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往往抵制不了強權。
即便斯密斯中校龐大的日不落帝國最驕傲的海軍巡洋艦艦長,但在面對掌握着他生殺大權的帝國在東方代言人之一的傑米遜爵士面前,他不得不接受這個混蛋,提出的要求。
讓他絕望的是,傑米遜爵士異想天開的準備讓他去承擔自己的過錯。
說要給民國人威懾的,是他!
說要消除兩個國家之間誤會的,也是他!
斯密斯中校有心反駁,嘴邊總是將帝國的榮耀,紳士的品行,還有軍人的服從放在嘴邊的外交家,讓本來就不善於辯論的斯密斯中校有一頭撞牆的衝動。
「為什麼讓我去向東方人解釋?」在斯密斯中校的潛意識裏,『香濃號』巡洋艦上,有一個算一個,最適合擔任這項工作的並不是他,而是那個站在甲板上,給了他一天臉色的總領事。
「因為這不是一次軍事行動,也不是一次成功的外交開始。所以,你出面是最合適的。」傑米遜爵士絲毫不認為自己錯了。
「可是我不懂中文,要知道,在東方人的眼中,我是一個大鼻子!」試圖反駁的斯密斯中校還想要堅持一下。
傑米遜爵士當然知道對方的小算盤打的是什麼,軍艦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並造成了恐慌,甚至外界一致認為,帝國發動了一場戰爭,但事實上,並非如此。
所以,他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層誤會解開。
「我可以將我的翻譯。暫時為你服務。有一點要注意,你的任何舉動。都是為帝國服務,而不是個人,不要摻雜哪怕一丁點的個人情緒。」傑米遜爵士讓水手準備穿上的救生船,只要兩個人的合作,橡皮救生船就能夠在波浪中前行。這對海軍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斯密斯中校套上了救生衣,看了一眼兩個水手,思緒一下子湧進腦海中,荒唐之極的舉動。
原本是一場文明與落後之間的碰撞,是威脅,是逼迫,可是一次小小的事故,卻讓他不得不面對一個尷尬的局面。他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征服者。變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就像是在路途上走累了,天黑了,尋求住宿的路人。
但這些他都無法抗拒,左右他命運的那個混蛋,正站在的面前,抱着雙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想着讓他難堪的決定。
「我準備好了。」斯密斯中校毫無感情的說道。
傑米遜爵士點了點頭。臨走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命令道:「斯密斯中校,你最好放下帝國海軍的傲慢和偏見。要知道,我們是在阻止一場戰爭,一場讓帝國榮譽蒙羞的戰爭。這個任務很重要,請你務必謹慎對待。」傑米遜爵士像是十多年來每天早上都要一個送丈夫出門工作的妻子,嘮叨,瑣碎。甚至有些喋喋不休。
「好的,我明白。」斯密斯中校點頭允諾。
「對了,我們得提出一些要求。」傑米遜爵士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警覺道。
斯密斯中校眼前一亮,這個混蛋,終於要維護帝國海軍的榮譽了嗎?滿懷期待的盯着爵士,湛藍的眼珠子,一眨也不眨。
「我們需要淡水,食物,蔬菜……」
斯密斯中校拖着受傷的身軀,好不容易爬上了救生船,心裏一個勁的罵:「這個混蛋,『香濃號』是一艘有過輝煌經歷的榮譽戰艦,經歷過日德蘭海戰,是帝國海上的僵固堡壘,不是一艘用來買菜的小舢板船。」
與斯密斯中校的無奈不同的是,王學謙也遇到了麻煩。
在蓮花莊,他見到了軍隊的最高指揮官,溫應星。
面對溫應星對他表示出來的忠臣,他其實非常慶幸,慶幸一場他不想看到的殺戮,不會在未來的餘生之中,困擾他的一生。
至於對付反對派,他主張用更加溫和一點的辦法來解決。因為強勢的鎮壓和血腥的屠殺,根本不會解決那些根深蒂固的習慣。
只有從下而上的思潮變幻,才會讓大部分人站到自己的身邊。他不希望,是通過武力,將那些懵懂的,毫無所知的平民,綁架到自己的身邊。因為手段只能對付奸詐的對手和敵人,但被煽動起來的平民,或許只不過是因為一時的衝動,更甚者是跟風而已,看着別人那樣做,他們習慣於好盲從而已。
「不,絕對不能這樣。」王學謙有力的揮動雙手,顯得非常激動的對朱葆三大聲反對着,他這是第一次反對這個老人的決定,而且邊上還站着他的父親。
別看朱葆三在上海灘不問世事,但他也沒有錯過大上海的新聞。
自從他獲悉,張嘯林的死是因為得罪了王學謙之後,更是看好王學謙,只有一個殺伐果斷的人,才是一個能夠闖下一片天空的領路人。如果王學謙不過是一個歸國的學子,一個文人,銀行家。他可不會跟着王家去趟這片渾水。
正是因為看到了王學謙身上那種決不妥協的性格,甚至有一點衝動的性格,才覺得,王學謙才是他託付政治希望的人才。
可忽然間,他卻愕然的發現,面對一群情緒激昂,甚至不擇手段的反對者,王學謙卻出人意料的顯露出一個文人該有的固執。難道他看錯了?還是外界傳言是假的?
朱葆三將手中握着的西施壺,放在邊上方桌上,失去光澤,甚至彈力的眼皮費力的拉起了一些,用眼神的餘光看了一眼王鴻榮,突然呵呵笑起來:「子高,你也別激動,其實你擔心的我們都想到過。本來就是一個腐爛不堪的破船,砸爛了,重新建造的速度雖然比不上修修補補來得快。可一旦經歷風雨的時候。新船更加堅固,更能夠在海上的暴風驟雨中完好無損的回來。可是舊船就不一定了。」
「伯父,你想過沒有,一旦有反對的聲音,我們就鎮壓。那麼以後還有誰會敢於發出不一樣的見解?」王學謙據理力爭道:「在這個問題上,並不是妥協和不妥協的問題。我堅持懲辦首惡。對眾人不追究。」
見王學謙仍舊是說不通的固執己見,朱葆三也有些氣悶,心說:這小子,真是軟硬不吃。
說起來,朱葆三還真的沒有私心。可被王學謙一鬧,他就在外人眼中,有點別有用心的小心思。似乎他這麼決定,完全是處於私心的作祟。反而成了小人。
心中老大不快的朱葆三扭頭看了一眼王鴻榮,意思再明白不過,你兒子,還是你來管教吧!
其實,朱葆三在鎮壓這件事情上,根本就沒有帶任何的私心,反而是完全替王學謙考慮。他其實想的更加簡單一些,趁着這個機會。將可能威脅到王學謙將來上位的人全部處理了,惡人他來當,讓王學謙當好人。直接撿現成的。可沒想到,這倔小子,一點都沒有領情的意思,反而像是要埋怨他。
好在朱葆三已經過了動不動就生氣的年紀,把皮球踢給了王鴻榮。
眼神不知不覺的發現,坐在角落中。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蔣方震,確實讓王學謙愣住了,心中暗想,朱葆三不是一個會動不動下殺心的人,這個決定不會是他提出的建議吧。
反過來稍微一想,他也品出味來了。
讓朱葆三沒想到的是,王學謙卻開口了:「伯父,我不是故意讓您難堪。但是這樣做,確實不妥當。表面上看,有人反對,是因為切身利益受到了損害,就像是身體裏長了病毒,治病救人是本分,但不能為了治病,把人都給殺了吧?而且,我也非常感激您時刻替我考慮,替我當這個惡人。」
「如果面對的是一個小村莊,絕對的權力,**,足夠讓一個人登上神壇。但是我們將來要面對的可不是一個村莊,而是一個城市,一個省份,甚至更多的人。反對者固然存在,也必然存在。當反對的聲音發現,想捍衛自身權益的時候,只能在生與死之間選擇。那麼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悲哀,對於轄區內的百姓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悲哀。」
「不能給百姓和市民帶來完全不一樣的天空。而是將他們綁架在我們的戰車上,然後不停的發動一場又一場的戰爭。就像是一根弓弦,一點點的拉緊,收緊,最後總會有崩斷的一天。等到原本支持我們的百姓,卻不得不用反抗來表示對我們的不滿,那麼將是一場多麼悲哀的結局。」
「其實我想的很簡單,當然實現起來很難。我更願意看到的是,將來站在我們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即便是在最艱難的戰爭中,都有一個堅定的信念,他們是在為自己戰鬥。而不是士兵是統治者的鞭子,警察是貪官的奴才,失去民心。如果我發現,努力的結果是這樣的話,我還不如回美國去,至少過上太平日子是不用擔心的。」
「哼!」朱葆三雖說臉上還掛着,但心裏跟明鏡似的。
蔣方震是他推薦給王學謙的,當時兩人沒談妥,反而讓溫應星捷足先登,當然溫應星也很不錯。可讓朱葆三心裏頭總是有點隔閡,這個人不是浙江人,哪裏有蔣方震貼心?
當蔣方震提出,利用這次機會,清除跳出來的異己,當時朱葆三很猶豫。可當他聽到蔣方震說:大亂之後又大治。他心動了,而且他也認為,王學謙是不會提出反對的。
可讓他意外的是,先是王學謙選定的軍事主官,溫應星出口反對。
表示,沒有接到王學謙的命令之前,他不會用鎮壓來面對騷亂的人群。
緊接着,王學謙趕到之後,不但沒有站到他的一邊,反而合起火來和溫應星一起,來氣他。這讓朱葆三的面子更是落不下來了,好在他涵養不錯,沒有鬧僵。
王學謙的口氣一變,尤其是點透了他的心思,頓時讓他心裏頭好受了不少。
聽到王學謙卻繼續說:「其實面對這場騷亂,很好解釋。英國人鼓動漢奸,對平民發動一場燒殺搶掠的暴行。我們需要在輿論上譴責英國人的無恥行為,然後就是找英國人要求將事情講清楚。」
連朱葆三都覺得英國人似乎挺冤枉的,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反倒是躲在一邊,故意躲人視線的蔣方震站起來,意味深長的笑着看着王學謙,出人意外的伸出手來,雙眸清澈純淨,但這一刻,王學謙還會不明白。
倒是和骨瘦如柴的身體不相匹配的是,蔣方震的手很有力量,也很溫暖。不過感覺上有些潮乎乎的,似乎手心也捂出了不少汗,顯然蔣方震也非常緊張。
王學謙暗暗心說:「你也有緊張的時候?」
「蔣先生,這樣哄騙一個長者,難道就是為了試探我?好在事情並沒有一發不可收拾,不然到時候恐怕你也不得不站出來讓世伯改變主意吧?」王學謙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蔣方震心頭一陣膽寒。
「王先生誤會了。」蔣方震苦笑道。沒辦法,把戲被戳穿了,自然要有被人埋怨的心裏準備。
可當他看到臉色黑沉沉的朱葆三的時候,心中暗道:「不好!」
原本來寧波,擔任一個軍事謀士的閒職,蔣方震其實也挺失落的。尤其是看到了,王學謙竟然按照美軍在一戰中的裝備,武裝他眼裏的『保安團黑狗子』的時候,心裏頭那個叫一個悔啊!
可沒辦法,桃子已經被溫應星給摘走了,他只能等待機會。
想着給王學謙一點暗示,他也不是棄之如履的平頭百姓,胸中也是有溝壑計謀的。利用一下朱葆三對他的賞識,正好趕上連朱葆三都舉棋不定的關鍵時刻,他不放客串一下謀士的作用。
不過蔣方震想的更簡單一些,對付反對派,板子是要打的,高高的舉起,輕輕的落下,或許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而到那時候,他再出面勸一下,朱葆三也好,王鴻榮也罷,火也下去了,自然看在家鄉父老的面子上,給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也顯得他的重要。
但是被王學謙當面戳穿,這不是讓他里外不是人嗎?
好在城內的暴亂者讓他免除了暫時的尷尬,當士兵跑到門口,報告道,警察局已經被暴亂者攻破。擁有一個小型武器庫的警察局,一下子增強了叛亂的級別。這時,王學謙就不得不下令,軍隊開赴城內,彈壓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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