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李家一直呆到傍晚才回家,去的時候車子是滿的,回來的時候車子依舊是滿的,干木耳、蘋果、鴨梨、石榴、自製的月餅,饒是這樣,李老太太不斷念叨回的禮太少了。
雪嬌和齊平爬到馬車上,待坐穩了,李氏嘆了口氣道:「年年回你姥姥家,都給咱們帶一車東西,往年咱們沒錢,給你姥姥家的禮不多,娘的心裏頭哇總是不好受,我做夢都想給你姥姥買好東西,如今可真的如願了。」
雪嬌坐在李氏身邊聽她感慨,以前怎麼樣,她不清楚,依照陳老太太的性格,沒分家那會李氏走娘家,頂多給帶兩包果子。
「娘,姥姥家對咱們那麼好,以後咱們多多孝順她。」雪嬌笑着對李氏說。
李氏順手拿起一枚金黃的蘋果,這種蘋果別看長得不好看,又小又有疙瘩,可吃起來非常可口,又甜又香且口感沙沙的,李氏最愛吃這種蘋果了,每年李家都給陳家送兩口袋,但李氏也只能吃幾個,剩下的都被上房瓜分了。
「還是你姥姥家的蘋果好吃。」李氏感慨。
雪嬌就想到了種植果園的事情,於是給李氏說了,齊平、雪如、靜好聽了紛紛跟着點頭。
「那還不容易,你姥爺和你舅懂得種果樹,到時候咱們尋一塊地,請他們幫忙種上就行。」李氏說。
幾個孩子聽了別提多開心了。想想家裏有一片果園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情,春天紅的白的黃的花開放,一串串的花掛在果樹上,到了秋天,滿樹的花被滿樹的果子取代。沉甸甸的一片豐收的景象。
雪嬌想着忍不住醉了。
鄉下人家種果樹不稀奇,不僅在茅山村,整個白土鎮來說,家家戶戶院子裏牆角根都會有幾棵果樹,桃樹、杏樹、梨樹、櫻桃樹,隨處可見。李家的院子裏頭也有兩棵桃樹和櫻桃樹,這兩棵樹雪嬌不曉得是什麼時候種下的。看粗壯的樹根也有些年頭了。但是有陳老太太在,這兩棵果樹自然歸為她的樹了,今年果子成熟也就給他們分了幾顆桃幾捧櫻桃。餘下的全部都是上房的,平時齊平忍不住摘幾個櫻桃都會被陳老太太訓斥,別說是敞開肚子吃了。
若是家裏有了果樹,則想吃就吃。而不受任何人的指責了。
從李家莊趕到茅山村太陽已經落山了。
大家從車上下來,把李家給的土產從馬車上搬回屋裏。石頭給了兩個車夫每人十幾文銀子,又包了一大包果子。
到得屋裏,李氏顧不得旁的,洗淨了手。先對着一面銅鏡卸了釵環,把鳳釵冠子金手鐲金項鍊鎖到柜子裏頭,單留了一枚鑲銀髮插家常戴,陳雪嬌和陳雪如幫李氏打水。瞧着娘那小心的勁頭忍不住暗笑,雪嬌打趣李氏:「娘。你今天可好看了,我看你小時候的一些姐妹看你,眼睛都直了,這還沒有到晚上,你咋就把這首飾都卸了。」
八月節走娘家,是白土鎮的串通,凡是出嫁的閨女半月節前幾天都會去娘家送禮,李氏自然見到了那些一起長大的姐妹。李氏從前是什麼樣,人人都曉得,如今珠光寶氣的往那裏一站,還沒開口,身上的錦衣華服便晃花了人的眼。李氏真不是為了炫耀的,若不是這些衣裳首飾是陳秀才給她帶的,她是再不肯穿的。
李氏擦了擦臉,雖然臉上的胭脂被洗去了,臉上依舊紅潤,扭頭沖閨女說:「咱一輩子也就今兒穿的好,我挺不習慣的,這些首飾帶在頭上沉甸甸的,帶了我一天頭皮發緊。」解開頭髮挽成一枚家常髻,想了一想道;「也別趁今兒了,呆會咱們就去上房,把禮送過去。」…
「怪不得娘趕緊卸下釵環,若是娘那一身打扮,到了上房奶又該說閒話了。」一向忠厚的雪如,也想到了這一層。
「娘,咱們是吃了晚飯在去,還是現在就去。」雪嬌就問李氏。
「現在去。」李氏邊說邊把身上的石榴裙脫掉,換上了一件青色的家常褙子,又攏了攏頭髮,帶着兩個閨女走了出去。
茅山村人吃晚飯,都在太陽落山的時候,那會還有餘光,大家就這光亮把飯菜吃了,還能剩燈油。此時,院子裏傳來隔壁人家飯菜的香味,還能聽到大人吆喝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都這個時候了,上房咋還沒有動靜,鍋屋的灶還沒有點着。
雪嬌他們晌午在李家吃的豐盛,臨來的時候又吃了點心,所以還不餓,他們想等到給上房送完了禮,在回來吃飯。
滿院子只有三房的鍋屋飄蕩着飯菜的香味,蔡氏見大房回來了,讓雪娃給大房送了一大碗豆瓣醬。這豆瓣醬是蔡老太太用家裏祖傳秘方曬制的,比一般的醬要香一些,夾一點放在饅頭裏,比吃菜還舒爽,雪嬌最愛吃這豆瓣醬了。蔡老太太喜歡上房的幾個孩子,今兒蔡氏也去走娘家了,蔡家特意給大房捎了一大碗醬。
「好香,姥姥好些了沒有。」雪嬌接過醬,忍不住用手指頭戳了戳放進嘴裏。蔡老太太前些日子在麻油坊,踩到了濕滑的地方,一不小心滑到了,手腕摔青了一大片,請醫問藥,蔡氏去伺候了兩天,李氏送了一包藥材兩根人參過去,所以雪嬌才有此一問。
「好多了,就是手還不能拎重東西。」雪娃笑着說,見雪嬌耳朵上帶着水滴狀的耳環,身上一身石榴紅的簇新衣裳,悄悄湊在雪嬌耳邊道:「雪嬌姐,我給你說啊,你們今早去姥姥家,被四嬸看到了,四嬸回去給奶奶一描述,奶當時就罵罵咧咧幾句。後來奶就給爺哭訴,說姑這兩天來走親戚,想讓大伯出錢給姑打一副釵環,說姑在婆家沒個人撐腰,哥哥發財了正是用得上的時候。」
雪嬌聽了這話。冷笑着:「現在該想起我爹了,咱姑以前哪裏把我們放在眼裏。」
「誰說不是呢,我還聽說齊林哥要回家了,爺奶計劃着請客,說讓所有人都曉得他考了頭名,你們沒來時,把我爹叫了過去。讓我爹準備給齊林哥的禮......」
雪娃的話還未落。便見張氏走了進來。
張氏站在門口,眼睛四處張望,看到雪娃耳眼裏有一枚金珠子。揚聲道:「哎呀,雪娃才多大點子娃娃,都帶金了,虧着三哥剛才在娘面前叫窮。難不成你這金珠子是大嫂給的。大嫂可真大方。」
雪娃氣呼呼的道:「你管誰給的。」
張氏這話真說對了,這金珠子確實是陳秀才從南邊帶來的。李氏給了雪娃雪妍每人一副。
「四嬸,啥事?」雪嬌直起身子問。
「娘說讓你們去一趟上房。」張氏丟完這句話,前腳想踏進來,被雪嬌沖在前頭擋住:「四嬸。你先回去給奶說一聲,我們一會就去。」
前兩天傳來陳子貴去青樓的消息,張氏還一副拼死拼活的樣子。不曉得陳老太太給她灌了什麼*藥,不出兩天又滿血復活了。開始滿院子偷窺大房的一舉一動了。
李氏在屋裏自然聽到了,待張氏一走,便把雪如雪嬌招進了房裏,指着桌子上的東西:「這是給上房的禮,你倆心細,看看,可還有缺的沒有。」…
桌子上擺滿了東西,同李老爺子的一樣,陳秀才給陳老爺子也帶了一根一模一樣的拐杖。禮看着多,可價格並不比給李家的貴,左不過是些綢緞、藥材、吃食,另外還有從鎮上買來的一條豬肉,這些東西按照鄉下的標準實在太厚重了一些。
「還有十兩銀子。」李氏捏了捏布包。
「行,娘,我看啥都不缺了,咱們現在就去吧。」陳雪嬌道。
李氏叫過陳秀才、齊安、齊平、靜好,一家人拎着節禮去了上房。
陳老爺子見大房一家如此隆重的進來,心下着實歡喜,拉開椅子讓座,又把齊平摟在懷裏。
早上,大房一家去李家走親戚,她站在窗子邊看了一回,李氏的穿着打扮她自然看見了,還有兩大車的東西也落盡了她眼裏。
當時她看到李氏頭上的冠子便一驚,只聽說陳秀才在外頭如何如何的大發了,帶來了幾大箱子的東西,她從來未去北廂房看過,還當着一多半和都叫人吹起來的,又不是家中種了搖錢樹,哪這般容易就發財了,心裏頭隱隱存了看笑話的心意。
「趕緊地,老四媳婦你站在那裏幹啥,還不上茶。」陳老太太難得的開了腔。
「還沒吃晚飯吧,今兒在上房吃吧。」陳老爺子開口。
「不了,爹,這些都是給你的禮,這兩天文嫡和文英都家來,到時人都湊在一起吃個團圓飯。」陳秀才開了腔。
「好!好!」陳老爺子激動的眉毛顫了起來,老大和老三分了出去,老二一家在徐州府,如今家裏人越來越少了,陳老爺子越來越懷念以往大家聚在一起熱熱鬧鬧過日子的場景。
「剛好,明兒齊林要回來了。」陳老太太臉上難得出現一層笑意,「明兒一起吃飯吧。」
陳秀才和李氏自然答應了。
大家說了一會子話,便散了。
「老大,你先別走。」陳老太太攔住了陳秀才,擺手讓其餘人都回去,「你們先回去,我有話給老大說。」
李氏只得帶幾個孩子出來。
陳老太太一向不喜歡大房,怎地這次留下陳秀才說話了,幾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不可思議。
「娘,你們先回去,我聽一下。」陳雪嬌說完偷偷溜到上房東屋的窗台下,側耳聽裏面的動靜。
「……後娘難當吶,雖說我不是你親娘,可這些年也沒虧待你,家裏那麼窮你要讀書由得你,給你娶了媳婦。你到啥時候,你都不能忘了本,我在不是親的可名頭上也是你娘。你在外頭傳來遇了難,我是為了你媳婦孩子好,我才尋摸着讓你媳婦改嫁,你別怨我。如今你發達了,我啥也不朝你要,文嫡是你親妹子,一個姓一個宗的親妹子,你不該給她撐撐腰?……你打南邊來給你媳婦和你孩子買那麼多好東西,你不該給你妹子一套頭面,這兩天你妹子來家裏,別的不要,就要你媳婦頭上一模一樣的金冠子。」
陳雪嬌在外頭氣的漲紅了臉。
他們家的好日子才多久呀,陳老太太便來要東要西了,這回是頂金冠子,下回就是家底了。
「誰買那麼多好東西了?我們穿的用的都是爹在外頭辛苦賺來的,還有娘辛苦開繡坊的錢,我爹在外頭風裏來雨里去,你們怎麼沒有關心過一句話。我娘在家裏辛辛苦苦,那收麥種玉米時節你們咋不說幫幫娘。還有我姑,光想着別人的巧宗兒,自己咋不捨得出東西,上回差點把齊平燙傷,若不是遇到了趙大娘,說不定齊平就走丟了。」
陳雪嬌掀開上房的帘子,氣呼呼的說,不等陳老太太有啥反應,拉着陳秀才便走了。
陳老太太氣做一團,把一隻茶杯打碎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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