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城戰記 95.【破土而出】
風棲谷以及周邊地區是一片的大亂，趙普卻是抱着小四子靠在軍帳里，看着帥案上沙漏里的細沙一點一點往下&流。
公孫站在軍帳門口，聽着隨時傳來的戰報，這樣親歷戰場他也是頭一回，特別是這種佈局戰，那種緊張讓人透不過氣來。
公孫算是個急性子，平時動作很快，手腳麻利，但此刻這種懸着心等結果的時間也實在是太難熬。
世上凡能長期相處的，無論朋友、情人、兄弟姐妹，大多性格相反，如果性格太過相似，反而容易發生爭執。
就好像展昭活潑好動，白玉堂就基本靜止不動，鄒良一板一眼，霖夜火就二得上天入地，小良子野得跟只狼崽似的，小四子就乖巧得像只兔子。
而作為一個急性子的公孫，最常在一起的兩個人卻是超級慢性子，一個小四子，一個趙普。
趙普的慢性子在打仗的時候尤為明顯，這會兒他跟小四子兩人一個發呆一個打瞌睡，完全沒有大戰在即的緊張感。
公孫在軍帳門口打着轉走來走去，總覺得地底似乎是在動，沒準一下子就會有燃燒着熊熊烈火的火重天破土而出。
回頭瞧了好幾眼，趙普和小四子那叫個淡定，一起仰着臉打個哈欠的神情都一樣一樣的，恨得公孫直磨牙。
……
另一方面，展昭和霖夜火趕着一堆火球聲勢浩大地向風棲谷外行進。
而負責埋伏的鄒良和白玉堂的兵馬已經佈置好了。
鄒良看着山谷口的情況，遠處大片林地之外就是荒野，林地里應該佈置有伏兵。
原本，這附近安靜得很，但隨着風棲谷里的動靜越來越靠近，山林里也有了些響動。
白玉堂突然輕輕一拍鄒良，道，「有人出來了！」
鄒良抬頭望去……就見樹林裏，出來了幾十個一身黑的士兵，他們都拿着籮筐。
那些士兵走到山谷口，將籮筐里的東西倒出來，就見是一堆一堆「柴草」一樣的枯枝葉。
鄒良和白玉堂交換了一個眼色——趙普果然算無遺漏，對方真的將收集來的火裂果雙手奉上了。
鄒良小聲說，「林子裏應該就是伏兵，有沒有法子把人趕出來？一旦從林子裏往荒野跑，抓起來就麻煩了。」
&難。」白玉堂顯得十分有把握，「你讓將士準備好，我去把他們攆出來。」
&一個人去？」鄒良提醒，「對面沒準有高手。」
&說我一個人去。」白玉堂微微一笑，「再高能高到哪兒去。」
說完，就見五爺一閃身。
鄒良看着白玉堂幾個蹤躍下了山崖，到半山腰處站定，對遠處招招手。
隨着他的動作，一個身影出現，到了他身旁。
鄒良也笑了，搖搖頭，白玉堂叫了殷候一起去的。
鄒良正好奇白玉堂帶着殷候要怎麼把人引出來，就聽身後有個涼絲絲的聲音傳來，「兔崽子。」
鄒良一驚，一回頭，只見是抱着胳膊一臉不滿的天尊。
左將軍嘆了口氣，這老爺子是「飄」過來的麼？連點風聲都沒有。
天尊這會兒正不滿呢，瞄着消失在不遠處的白玉堂和殷候，大概是因為白玉堂帶了殷候沒帶他。
鄒良忙安撫老爺子情緒，一會兒還指着他滅火呢。
另一邊，骷髏海附近。
夭長天抱着胳膊看着眼前正拿着禪杖在沙地上劃線的無沙大師，「和尚，幹嘛呢你？」
無沙大師一指剛才畫出來的區域，對夭長天說，「這邊，往前推三丈遠。」
&夭長天一臉嫌棄，又不是小孩子，推沙子這種事情還要他來。
無沙大師卻是挺開心的樣子，「趕緊！別偷懶。」
白鬼王心不甘情不願地一揮手……沙山就往前移動了起來。
隨着他的動作，骷髏海里揚沙滿天，那動靜跟沙暴相仿。
等風沙漸漸平息下來，夭長天拍了拍衣服上的黃沙，眼前已經堆出了一個高高的斜坡。
遠處，無沙大師對着他招手，「這邊也要！」
夭長天嘆了口氣，嘀咕，「大老遠跑來玩沙子，要不是看在徒弟的份兒上……」
&緊！」無沙大師催促，「多幹活少說話！」
夭長天邊堆沙子邊無語地看他，「和尚……你該不會長那麼大沒堆過雪人……還是說小時候堆得太開心了，現在還想堆？」
無沙大師突然一臉尷尬，咳嗽一聲，板起臉，「少廢話，那邊也要！」
白鬼王眯着眼——果然是沒堆過！下次乾脆帶着他去極北，凍上了弄個胖雪人什麼的，放在冰原島鎮宅。
……
&嚏……」
遠在極北冰原島的陸天寒突然打了個噴嚏。
房門外，陸凌兒捧着個托盤進來，「爹啊，小妹送了封信來。」
陸天寒接過信來打開一看，皺了皺眉頭，「閨女，去準備下行禮，咱們去趟黑風城。」
陸凌兒一聽能出門，就歡歡喜喜地收拾行禮去了。
陸天寒放下信，信封里「咔噠」一聲，掉出了一塊紅色的石頭來。
老爺子撿起那枚冰晶一樣，血紅色的石頭來對着燈光照了照，盯着出神，自言自語，「這年頭，怪事兒都扎堆來啊。」
……
白玉堂和殷候怎麼將人從林子裏逼出來？
五爺到了林子外，對殷候指了指地面。
殷候對着他手指的地方一腳踩下去……
殷候用的這一招，就是以前殷蘭瓷教過趙普的那招排山倒海。
這一腳配合老爺子那驚人的內力，地面「嘩啦」一聲裂開了一條縫，地裂一直延伸到了林子裏，林中樹木倒塌，地面龜裂，整個山林開始震動。
……
鄒良他們在山谷上方看的真切，立刻明白了白玉堂的用意。
無論敵軍是什麼人，好好地在林子裏待着，突然地面就震動開裂，四周圍又都是倒下來能砸死人的樹，而且還知道地底下藏着火重天，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就從裂開的地縫裏鑽出來……所以人之常情，第一反應就是往外跑。
鄒良他們在山上，就看到大批的黑衣士兵跑出林子，而展昭他們的「火球」隊也是越來越近，山谷之中烈焰熊熊，林中飛鳥驚起。
鄒良感慨了一下，真是聲勢浩大！
他正看得出神，身旁天尊拍了一下他肩膀。
鄒良一回神，天尊伸手指了指林子外邊，就見黑衣人聚集的越來越多，有幾位看起來身份跟眾人不同的男子走了出來。
鄒良打仗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這些應該不是兵，是將領。」
天尊問，「是要活捉那個麼？」
鄒良點了點頭，邊無奈對天尊道，「看着不是什麼大魚，可惜了。」
天尊卻笑了笑，「這條不是大魚，那條應該是了吧……」
隨着天尊的話，又有一個人從林子裏走了出來。
那是個身形高瘦的男子，略有些駝背，看起來像是四五十歲，穿着一身暗紅色的衣服，背着兩把刀。
那人走出林子之後，對身後人招了招手。
就有隨從抬着兩個大籮筐過來，籮筐里裝滿了紅色的果子。
&裂果……」鄒良剛說完，就見那人一抬手……
隨後發生的事情，讓鄒良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隨着那人的動作，他全身都開始着火，紅色的火焰很快將他整個包圍了起來。
那個「火人」走到了成堆的火裂草枝杈前，伸手按住草堆 ……草堆很快就開始冒煙，隔着老遠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鄒良盯着那個火人，腦子裏只有兩個字不斷在重複——毒火！
那個在瓶鐘山一役中差點暗算了展昭的毒火，從之前他的佈陣和行&事來看，此人十分的狡猾，今天竟然露面了！可不是大魚麼！要是能活捉他，就一定能查出大線索。
&爺子！」鄒良認真看天尊，「可不能讓他跑了啊！靠您啦！」
天尊都笑了，抱着胳膊搖頭，「他可跑不了，我幫你滅火，那根人蠟讓老鬼收拾吧。」
……
&蠟？」
和殷候一起潛入了林中的白玉堂，聽到殷候說出這兩個字，也疑惑，「是什麼？」
殷候冷笑，「那天在瓶鍾城外差點打傷昭兒的就是他吧？」
五爺點頭，「他應該就是毒火。」
&種人在以前被稱為人蠟或者蠟人。」殷候道，「你聽過人魚麼？」
白玉堂點頭，問，「和鮫人一樣都是人身魚尾的吧？」
&魚和鮫人還是不一樣的，鮫人是神物，人形為主有魚尾，而人魚則是更接近於魚，十分兇猛，食人。」殷候道，「據傳說，人魚腦能提煉出一種蠟油，常用於地宮點長明燈，一來長燃不熄可燒千年，二來還有毒，可以防盜墓賊。」
白玉堂想了想，「所以叫毒火麼？他身上塗了那種人魚腦煉製的蠟油？」
&不知道是從哪兒弄來的那種蠟油，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殷候摸着下巴，似乎是很感興趣。
正說着，白玉堂就看到一股白色的水汽……同時，四周圍也冷了下來。
&師父動手了。」白玉堂話沒說完，身旁殷候一閃已經沒影了。
五爺走出林子，躍上一旁的山崖，剛站定，身旁紅色的身影一閃……展昭落了下來。
此時，山谷口那些草球差不多都燒沒了，跟了一路的霖夜火在山邊拍身上的灰。
天尊出&售，那些燃燒的火球轉瞬間已經變成了冰球。
惡帝城的士兵只看到眼前白影晃過，一半都被點了穴&道不能動了。
剩下的一部分士兵似乎是接到了撤退的命令，朝不同放下逃離，只是還沒走遠，就被伏擊的鄒良和青鱗逮了個正着。
白玉堂伸手幫展昭拍掉肩膀上的草灰。
展昭擦擦汗，「好久沒那麼費勁了。」
白玉堂也覺着展昭這趟挺累的，應該餓了吧……
果然，展昭的第二句就是，「餓死我了！」
&也餓死了，趕緊燒了蟲子回家吃飯吧。」
霖夜火也蹦了上來，指着下邊唯一一個被天尊漏掉沒對付的毒火問白玉堂，「你師父留着那燒火棍幹嘛？「
白玉堂指了指從林子裏慢悠悠走出來的殷候，「大概是殷候提前打過招呼了吧。」
展昭意外，「難得看到外公主動提要求，難道說有什麼仇怨？」
白玉堂和霖夜火無奈地看他，那仇怨不就是因為你麼！之前差點因為那廝吃了大虧，殷候逮着機會還不得好好收拾他。
&之不管他何方神聖這次都得栽。」霖夜火招呼眾人，「咱們趕緊去大缺口看看，我師父那邊沙堆估計弄好了，然後回火煉宮，蟲子應該要出來了。」
白玉堂點頭，一躍下了山，拽上準備看熱鬧的天尊，跟展昭他們一起往大缺口去了。
鄒良跟青鱗兵分兩路，分別帶着截獲的「戰利品」趕往大缺口和火煉宮，實施趙普吩咐的最後一步計劃，消滅火重天。
眼看着手下全軍覆沒，那位「毒火」將軍卻是不慌不忙。
他原本一直看着山崖上的天尊，可天尊卻離開了，他也有些納悶，回過頭，就看到了步出林子的殷候。
毒火冷笑了一聲，「看來你才是我的對手。」
青鱗皺着眉頭，心裏納悶——這位毒火將軍，難道不認識殷候麼？
毒火轉回身，伸開雙手……
&一聲，周&身的火焰旺&盛了一倍。
青鱗待在身邊的部下都覺得不可思議——玩火的將官不少，但從沒見過誰是把自己當蠟燭那麼點的，火這麼燒，他不會受傷的麼？燙也燙死了啊。
&說年輕人。」毒火遊刃有餘的狀態，開口對殷候道，「你好像內力不低。」
青鱗和身後一幫趙家軍嘴張的老大——這位什麼情況？常年居於深山第一次出山？還是沒有記憶或者沒有常識？
&是內力再高，你也是對我沒辦法的。」毒火微笑，「因為我是……」
……
&死之身？」
白玉堂和展昭邊趕路，邊問天尊毒火為什麼周&身是火卻不受傷，看着並不像某種機關。
天尊給出的答案很簡單，「那種人蠟都是不死之身。」
&的有不死之身？」霖夜火覺得不可思議，「這麼燒法，土人也燒成灰了啊！」
&然是有玄機的啦。」天尊晃着一根手指，「這個惡帝城的老大不知道是什麼人，竟然會知道那麼多已經失傳的古法，也是有點意思。」
展昭擔心，問，「那外公那邊不要緊吧？」
天尊讓展昭逗樂了，擺手，「什麼蠟人紙人的，小孩子把戲而已，老鬼會出馬，單純是怕別人給弄死了，問不出消息來……喔！話說回來那是什麼？！」
眾人抬頭一看——已經到了那個用來捉蟲的陷阱，前方一個完整的「死胡同」！
&霖夜火站在「坑」里望四周圍幾十丈高的斜坡，「好大的工程！竟然這麼快就弄好了，老爺子就是老爺子！」
&算來啦，好慢！」一旁高高的沙堆頂上，站着夭長天和無沙大師。
天尊和白玉堂將那些沙堆都凍了起來。
展昭和霖夜火試着爬了一下，兩邊的冰斜坡和那大缺口差不多，都是又陡又滑，光靠爬真的很難上去，更別說那些笨重得火重天了，這計應該穩妥，只要能成功將蟲子引到這裏。
白玉堂也伸手敲了敲那硬&邦&邦的冰面，抬頭看天色，「差不多該回火煉宮了！」
五爺話音剛落，眾人就感覺地面似乎是震動了一下。
……
而遠在火煉宮前的趙普他們早就把人馬帶到了山坡上，山谷口堆積了大量的火裂果枝葉，隨着地面的抖動越來越劇烈，幾條比較明顯的裂縫出現，並不斷延伸擴大。
這時，完成了任務回到火煉宮頂聽動靜的青鱗突然往天上一躍，落到山邊對眾人喊了一嗓子，「來了！」
……
山坡上的趙家軍個個非常緊張。
趙普手握新亭侯，將公孫往身後拉了一拉。
幾乎是同時，就聽到地面打雷一樣的一聲巨響，整個風棲谷地動山搖……地面上出現了一道紅色的火光，隨着火焰越燒越旺，火光照亮了整個山谷。
&里有東西！」公孫緊張地一手握住趙普的袖子，一手下意識要去拉小四子的手。
只是公孫回手抓了一把，卻沒握住小四子，覺得有些不對，回頭一看……
&四子呢？！」公孫一驚。
專注盯着山谷底部那條裂縫的趙普也一愣，眾影衛們猛地回過神，四外一找……可不見小四子的蹤影！
&來了！」
就在眾人慌亂的時候，火煉宮前的地面徹底裂開，大批的「火球」鑽了出來，那聲勢跟剛才完全不同。
更糟糕的是……那些火重天並不像眾人計劃中的那樣守秩序。
雖然山谷口燃燒着釋放濃重氣味的火裂果柴草的確是起了作用，但那些巨大的火重天似乎也受到了某種刺&激，瘋了一樣在山谷里橫衝直撞，彼此踩塌。更瘮人的就是，相比起之前的柴草火球，火重天的甲殼摩擦產生一種「嘎吱嘎吱」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
&爺。」青鱗到了趙普身旁，「不妙，數量比想像中多！」
趙普也皺眉，這是有多少？！從地縫裏源源不絕地爬出來，一點要停下的跡象都沒有……
到了附近山坡上的展昭等人也發現不妥——情況果然不如預想中順利。
而公孫則是六神無主——小四子呢？剛剛明明就在身旁的，跑哪兒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