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樂章 第七十一節：預料之外

    停留的日子足足持續了五天時間，奧蘭多終究沒能夠獲得風堡領主的支持。

    米拉為此給出的意見是讓她去招募那些滯留在城裏頭的傭兵，但綜合考慮銀髮的小蘿莉還是婉拒了這個提案。

    原因無他，傭兵實在是紀律散漫。

    她們一行雖說擁有便捷的飛艇，但三艘加起來也至多只能載個一百人左右。如果獲得的軍隊是正規軍的話，依靠強大的紀律，派遣巴利亞一人就可以引導整支軍隊從地面前行——和奧蘭多分開的軍隊不會被太多人盯上，因此只要在接近斯特堡的時候再匯流就可以了。

    而僱傭傭兵，先不提烏龍混雜的高低戰力和低下的配合效率，首先會窩在風堡這種地方的傭兵就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角色。

    誰都保不准他們會不會轉個身就把刀子捅向自己，又或者拿了錢就跑得沒魂沒影。

    三來二去，銀髮的小蘿莉嘆氣連連，最終決定走一步是一步。

    魔法的鐘聲在寂靜清冷的風堡內迴蕩了三次，有不少人都停下腳步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又或者乾脆朝着聖地趕去。

    但趕到那裏的他們看得見的只有被薩妮婭一行人護衛起來的奧蘭多的背影——她們很快走向來時的方向，盤旋在上方的飛艇也適時地啟動了鎖定法陣。

    檢查確認沒有損壞之後薩妮婭她們捏碎了近距離傳送的定位魔晶，昂貴的晶石與飛艇船艙底部的魔法陣同時亮起，穩定的通道開啟，一行人再一次回到了飛艇的船艙之中。

    反覆的平靜日常和一些些情感糾葛此處就不再敘述，總之伴隨着水汽和雲霧，歷經數月的旅程終於來到了最後一站。

    佔地堪比布羅法林主城的斯特洛安德里克遠遠的就已經可以看見大致的形態，只不過她們並不打算直接前往城中央的空港。

    因為斯特堡的空港左鄰城主府，右側則是帝國南方第二大，千重最大的軍營，哈洛福克斯軍事指揮中心。

    雖說哈洛福克斯名義上是隸屬於帝國官方的，但三千里外的帝皇很多時候根本管不着這裏。所以這十七萬的常備步兵和五萬騎兵，基本上就是西森克家族的囊中之物了。

    看清楚這一點的時候即便是我們的主人翁也有些驚訝她們竟然能走到這一步。

    說實在的，即便是擁有了四位守護騎士和一把強悍聖劍的她，在西森克家族這種龐大家系面前也就像是人類眼中的螞蟻一樣，可以輕易碾碎。

    但所幸帝國法律以及許許多多的事情讓她們這一隻小螞蟻得以躲藏在龐然大物無法接觸到的角落裏頭，苟且偷生。

    然而那些取巧的手段什麼的也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她們不論如何都會和西森克家族的權力中心面對着面，而對方會選擇怎麼做——誰都心裏沒底。

    貴族的面子和傳統是一種非常**的東西，他們有時候會為了這些誓死奮戰，比最優秀的士兵都還要不怕死——而另外一些時候，他們又可以輕易撕破臉皮。

    所以說實在的，接下去發生的事情幾乎完全不在薩妮婭又或者這支隊伍裏頭的任何人的掌控之中——黑髮少女本人自然對這種情況是極度厭惡，但她不會將不安明顯地表露在臉上，因為薩妮婭明白包括奧蘭多在內的許多人現在都指望着她。

    薩妮婭在這些天計算了許多套方案——但無一例外都是在賭運氣。

    沒有兵力就沒有話語權，主導權完全被掌握在西森克家族那邊，她所能做的也僅僅是預備一些根據對方可能會採取的行動，從而應對的方案罷了。

    飛蛾撲火，但她卻對此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說來緣分這種東西也是奇妙，原本她與奧蘭多是完全沒有交際的——更別提米拉、向日葵還有依琳她們幾人。

    但一路走來，日日夜夜的陪伴卻已經讓這個小團體之中所有人的相處變得自然而然。即便前方迷霧重重，但卻沒有一人想要退縮，回歸到沒什麼危險的平凡生活。

    想來也是，薩妮婭微笑着思考着這個團體之中的每一個人。

    平庸普通的生活從來都不適合她們這些人，就算在那些普通人看來這是一種愚蠢的，不自量力的，自取滅亡的行動——但總有一些人會樂此不疲。

    「中庸與適度是懦夫之言，人生於世必當竭盡全力」源自大賢者托勒密·斯洛夫斯基的話語自黑髮少女口中念出時的顯得十分襯景，不論如何，答應了奧蘭多她就必定會貫徹這個誓言。

    危機重重也好，自不量力也罷——她可沒打算就這樣消沉然後舉手投降，不論何時都竭盡全力思考着，探索着前進——這大約就是身遭的人會為薩妮婭所吸引，伴隨在她身邊的原因。

    論武力與頭腦，她不算頂尖，如果不是因為有上一世的理解的話，依琳可以輕而易舉地超過她。

    而論口才與號召力，米拉也要甩出薩妮婭好幾個層次。

    就算是縮小到武器掌握以及出乎意料這一點上面，脫線的向日葵也要比薩妮婭更強。

    讓所有人都默默地習慣了她作為領導者和決策者的，是薩妮婭那獨一無二的勇氣和決心。

    不論面臨的東西是什麼，她都不會停止戰鬥。

    在同伴眼中的薩妮婭永遠是冷靜地思考着對策的，她從不大聲宣揚，也不總是以嚴肅剛硬的模樣示人——這個有着黑色頭髮的南方少女總是掛着溫柔的模樣，如同在晚上獨自綻放的花朵一般輕輕搖曳。

    不依賴他人，堅強自立卻又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她按着自己的心意成長着。

    然後在這過程之中，收穫了越來越多的同伴。

    並非無所不能，並非蓋世英雄，但只要在她的身邊，你就會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安心。

    「薩妮親呢，是無所不能的哦」

    「嗯……她呢，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她這麼說了，那件事情就一定會發生那樣」

    只要有她在，前路就仍舊有着一絲——或許渺小，但絕對存在的希望。

    米拉她們看着船艙前方警戒着遠處的薩妮婭，心中所想大致相同。

    ……

    原本預計在靠近斯特堡的地方停下然後改步行前進的三艘飛艇，在看得見那座金字塔形的龐大建築大約半個小時以後，迎來了一群意料之外的訪客。

    「……」薩妮婭眉頭皺了一小下，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遠處上方被厚厚雲層遮蔽的地方出現了幾個分佈十分規則的小點，軍事經驗豐富的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判斷出那是飛龍騎士。

    侏儒的飛艇算作飛艇之中的佼佼者，然而即便是它的極限高度也無法與空中霸主的飛龍相比，由距離判斷薩妮婭明白這些飛龍騎士恐怕在她們還沒接近到斯特堡周邊村莊的時候就已經被派了出來。

    超廣域探索魔法的可能性她第一時間就否定了，擁有空港的斯特堡來往飛艇不在少數，用探索魔法鎖定位置消耗龐大且只能得知有移動物體，根本無法辨清楚是什麼。

    剩下的可能性只有泄密了——她回過頭看向奧蘭多，銀髮的小蘿莉此刻也已經看見那十幾個急速接近的小點了，她的臉色立即有了變化，薩妮婭並不因此怪她。雖然身為政治家輕易顯露情感是一種缺陷，但奧蘭多這個年紀擔負如此重任要讓她時刻保持微笑，黑髮少女做不到那麼嚴厲。

    「是風堡的城主嗎？」她開口詢問，而奧蘭多遲疑了一下，垂着長長淡色睫毛的美眸有些黯淡地小幅度點了點頭。

    「……」薩妮婭沒說什麼，她只是小小地呼出一口氣，然後轉過頭看向前方。

    發生這種事情說實在的並不太出乎她的意料，雖然奧蘭多本人對於風堡的貴族家族是十分信任，但自奧佛龍家倒台已經過去14年的時間，在西森克家的打壓下風堡不論兵力還是民生都一片慘澹，出賣舊領主以獲取信任顯然是一種正常的考慮。

    畢竟銀髮的小蘿莉勢單力薄，任誰都不可能看好她。

    錯只在奧蘭多為了獲取支持向風堡的領主透露了自己一行的航線信息這一點——但說實在的，你又怎麼能去責怪一個剛滿15歲的年輕女孩試圖去相信別人的舉動呢。

    飛龍騎士在迅速地接近，薩妮婭敏銳地注意到她們這艘飛艇已經靜止了下來——從舷窗看出去，兩側的另外兩艘飛艇一左一右護到了它的前方，那位見習飛龍騎士蓄勢待發，飛龍在他的指揮下做好了姿態，只待一聲令下便展開雙翼飛翔出去。

    距離被迅速地拉近，船艙內的眾人已經可以看得見飛龍不時扇動的翅膀以及反射着冬日陽光的金屬護甲——而對方絲毫沒有要減速的意思——薩妮婭和她的四名守護騎士一一走出了船艙，來到了本就十分狹窄的前甲板上。

    她們這一邊的那位見習飛龍騎士手中已經握緊了長槍，而薩妮婭她們五人的遠距離魔法攻擊也作好了準備。

    距離迅速拉近，對方仍舊沒有減速的意思——但薩妮婭皺了皺眉，一個細節讓她抬起手示意所有人不要出手。

    「咻——呼——」

    在靠近到飛艇面前的時候，整整一個中隊的十二名飛龍騎士宛如電閃一般改了方向朝着上空飛去，十幾頭亞龍扇動翅膀的氣流讓體積龐大的前方兩艘飛艇都晃了晃，而薩妮婭抬起臉來——她的上方被巨大的氣囊遮擋住，但少女敏銳於常人的聽力可以聽得見遙遠的破空聲。

    「它們在俯衝……」旁邊的南輕聲說道——她話音未落。

    「轟——唰——」

    劇烈的氣流伴隨着左右各五頭飛龍的沖勢讓整艘飛艇大幅度地晃動起來，身後船艙中奧蘭多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而巴利亞立即上前扶住了她。

    但在受到影響最為劇烈的前甲板，薩妮婭卻站定身子沒有一絲動搖。

    「呼——呼——」翅膀緩慢地以大角度扇動的特殊聲音在前方響起，一左一右兩名身着全身甲的飛龍騎士懸停在她們前方——屬於這一邊的那位見習飛龍騎士回過頭看了薩妮婭一眼，黑髮少女朝他點了點頭。

    「請你先去另一艘飛艇上休息吧，雅力士先生」她說道，對面飛龍騎士的作態顯然是想要進行交談，因此薩妮婭示意讓己方的騎士前往另一艘飛艇以便空出前甲板。

    「小心」被她稱作雅力士的青年見習騎士蓋下了面甲然後拉動韁繩——飛龍騎士的面甲不僅僅是充當戰鬥中的防護，觀察口鑲嵌有凹面硬化玻璃的面甲可以為騎士提供更廣闊的空中視野，並且在飛龍俯衝的時候還可以阻擋強烈的氣流避免騎士目不能視。

    年輕的緋火龍在自己夥伴的催促下朝着一旁一躍而下然後展開翅膀，而懸停在薩妮婭面前的那兩名身材高大的飛龍騎士看着這個嬌小的女孩子沉着冷靜地指揮的模樣，都不由得有一絲好奇。（小貼士：正規軍飛龍騎士男性一般都在兩米左右，所以我們的薩妮婭在他們眼中真的很小隻）

    「小姐，請問你是？可否請奧蘭多閣下出來說話。」左側穿着金紅相間，胸甲上繪着一隻金色雀鳥的騎士開口問道，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即便在飛龍扇動翅膀的氣流聲之中都清楚地傳達到了薩妮婭的耳畔。

    「我是她的同伴，可以全權代表她的意見」薩妮婭說道，這一點她和奧蘭多自然是早就通過氣的。蘿莉大公雖然政治手段極佳，但本身戰鬥力基本為零，是身段柔軟易推倒的典型——而相比起來我們的主人翁雖然看起來同樣小小隻，可就防禦力方面，她可以算是不死之身了。

    因此這種危險的場合由她來出頭也是合情合理。

    「嗯……那頭黑髮，你是布羅法林的薩妮婭嗎」開口的騎士聲音透過金屬盔甲顯得有些瓮聲瓮氣，而他一語道破，薩妮婭也坦然地點了點頭。

    「好，是你的話確實有和我交談的資格」騎士發出確定的話語——然後接着開口。

    「西森克家族的當代家主，阿瑟洛倫閣下，有請奧蘭多閣下一行前往城主府——」

    「請伴隨我等護衛飛龍騎士，前往斯特堡空港」

    他如是說道，聲音清晰地傳達到了薩妮婭以及船艙中的眾人耳畔——黑髮少女微不可見地輕輕動了一下她的小眉毛。

    『他們在搞什麼鬼……』她心中遲疑着，但回過身子看向奧蘭多——銀髮的小蘿莉臉色沉重但是點了點頭——薩妮婭再次回頭。

    「有勞了」

    朝着前方的兩名騎士行了一個騎士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