好,達到模範縣的標準。」王學謙攔住了想要解釋的老蔣,給了他一個緩和的機會,然後扭頭對陳布雷囑咐道:「推掉明天上午的行程,給他留出兩個小時的時間。」
「是的,先生。」陳布雷一絲不苟的回應道。
而戴笠隨後被囑咐王學謙明天面見老蔣的時間安排。才進入浙江官場,還沒有上任就被重視,看來老蔣在浙江的仕途會很穩健。戴笠也是心中暗嘆,這傢伙運氣真的是逆天了。
剃了一個光頭,就獲得了實權縣長的官職。
然後傻乎乎的差點衝撞了東南王王學謙,卻被重視到單獨接見。想必之後的幾年時間裏,老蔣在官場會非常的順利,要不了幾年時間,就會升遷。隨着王學謙的地盤越來越穩定,手下的官員升遷的機會卻越來越少。
除非王學謙開啟爭霸模式,向四周擴張,不然的話,只能等着上司挪地方。
陳布雷不會囑咐老蔣說這個機會難得,畢竟老蔣也會清楚,大老闆的青睞,並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他只是獲得了這樣一個被青睞的機會。而戴笠可不一樣了,他在王學謙身邊的日子也不斷了。加上和老蔣的關係不錯,有心拉一把。所以給他解釋的更加清楚一些:「老蔣,準備的充分一點,大老闆特地召見一個人很多,但是像你這樣的官職的人是頭一個,要把握好機會!」
老蔣也是心中忐忑不已,他感覺剛才的話似乎說過頭了。
可要是讓他改口,恐怕真的不太容易,只能硬着頭皮答應道:「一定盡力讓王督滿意!」
戴笠囑咐兩句之後,追上王學謙的隨行人員,離開宴會廳。
這時候,宋三小姐披了一件外套,雖然不如剛才在台上那麼光彩照人,但多了一份灑脫的氣質。尤其是法國宮廷香水世家的獨特配方,有着超越大路貨香水的獨特氣味,人未到,香氣已經在鼻尖縈繞了起來。
老蔣猛然一回頭,發現正是剛才在台上給王學謙翻譯的那位小姐,近距離觀看,猶如散發着女神的光芒一樣,讓他激動不已。男人,在看到心儀的女人,往往會有一瞬間難以自拔的呆滯時間。有的長一些,有的短一些,可老蔣的自制力確實讓人覺得擔憂。反正宋三小姐看他的時候,自己是不知道他的德行,可在宋三小姐眼裏,反正是一臉的豬哥相,噁心的緊。宋三小姐被老蔣的光頭晃了一下眼睛,也沒有細看,就過眼的功夫,就傍着宋子文的手臂往外走。老蔣並不知道宋三小姐是宋子文的嫡親妹妹,反而認定了宋三小姐可定是宋子文新交往的女朋友,甚至是妻子之類的。
在上海,相對民國其他地方更加的開放,男女之間在外不會拘束自己的舉動。親昵的舉動時常能夠看到。
老蔣看到這一幕,頓時氣憤填膺地想到:「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可宋三小姐還好死不死地對宋子文說笑道:「剛才那個人的頭好滑稽,像一顆大花生。」
老蔣原本對宋三小姐有着崇高的愛慕之情,當然他也不會說出來,兩者的地位不對等。而且他也結婚了。可是當花生這個帶有貶義的描述硬是被宋三小姐按在了自己的頭上的那一刻,老蔣的心碎了,女神的光輝再也不見了,變成了女神經。咬着牙目送宋家兄妹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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