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步步嬌 第二百三十九章 觸景

    李氏起身去了北廂房,方才的話題就此打住。

    陳老太太在桌子下點了點陳老爺子的腳,怎耐陳老爺子竟然裝作沒聽到一般,端起酒杯兀自喝酒。

    對於陳子長和陳子貴在徐州府鬧下的荒唐事,滿白土鎮都傳遍了,陳老爺子只是不想管,兩個兒子都這樣大了,成家立業兒子都要娶媳婦了,在管能管哪裏去,只要不做出吃官司的事情來,他倒願意丟開手去,閉了眼睛過日子,因此他雖然聽懂了陳老太太的意思,可就是不向大兒子開口讓陳子長跟着做生意的話。

    陳秀才打南邊帶來的梨花釀,和白土鎮賣的不一樣,是許國之府上出的酒。用春天頭撥梨花吊在酒罈里熏了一年,梨花的清甜融入酒中,越發顯得口感清甜細膩。

    陳老爺子喝了一杯又一杯,嘴邊「滋溜滋溜」作響,這酒後勁雖然大,但大家都不阻止陳老爺子,一年也就八月節和春節他才放縱飲酒,平日是不怎么喝酒的。今年又和往年不一樣,老大死裏逃生帶着大筆銀子回了家,兩個孫子雙雙中了童生,陳老爺子心裏頭高興,酒喝的愈發香甜。

    陳秀才緊挨着陳老爺子,面前有一碟子涼拌鮮豬肝,李氏曉得陳老爺子愛吃,特意擺放在他面前,此時已經下去一半兒了。陳秀才夾了豬肝放在陳老爺子面前的空碗裏,見齊平探着身子夾遠處的紅棗糯米,於是一把把齊平抱進了懷裏:「我給你夾。」舀了一大勺子,齊平吃的油乎乎的嘴,嘴裏嚷着渴,伸手去拿陳秀才的酒杯:「哥哥都能喝酒,我也嘗嘗。」

    一口下去,辣的咳嗽起來,整個嗓子火燒火燎。他以為這酒是和果子酒一樣清甜,一張臉辣的皺了起來,伸着舌頭沖對面的雪嬌道:「辣。姐遞給我水。」

    齊平可愛的模樣將大家都逗笑了。

    陳老爺子的笑聲尤其響亮,幾個女人酒盅里都是果子甜酒,陳雪嬌拿了一杯遞給齊平,齊平自己不喝反而把甜酒遞給陳老爺子:「爺爺喝。去去辣。」他看陳老爺子一杯一杯的喝梨花釀,只以為爺爺和他一樣辣嗓子。陳老爺子一高興,一把從陳秀才懷裏摟過齊平,夾了一隻最大的雞腿塞進他手裏:「這么小就知道孝順爺爺了。」

    陳老太太眼見着陳老爺子不把陳子長當回事,只顧和大房親香。心裏氣的冒火,但凡死老頭子能幫着說幾句,老大也不敢這般赤裸裸的拒絕。

    「老大,你別聽那外頭亂嚼舌根,老二是你的親親兄弟......」既然死老頭樣子靠不住,就捨棄自己的一張老臉出來。

    話剛說到一半,便被陳雪嬌打斷:「瞧,月亮到中天了。」

    大家順着雪嬌的話抬頭,一輪晶圓燦爛的滿月掛在天空,碧透的月光透過梧桐樹的葉子撒落下來。整個院子亮如白晝。

    這個狡猾的死丫頭,是故意來打嘴的。陳老太太不滿的瞪了陳雪嬌一眼,陳雪嬌仿佛沒看到一般,拉着雪如和靜好嬌俏的指着月亮說笑。

    陳子長的臉難看至極,嚷嚷着要喝熱茶,雪妙的丫頭綠兒把剛泡好的熱茶端了上來,陳子長抿了一口提溜着茶杯拋到牆上,碎瓷片子拌着刺耳的破碎聲傳了過來。

    「你想找死,咱們非親非故,我當時可憐你。才讓你進了家門,養你這麼久,你連一杯茶都泡不好,這麼熱的茶端上來。你想燙死我,你安的什麼心,不知好歹的東西。」陳子長反手便給了綠兒一個耳光。

    這話赤裸裸是罵陳秀才的!是替陳老太太罵的!

    大家都是水晶心肝玻璃人,聽了這指桑罵槐的話都不吭聲。

    心裏頭最快意的莫過於陳老太太了,她曉得陳子長眼見陳秀才發了財是拿刀子割他的肉,方才母子倆對陳秀才笑臉相迎。眼瞅着沒有下手得利的機會,乾脆撕開面具痛罵一番。她正憋了許多話要說,就等着陳秀才開口呢,打年輕時候他念書,娶媳婦,哪一樣哪一樁,她這個當後娘的沒有張羅,此番發達了卻翻臉不認人了。

    在陳老太太心裏頭,理全叫她佔了,都是別人的不是。當後娘的不止她一個,她雖然沒有做到噓寒問暖,可也不像那等把原配的孩子逼死的後娘,她認為大面上過的去就是對陳秀才最大的恩情了。

    不意,陳秀才對陳子長的罵聲置若罔聞,依舊面不改色的吃菜。就連一向尖牙利嘴不饒人的雪嬌,此時也如同鋸了嘴的葫蘆一聲不吭。

    陳老太太咬了咬牙,從燜雞上撕下來一隻腿,放進齊林碗裏。這是和陳老爺子叫板呢,你能給你孫子雞腿,我也能給我孫子雞腿。

    陳老爺子微閉着眼睛,吃得醉酣酣的斜依在椅子上,手裏依舊抓着面前的杯子一口一口抿着酒。面前的一碟子豬肝吃個乾淨,只剩下幾根薑絲,陳老爺子用筷子夾了放進嘴裏嚼了嚼,醉眼朦朧中打翻了一隻碗,湯灑了一身,幸而湯不熱,陳老太太着急忙慌的給陳老爺子擦手擦臉。

    趙氏遞了一塊帕子上來,陳老太太心口正賭一口氣,嫌她大菜都做不好,樣樣比不過李氏,接過帕子罵了一聲:「蠢貨,還不趕緊打水來,遞個干帕子頂什麼用。」

    這邊李氏早把水端了上來。

    一片鬧哄哄的,待把陳老爺子挪進屋裏,桌子上的菜已經冷了,除了張氏,眾人在沒有心思吃,於是一時之間撤了席。

    既然團圓飯已經吃過了,賞月沒有必要在一起了。

    大房便在自家門口設置了一面桌子,上頭擺放着瓜餅及各色果品,旁邊點了一柄風燭。


    徐州府的風俗,八月節女孩兒要祭拜月亮,以求能夠有個好姻緣。

    李氏在地下鋪着拜毯,虔誠的盥手上香拜畢,又讓雪嬌姐妹皆拜過。拜月自然拜的是好姻緣,這個時代的人對一切祭祀節日都有着與生俱來的敬重,雪如、靜好恭恭敬敬的拜完起身,雪嬌只覺得好玩,也跟着磕了幾個頭上了一炷香。心裏祈禱的則是前世的父母一切平安。

    「娘,我也要拜。」齊平邊吃着月餅,邊拱手。

    「不成,這是女孩兒家拜的。你一個男子漢怎能拜月,難不成這么小就想娶媳婦了。」李氏正在切桌子上的西瓜,聞言點着齊平的額頭說。

    齊平自然不懂拜月的意義,拿過西瓜啃了一口,連籽一起吞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從雪如雪嬌身上划過,童聲童語問道:「姐姐們拜月是要給我找個好姐夫嗎?」

    這句話把大家逗的哈哈大笑,雪如和靜好羞紅了臉。

    陳秀才今日連喝了兩場酒,晌午在私塾和黃秀才一起喝的,晚上在陳老爺子的興頭上又喝了幾杯,賞了一會月便撐不住回了屋子。石頭早燒了水端了盆端到北廂房,李氏給他脫了靴子燙腳,陳秀才兩隻腳兒浸了熱水來回的搓,臉上也搭了塊熱巾子,李氏抹了手兒給他擦腳道:「咱們家哪裏就有那麼多錢了。窮苦的日子過習慣了,手裏有五兩銀子都算大錢......一個院子住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只怕他奶要老二跟你跑貨的念頭不會了斷,若老二真是個正乾的話又另說,可偏那一家子比地里的水蛭還會吸血的,沾上的便脫不了身,有多少家當好這樣蹧踐。」

    吃飯的時候,李氏藉機回了房,聽石頭說了席間的事。饒她在是個溫厚的人。未免冷了心,她忍了許久的話忍不住,說給男人聽。

    「我的錢也不是那麼好來的。」陳秀才按了按肩膀,陳子長是個什麼德性。他最清楚,他若是沒錢,自己當大哥的給他一些都無妨,可這生意上的事情是萬萬不能讓他插手。

    「咱們的日子眼見就好了,不管他奶咋對我們,她佔着長輩的名頭。該孝敬的咱們孝敬,至於老二一家,只要不過分,得過且過。」李氏是鄉村婦人,淳樸善良是她的本性,心裏雖然對上房不喜,可知道凡事不能做絕的道理,一個院子住着,總歸留些餘地。

    「過不了多久,我還要外出,我打算在鎮上置間屋子,省得你們住在這裏受氣。」陳秀才眯了眼兒把熱巾子罩住臉,歪在床上闔了眼兒。

    李氏給陳秀才擦乾淨了腳,忽而想起一件事來:「今兒我接到韓家的帖子,說明日行健他娘要來咱們家裏,白天忙倒是忘了給你提,你看咱們怎麼準備……」

    「那你好好準備一下,雪如也大了......行健那孩子品性不錯......」陳秀才應了一聲。

    鄉下人家串門極少有下帖子的,除非是要做親,李氏對周氏來家的目的心知肚明,趁着晚間把這事情給陳秀才商量了一番。

    待陳秀才歇下了,李氏從屋裏走了出來,手裏順帶拿了幾件厚衣裳。這天氣,白天看着暖和,可夜間濕氣露水上來,便冷了。孩子們今兒興頭好,好不容易賞回月,受了傷寒便不美了。

    窗子下,雪嬌幾個孩子團團圍着坐在氈毯上,吃着月餅喝着熱茶,清脆的笑聲傳的滿院子都是。李氏笑盈盈的走了過去,看到幾個孩子都披着袷衣,想必是雪如提前準備的,忍不住朝雪如讚賞的一笑,自家大閨女如此懂事周到,日後到了婆家必定能討得婆婆歡心。見孩子玩的高興,囑咐了幾聲, 便去了灶間煮些甜羹給孩子們解渴。

    「那南邊八月節這天選嫦娥仙子,和咱們這裏冬天選冰燈仙子是一樣的,看來各地都有各地的風俗,我真想走出去看看。」雪嬌咬了一口月餅,把裏頭的青絲抽了出來,她愛吃五仁餡的,但裏頭的青絲不愛吃。

    「……我之前跟着巡撫大人去過京師,那裏的風俗和南邊又不一樣,一旦有節日,全城禁除宵禁,士庶同樂,距離皇宮不遠處,搭了看戲耍的棚子,棚子上綴着絹花,那絹花都是上好的綢布做的,頂上綴着說不清的燈籠和夜明珠,整個街市亮如白晝,有看百戲表演的,也有戴上獸面,自己敲鑼打鼓跳上了舞的,或是嬉笑追逐的,人人都放開了膀子玩。」

    原來是石頭在給雪嬌幾個講述外頭過節的盛況,他嘴裏描述的場景栩栩如生,引的雪嬌、齊安、齊平齊齊嚮往之。

    石頭如今已經完全融入陳雪嬌家的生活,身份上是個小廝,可誰也不把他當做下人看,常常和齊安、齊平耍做一處。

    說笑了一會子,看到陳家團聚一堂,而自己的父母卻還未尋到,自己一人孤身在這世上,忽而傷心至極,忍不住脫口而出:「月圓中秋,本是和父母兄弟團圓的時候,不曉得這輩子我還能不能在見到家人。」

    眾人聽了一起沉默,尤其是靜好,親娘死了一年,在想見一面,卻真真失去了希望。

    雪嬌勸慰石頭:「未有消息便是好消息,雖然你和父母兄弟不在一處,可都在賞着同一輪月亮,你這樣想便算是在一處團圓了。」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時古難全,千里共嬋娟,就是這個理。」齊安嘆道。

    因為涉及到悲傷的話題,大家都有點喪失了賞月的興致,說笑了幾句便散了。石頭非常不安,覺得因着自個讓大家添了堵,雪嬌寬慰他:「……月已經賞過,在坐下去,夜深露重,着了風寒不是玩的,何況明日哥哥和弟弟還要去私塾,晚了先生又要罰了。」

    雪嬌心裏十分不好受,倒不是為了石頭,而是為了自己,確切的說是為了前世的自己。

    不知道前世的父母會不會因為思念自己而悲傷難忍。

    她希望有一天能夠穿進父母的夢裏,告訴他們,女兒在一個他們看不到的世界生活的很好。

    「雪嬌,想什麼哪,小心露水濕了頭髮。」李氏見雪嬌站在窗子下,抱着手臂,愣愣的看着月亮,趕緊把她拉進了屋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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