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開掛
第04>
這一回到了賈府的遙泉軒歇下後,林梵就不知不覺地開始思考起來昨日寶釵與元春的事情來。
寶釵這邊的事情,不用多想肯定是王夫人動了手腳,不然怎麼可能針對她一個女孩子來這樣的事情?倒是元春那邊,也不知道是誰觸發的眉頭,猴子事件過了那麼久才算到了她一個宮廷女史的身上,這簡直就是嬤嬤們口頭上常說的『秋後算賬』的典型例子。
林梵想來想去,忽地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妥。
當下她就起身撩開床帳,對着睡在她窗邊腳踏下守夜的靜羽道:「靜羽,你去看看陸嬤嬤與姜嬤嬤睡了沒有,要是沒有睡,就告訴她們一句,說我想要查明昨日寶姐姐落選是誰動的手腳。要詳細的。」
靜羽本來就在淺眠,林梵一叫她就醒了。她原以為林梵是要水喝,哪知道聽了這一番話後,立刻就點頭應道:「嗯,我這就去說。」一面說着就一面爬起來,抓過掛在拔步床落地罩上的棉衣披上,動作很是麻利,還一邊說道,「姑娘,你終於還是說了這話。昨日晚間不是我值夜,我們都還在打賭說,姑娘你什麼時候會決定做這件事情呢。」
&你有參與麼?」林梵聽着也笑了起來問。
靜羽搖頭又點頭:「我沒有,因為我知道你會的,昨日那兩件事情,明顯的就不對勁麼。」言罷,靜羽就急急忙忙地朝着屋外疾步走了出去。
片刻之後,人帶着冬夜的一陣歸來。
林梵趕緊摸出被子裏的湯婆子遞給她抱着,「給,暖一暖」,靜羽大方地接了過去抱在手心裏,然後就在林梵床榻邊坐下,低語:「姑娘,姜嬤嬤與陸嬤嬤知道了,說是天一亮,就遣小廝出門去辦事。你放心,一定妥妥噹噹的給姑娘弄好。」
&你早點睡吧,我先休息了。」林梵聽完了之後,心底的疑惑又要稍稍減緩一些,自己躺下拉過棉被蓋上後,又道,「湯婆子你自己捂着,我這裏不冷。你要是冷的很了,就上來同我一起睡吧。」
&娘,這話只能在家裏說說,外面可不能再說了。」靜羽一聽,輕聲一嘆道,「姑娘對奴婢們好,可這些話要是傳出去,就會對姑娘不好了。」
&好好,我不說了,行吧?你晚上多墊一床厚一點的棉被,天冷了。」
林梵知道,靜羽這些個從王府出來的丫鬟,自身的規矩很是嚴格。像林梵做出這樣對她們寬鬆甚至可以說是讓奴才與主子一起睡一張床這樣沒規矩事情,她們可是一點都不敢。但是聽在耳里,溫暖在心底。更何況林梵知道了她們守夜的時候會睡在那張離地一手掌高腳踏上之後,就讓工匠把自己床榻邊的腳踏給弄成離地半米高的,而且還把腳踏做大了一些。靜羽她們原本就是專人調|教的,一夜睡眠的睡姿標準的就像是在挺|屍,讓林梵看的咋舌不已。每每這個時候,林梵就在心底嘆息這怕是這一輩子都越不過去的思想鴻溝!
這一宿無話,安然好睡。
北方的冬天來的尤為猛烈,氣溫下降的也很快。
眼看着就要踏入冬月里,天也一天天黑的很早,亮的很遲。林梵的生活依舊一層不變,每日裏的生活安排就如座鐘的指針一樣標準。這幾日來,身邊的陸嬤嬤與姜嬤嬤倒是因為出去找老友們打通關係查問寶釵落選的事情,故而也常常進進出出賈府。
好在平日裏,林梵的小廚房裏就愛自己去買這樣買那樣的,兩位嬤嬤出門歸來也是採買了各種食材,故而調查王夫人弄的這事情,倒也沒有打草驚蛇,順利的很。
薛姨媽同寶釵在落選之後,情緒一直很低沉。雲霞知道林梵很是關注這件事,也是每天都準時的打聽了消息回來給林梵聽。最為讓林梵哭笑不得是,王夫人還每天貓哭耗子地去勸慰薛姨媽。每天都會把奴才們轟出門,關起門窗嘀咕。這一嘀咕,就是一個多時辰。每一次王夫人的面色都不大好,薛姨媽總會在王夫人走了之後,關上門靜靜的沉思。
林梵也非常好奇王夫人最近每天去梨香院坐那麼久,到底說了什麼。又想到了美大叔爹在信中給她說了,勿要參與賈府內部的鬥爭,所以又按捺住了性子,耐心地等待。
這一日,恰是十月二十六。
午飯過後,又恰逢今日休息,不用學習女課。
林梵預備着下午自己下午去書房慢慢地消磨時間,那曉得下午剛剛踏入書房,從信就遞來了好消息。信件是七皇子那邊來的,裏面的內容就是關於王夫人如何後台操作刷掉寶釵的全數手腳的詳細證據記載。當下就如對待那些天七皇子給她看的大舅賈赦的信件一般,立刻讓瑞亞給她掃描一番,原封不動的打印了一份。
素來說風就雨的林梵當下連最愛的市井小說札記也不看了,覺得這個時候她應該去把這些東西給薛姨媽與寶釵看看才是。於是立刻就收起了原件,帶着這一份複製的樣本,趕緊換了一身衣衫,整理了妝容,帶着自己的標配隨從人員去了梨香院。
這一去,還正好就碰上了王夫人又在薛姨媽那裏。林梵想着不好打擾兩位長輩談話,就去找正在東暖閣里炕桌邊描花樣的寶釵。瞧見林梵來,寶釵趕緊起身,強打着笑臉道:「林妹妹,快過來坐。」
林梵豎起食指抵在唇間,朝着寶釵眨眨眼,又曲起食指指了指西暖閣的門帘,低聲道:「姨媽與舅母在談話呢,我們小聲點說話。」說着,便在寶釵對面坐下,拿過寶釵描的花樣一一的細看起來。
寶釵見林梵看的仔細,忽地遞來一隻筆,道:「林妹妹,你雖在孝中,但是描些花樣收起來,等出了孝在用也是無礙的。」林梵聽了,笑過接了筆道,「好,不若我替你畫一些吧。」反正現在王夫人沒有走,她要給的東西也不能拿出來。
正當林梵埋頭開始描花樣的時候,忽地就聽見了東暖閣里傳來了薛姨媽的聲音道:「屋外誰來了呀?」
&太太的話,是林姑娘。」薛家的丫鬟站在門帘處,挑起帘子朝着西暖閣瞄了一眼,又說,「林姑娘正在同我們家姑娘描花樣呢。」
東暖閣里,王夫人一聽到了『林姑娘』三個字,頓時臉上就有些不爽。
不過現在她正同她的胞妹說着重要的事情,那三個字在怎麼礙眼,也是不能將任何表情露在外面的。薛姨媽已經不想同王夫人繼續談話了,才找藉口問誰來了。
偏生王夫人並不看薛姨媽的臉色,仍舊繼續道:「妹妹,你看,你的侄女兒如今陷在了那一處,正是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況且,寶丫頭沒有選進去,也是一件好事。你看看元春如今的際遇,也是難免。」頓了頓,又說,「寶丫頭眼看着在等幾年,就要說婆家了,我本就有想要將其說與我兒,做我媳婦兒的心思。妹妹,你意下如何?」
薛姨媽聽着王夫人如此直白的問話,前些日子還說的很是委婉,沒有想到她這幾日竟然越發的過分起來。薛姨媽當然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不外乎就是給她畫餅充飢。允諾一個大的餡餅,實質還是想着要薛家出錢幫着她去撈元春出來。元春是自己侄女兒不假,可是薛家再是有錢,怎麼可能花到了賈家身上。做媳婦兒,那賈老太太會答應嗎?薛姨媽的腦子很是清醒,表面不動聲色地道:「姐姐,你知道的,寶丫頭的事情,現在她還小,況且剛剛有事情過,我還不想這麼早與她說婆家。」
薛姨媽的拒絕,頓時讓氣氛變的尷尬起來。
偏偏這個時候,又聽見林梵同寶釵的笑聲在西暖閣飄來,薛姨媽倒是說笑道:「姐姐,親家母看好的可是林家的丫頭,而非我們的寶丫頭呢。」頓了頓,又說,「姐姐,真要幫着侄女兒,何不妨找找林丫頭呢,我上次聽寶丫頭說,她與當今順義郡王府有交情呢。」
王夫人聽了這話,一股氣湧上心口,面上仍舊淡淡道:「妹妹說的也是,我還有事,那我就先去忙活了。」薛姨媽也不留王夫人,起身出來送了她走。
林梵在西暖閣里,可是豎起耳朵聽着動靜,等着外面的人安靜了,林梵這才笑眯眯地把裝在袖帶里的信件拿了出來,遞給對面的寶釵道:「寶姐姐,這個東西你肯定用得着。」
正當寶釵接過了林梵遞來的信件的時候,薛姨媽就正好撩起帘子走進來,身後還跟着端着果盤零嘴兒的小丫頭。見到林梵來,薛姨媽很是高興也很失落。
&媽!」林梵甜甜地喊了一聲。
&丫頭,你同你寶姐姐可在這裡冷了?要不要在給你姊妹們添一個熏爐子來?」薛姨媽一邊問道,也一邊在寶釵身邊坐下。
可坐下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也就落在了寶釵正在看的那封信上。然後,整個人的注意力就完全地被信中的內容吸走。隨着眼神的游移,薛姨媽同寶釵都不約而同的冷氣連連,到了最後,看到了那順義郡王府主人的紅色印章的時候,兩人才堪堪回神。
在她們母女兩人看信件的時候,林梵非常淡定地喝着茶,抓過小丫頭送來的零嘴兒,氣定神閒地一邊吃一邊描着手中的花樣。同時,她眼角的餘光時不時地打量薛家母女兩人的神情,見到兩人差不多把信件都看完的時候,她才丟開筆,捧着熱茶等着她們主動說話。
&丫頭……」
&妹妹……」
兩道不約而同且打顫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林梵咳嗽了兩聲,才緩緩地鎮定道:「姨媽,寶姐姐,信件下的印章是私人印,七王爺的。之前我的教養嬤嬤也說過,寶姐姐除開出身這一點稍稍差一點外,其餘的舉止言行等等全都是得到了嬤嬤們的好評。她們也認定寶姐姐選上的可能性非常大,也看好寶姐姐。我覺得很不服氣,憑什麼就這樣讓寶姐姐落選。」語氣稍稍一緩,林梵繼續說道,「寶姐姐落選的事情來的很是蹊蹺,我也知道姨媽因為寶姐姐兄弟的事情才來京中的,那坑定也是把這事情打點好了才能來京中。所以我就很是好奇,為何寶姐姐會被刷下來。所以拜託了人幫我去查詢一下,這封信中的記載,我想七王爺沒有必要在這個上面動手腳來欺騙我。」話就點到了這裏,林梵相信薛姨媽不是傻子,定然懂這封信里更深層次的意思。
聽完林梵的話,薛姨媽與寶釵皆是紅了雙眼。
林梵瞧着她們母女兩人難過的樣子,嘆息說:「姨媽,寶姐姐,事情都有好壞兩面。陸嬤嬤還說了,這沒有選上也有沒有選上的好處,說不定也會因此遇上更好的事情呢。」頓了頓,又道,「陸嬤嬤與姜嬤嬤去查了這件事,就讓我把這信給姨媽與寶姐姐。她們說,讓你們兩人心底有個數。我知道你們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姨媽與寶姐姐也不必太傷心,事情會有變好的時候呢。」言罷,就要起身離開。
林梵的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不會留在這裏妨礙人。
她要走,薛姨媽與寶釵再次起身相送。
等着林梵走了,薛姨媽這才摟着寶釵坐在炕邊低聲啜泣:「寶丫頭,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的姨母心思竟然如此狠,要斷你的路。」
&你別哭了,我們也盡力了。」寶釵拿着手絹輕輕地替自己母親擦着眼淚,自己也有些哽咽道,「媽,既然這樣了,我們為何還要住在這裏。我們在京中又不是沒有宅子,為何不搬回去?」
薛姨媽一聽,怔住,半晌後堅定地說道:「不!寶丫頭,現在的薛家不如以前。你哥哥如今還是不懂事,這京中不比金陵那樣。外面的世路不簡單,我們住在這裏,自然有住在這裏的好處。」更何況,她那狠毒的胞姐在她手中挖走了那麼多銀錢,且有這樣就算了的道理。
寶釵聽得薛姨媽的話,霎時就回過神來,點頭道:「我懂了,媽你放心,我會幫着你的。」望着窗外,寶釵的眼神忽然之間變得狠銳起來,「姨母既做了初一,那我們就來做十五。」
薛姨媽聽得這話,更是鼻頭一算,摟緊寶釵道:「寶丫頭,苦了你啊。」
&我不苦的。」說着,寶釵又指了指林梵住的遙泉軒的方向,說道,「要說苦,林妹妹還沒有開口呢。」
薛姨媽嘆息一聲,眼神順着寶釵指的方向望去,喃喃道:「是呢,林姑娘也苦呢。」
&別想了,先擦乾淨臉,被人看見了說出去不好。」寶釵趕緊道。
窗外又颳起了風,寶釵關上了窗子,叫丫鬟鶯兒打來了水,與其母親一起淨面洗手後,才一起坐在了炕邊,母女又再次坐下談心說事起來。
冬月還沒有來,十月最後的一天之際,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了下來。
京中氣溫驟然又降,白皚皚的景致中,人也越發忙碌起來,那就是說要着手準備過年的一些提前準備了。林梵從來就不知道這些風俗習氣,倒也好奇的緊。
冬月打頭裏的第一天,雪並沒有止住,斷斷續續的下着。林梵聽着嬤嬤丫鬟說,雪要足夠大,氣溫要足夠低,才能算的上瑞雪兆豐年。
因前幾天先生家裏有事情,給林梵半個月的假,林梵也樂的悠閒。
一大早起床去請安歸來之後,林梵就窩在遙泉軒的炕床上,聽着丫鬟嬤嬤們東拉西扯的談論着各家各戶里的事情。正聽到靜芸與雲倩說道了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風乾肉,要怎麼個做法才入味之際,屋子外的門帘就傳來了小丫鬟巧竹的喊話:「林姑娘,大老爺在老太太那裏鬧起來了,琥珀姐姐過來請你過去勸勸呢。」話音落下,忽地一陣冷風颳進暖閣,吹得坐在風口上的靜芸一個噴嚏。
隨即「踏踏踏」的腳步聲踩在了整潔光亮的地板上,伴隨着琥珀焦急的話語聲:「林姑娘,大老爺同老太太吵起來了,你快過去勸勸吧。」
吵起來了?!
賈赦同賈母吵起來了?!
林梵飛快地抓住了字眼,再次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之後,瞬間整個人的內心就激動起來了。要是現在有隔空點讚的工具,林梵絕對會給賈赦這個大舅點讚!真是沒有想到,賈赦竟然會挑上這麼好的一個賞雪的日子裏干架。好,好樣的。
不論如何,她林梵都必須到現場。
&娘?」靜芸與雲倩瞧着林梵呆呆的模樣,伸手戳了戳她,又道,「姑娘,你回回神。」
林梵回過了神,趕緊道:「快給我換衣服,馬上去外祖母那裏。」當下,眾人便繞在林梵身側,七手八腳的趕緊梳頭換衣服。那動作快的讓人驚嘆,半盞茶水的功夫,林梵就帶着嬤嬤丫鬟們,踩着落雪看似着急實為看熱鬧地奔走了過去。
且說今早,林梵來請安之後半個時辰的光景,鴛鴦玻璃看着天氣陰沉沉的厲害,便留了兩個小丫頭站在門外一會兒,天上果然就又飄起了雪花兒。鴛鴦她正要準備着去多生一盆炭火,讓屋子裏暖和一些免得天冷凍着了老太太,偏生這個時候,就聽見了前院的二門處就傳來了呵斥與叫罵聲。
&們這些個奴才,也不看看老爺我是誰,竟然敢攔着老爺我!找打了不成?!」
&老爺,老太太正在休息呢!」
&老爺,你要是找老太太說話,那也等老太太醒了呀!」
&呀,大老爺,老太太剛剛才躺下了一會兒呢!」
&老爺,你喝的醉醺醺的,這樣去見老太太也不好吧?要不先休息一會兒再去?」
&開,誰也別攔着我。」
喧鬧聲與喊叫聲越發的飄了進院子裏來,眯着眼養神的賈母也被這吵醒了起來。「鴛鴦,誰在外面叫嚷呢?」
&太太,是大老爺來了。」鴛鴦聽見了屋子裏賈母的問話,趕緊走了進來,「老太太,大老爺喝醉了。」
賈母坐在榻上,沉聲道:「讓他進來,我瞧他喝了馬尿,又要有什麼屁放!」鴛鴦聽着賈母這已經是發怒的言語,也不敢多說,趕緊站到了老太太身側。
彼時,醉酒的賈赦已經是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
剛一跨進門檻,賈赦就哈大聲說道:「老太太,你瞧瞧,這府邸里還有把我這個正兒八經襲爵的老爺看在眼裏麼?」一面說着,也不顧賈母的臉色,就在她右邊手下的椅子上坐了,又哼道,「這些個狗奴才,踩低捧高,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還認不認得我這個老爺!」說罷,便用那雙醉的通紅的雙眼,盯着賈母半晌不說話。
賈老太太就與賈赦這麼相互盯着,誰也不肯吭聲。
此刻,賈母的腦海里卻是萬千思緒。
她這個兒子,尋常日子裏都是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在那東小院裏,每日裏不是尋歡作樂就是燒錢倒騰,今日忽然這麼『大膽』的說出來了這些事情,還明目張胆的指責她偏心二房,這以前也是抱怨過,可從來就沒有像今天這般明晃晃的說出來。
是,她是要打壓大房捧起二房來得到平衡,才能讓她老封君的權利得到最大化。她是這個家的家長,她有絕對的權利。她要保證的權利不會被任何人分去,所以對於大房與二房之間的做法,就是要讓兩房都不能忽略她這個老封君所在。簡而言之,大家都要聽她的。
可今日大兒子賈赦的這般言語舉動,已經是讓她感到了意外與震驚。
留在房間裏的鴛鴦已經湊在門口的丫鬟們更是一個個膽戰心驚,有激靈的,都已經趕緊去找二房的王夫人與大房的邢夫人去了。賈政今日上了朝,眼看着就要回來了。賈母院子裏的小丫頭們就趕緊去找了守在外院的小斯,讓人守在門外,見着賈政回來了就趕緊請過來。
可能是盯得眼睛有些發疼,賈赦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面前坐着的可是糊塗了的老太太啊?」一邊說着,又一邊望向鴛鴦。眼神色眯眯地掃來掃去,剛才的話加之醉酒後的滿身酒臭味,頓時讓鴛鴦也變了臉色。
賈母被賈赦氣的直喘粗氣,正要想提起拐杖敲打面前這個滿嘴渾說的兒子,卻不了賈赦忽然站起來,指着賈母反問:「老太太,這賈府襲爵的人是我,管家的也應該是我的夫人才是!二房算什麼?吃我的用我的,還要拿我公家的東西去人情。這每年往那宮中送了不止好幾萬兩銀子,可有經過我的同意?」
這話是一句比一句的厲害了,賈母聽了,當然知道賈赦是來要什麼的。
可還不等賈母她問出來,賈赦卻是忽然「啪」的一聲抓起放在茶几上的擺件,往地上狠狠一扔,將其摔的粉碎。又厲聲道:「老太太,去叫二房來,今日就要把我大房的管家權拿回來!賬本給我拿回來!」說着,竟然打了一個酒嗝,『哇』地一下,吐了一地的穢物。頓時間賈母的屋子裏便是臭氣熏天,氣的賈母直哆嗦。
賈赦這次來鬧,早就是有打算的,接着酒氣壯膽。如今見老太太不敢說一句話,便更是凶相畢露,呵斥道:「讓他們給我滾出榮喜堂,那是我的地兒,他二房算個什麼鳥東西,也不怕住着折的福去!」
賈赦是借着酒氣就開始熊的人,那聲音簡直是響徹了賈母院子的里里外外。
邢夫人與王夫人剛剛走進賈母的院子,就聽見了賈赦讓二房滾出榮喜堂並讓二房把管家權交出來的話。頓時洗的邢夫人兩眼一亮,滿臉開懷。王夫人卻是與之相反,腦子裏卻是立刻想到了是不是最近自己偷偷的變賣官中主業被發現了。又想到了要讓她交出管家權,頓時臉都黑了。
邢夫人不理王夫人,自是率先一步走進了賈母的屋子。
賈母瞧着邢夫人來,立刻就罵道:「還不把你家老爺拉回去,難道還讓他在這裏發瘋!」
剛剛說完,賈赦就忽然跳起來,大罵:「拉什麼,今天把話都給我說清楚,賬本給我拿回來!讓二房給我滾出榮喜堂!不然今天這事情沒完沒了!」
&了反了,你這個不孝子,竟是如此狂妄!」
王夫人再次聽得賈赦這話,本想是開口說兩句,要喊小斯來將賈赦弄回去的。哪知道賈赦見到她來,頓時就瞪大一雙赤紅的眼睛,伸手指着她道:「把我大房的東西還來,不然今天沒完!」
賈母氣急,杵着拐杖站起來,大聲呵斥:「混賬東西!快來人,把他給我叉出去!」
&老太太你最好收回去你這話,要是把我叉出去,我倒是無所謂。要知道,那張彈劾咱們家長幼無序鵲巢鳩佔的御史帖,現在怕是已經在路上了。到時候我去宮門前哭去,還能保住我大房的命。」賈赦大聲冷笑道,「你們不想活了,我還想活着,到時候聖人瞧見了,怕是我是安全的,你們自己想辦法去吧!」
賈母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霎時間就知道賈赦身後有人在指點,便問:「這些話,是誰教導你說的?什麼活不活的,這話里的意思何解?」她的兒子她最清楚,定然是不會有這樣的腦子的。先前所有說的話里,就只有這一句才是關鍵。
&管誰告訴我的,老太太,今兒我們就把事情解決了!」賈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忽地朝着鴛鴦笑道,「去去去,趕緊去給大爺我倒一杯茶來!爺累了,爺要在這裏等人!」
鴛鴦趕緊給小丫鬟們遞了眼色,又上前來扶住賈母道:「老太太,先坐下說話。」
王夫人臉色鐵青的站在一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邢夫人倒是慢吞吞的上前來,給賈母請安。這個時候的這個動作,更是把賈母氣的心口疼。
當下,賈母便說道:「好!好!好!你今天可是存了心,要來與我鬧事的。」
賈赦其實根本就沒有醉,他腦子裏可清清楚楚的呢。
鬧事麼,的確就是來鬧事的。
賈赦能說出這些話來,這功勞可要歸功於林梵的西席先生張厚海。可最終麼,還是要歸功於七皇子。老七年幼,出宮建立府邸有遲,他又想要那白帽子,奈何身邊的助力與錢財都是少的可憐,一點都比不的那幾位皇兄。
賈府這是四王八公里的老牌世家,他想要拉攏是不假。可老七也有個人的口味與偏好,他可是要綜合比較考察的,賈府他讓張先生借着教導林梵的機會暗中考察了許久,第一天見面的時候,就已經讓張先生給賈赦提點了。賈赦的腦子不笨,當然是聽懂了張先生話中透出來的意思,那許下的潑天富貴,就要看賈赦有沒有勇氣去接下來了。當時張先生瞧着賈赦他的樣子,是聽懂了,也寫了求助信,可就是久久沒有動靜。
原來是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挑了這麼一個日子開始鬧。
老太太院子裏那麼大的動靜,當然是一下子就傳開了。王夫人一面連忙命人去通知賈政,一面又命丫頭趕緊去叫賈璉與王熙鳳兩人來。
不多一會兒,賈母的院子裏就聚集滿了人。
賈政今日也活該要倒霉,他本來就是一個閒置。今日冬月初一,去了一趟上司的府上後,剛剛踏進家裏大門,就瞧見了守在門外的小斯一臉愁苦的等候着。上前一問,得知是老大在老太太那一處鬧事之後,就急急忙忙的地趕了過去。
這一過去,就正好聽見賈母房裏大哥賈赦的大聲嚷嚷:「老二媳婦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的動作,你那些個動作我可是清楚的很。你的荷包又鼓起來了,可是黑了不少官中的錢財吧?!」
王夫人礙於場面,不敢與賈赦這個大伯子頂嘴,心底更是心虛極了。她最近變賣了金陵的一部分祖產與不景氣的鋪面,得到了私房錢又送到了宮中給賈元春打點關係,希望早日能出慈安宮那晦氣的地方。她不敢說話,氣的臉色發青,退到一邊大喘粗氣。
賈母瞧得這樣,忙呵斥道:「混賬!還不給我閉嘴!」
賈政走進來的時候,就剛剛聽見了這一幕的對話。
&太太息怒,有什麼話好生說。」賈政上前來,一面請安,一面安撫着賈母。
賈赦見到賈政來了,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雙眼赤紅兇巴巴地半眯着眼瞪着賈政,然後慢條斯理一字一句地把剛才對賈母的話又說了一遍,並且是着重強調了:「二房佔着大房的位子,鵲巢鳩佔,長幼有序的規矩都不明白了!御史的帖子已經上路了,二弟你要是還想好生的過日子,就趕緊的拿出一點行動來。」
御史要上帖子這個事情,賈赦心底最清楚不過。那帖子送不送上去,最後的結果還是在他這裏。只要今天鬧回了自己該有東西,那這帖子就會安穩的回來。鬧不回來,那就上那帖子送上去。
如今賈赦可是滿手二房的證據呢,他按兵不動這麼久,私底下可就是在找二房的證據。幾日前的時候,忽地順義郡王府的一個小廝把一張小紙條遞到了他的手中。那個好啊,上面滿滿的寫着元春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薛家那個丫頭為何落選,又動用了什麼關係的記載。這上面,恰恰那些能動用的關係,全都是當年那壞了事的義忠親王老千歲當下留下的關係網。朝堂上如今本就攪得混亂不堪,聖人的心思大家都揣摩不透,但是與這義忠親王老千歲有來往關係的人,在聖人心中,就已經是被拉入了半個黑名單。更不要提早幾年的時候,就有人看出了聖人想動那些老牌的世家了。老二媳婦兒私下與這些人的夫人來往,盡然還插手選才人善贊的皇家家務事,企圖插手皇家事物,這是活脫脫找死節奏的啊!她二房想死,別拉着大房!
所以,正是因為這麼多證據在手,賈赦今日才敢這麼底氣十足地來鬧。不過這個證據麼,要用在最有用的時候,現在不忙說出來,等看看情形再說。
賈母本就是個有腦子的人,聽見賈赦里里外外都拿着這話翻來翻去的說,就更是肯定有人在挑唆。心中自然是有了計較,加上對這個大兒子的了解,她已經有了應對的主意。他今日來鬧,無非就是想要兩樣。第一樣,要住回正院榮喜堂。第二樣,要管家權。不論是剛才那話到底是有多少摻水的成分兒,總之,這事情必然是已經有外人知曉了。
今日這事情,不能這麼壓下去,必然要讓大房那邊給閉嘴才是。
賈母想到了這裏,喘氣也勻淨了一些。
又說賈政,他這個人可是一個十足十的假正經。此人內不能刑於妻妾,外不能駕馭豪奴,徒知嚴厲於其冢子,着實是個假的不能再假的人了。今日他的大哥來了這麼一出事,也是讓他詫異之極。「大哥,你可是在外聽人胡說了吧?」榮喜堂給他住了二十多年了,也沒有見這個大哥說出些什麼來,怎麼今日就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了呢?!
賈母見小兒子這樣說,也知道了自己身邊有了隊友,便張口道:「老大,你的眼底到底是沒有我這個母親。那好,我這就收拾起包袱,帶着闔府的人回金陵去。這樣的不孝子,我還住在這裏做什麼!」
不孝!好大的帽子!賈母想着,平日裏用這個來壓住兩兄弟都是行得通的。
可今日就是一個例外,賈母說要收拾起包袱會金陵,立刻就嚇住了賈政,王夫人與邢夫人並趕來的賈璉夫婦也嚇得手腳無措,全體跪在地下。
賈赦似乎也料想到了這個場面,面子上的話說了一番後,依舊是咬着他要的東西不放。依舊翹着二郎腿在椅子上哼哼冷笑:「老太太,兒子不孝與否與闔府之人的性命比起來,到底是哪個更重要?」
賈母當然知道,她也知道賈赦這話里外有很大的是水分,背後還有人在挑唆。她找不到挑唆的人,卻也不妨礙她今日要做的事情。
正當賈母想要反擊的時候,卻聽見賈赦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地譏嘲道:「看這個樣子,母親怕還不知道,老二與老二媳婦兒與義忠親王老千歲的下屬來往密切,已經是引起了聖人暗中的注意呢。最近朝堂風雲詭譎萬千,大家都知道是什麼事情。那帖子上就是借着二房霸佔大房位置之事為引子,隨即就有很多帖子會跟着來呢。」
這話可了不得,簡直與驚雷落地的效果一般了。
能從孫媳婦兒熬成老太君,賈母見過了這么半百年來的政史變遷,哪裏不曉得那壞了事的義忠親王老千歲的事兒背後代表的含義。當即那是瞪大眼,直勾勾地瞪着賈赦道:「你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
賈赦見賈母如此緊張,尤其是那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瞬間心情大好,道:「我說,朝堂上人給我說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老二媳婦兒與那壞了事的義忠親王老千歲下屬有來往。正因為這事情,你的孫女元春才被調往了慈安宮去當值!」
賈母聽了,瞬間無力地坐在椅榻上抹着眼淚,一個勁兒的流淚,鴛鴦在一旁拿着絹帕。賈政一聽,當下轉過身就『啪』地甩了王夫人一個耳光,打得清脆響亮。王夫人本人呢,更是被賈赦的消息與賈政的一個耳光刺激懵了。她驚得合不攏嘴,滿臉驚恐與慌張,紅了眼,跪在賈母面前,一聲也不敢吭了。
賈赦看到這樣的畫面,賈赦表示:今日果然是個好日子,好天氣,出氣多順當。
邢夫人雖在剛才老太太發怒的時候,同眾人一起跪下了,不過此刻邢夫人表示:多年來的胸悶,似乎在今日終於有了換轉的跡象!舒服!
&大,你今日要說的事情我知道了。」在鬧的雞飛狗跳半晌後,賈母終於開口了,「老二媳婦兒,鳳丫頭,你們去把賬本拿來,我要親自看賬本。」頓了頓,又對王夫人與賈政說道,「今天開始起,你們開始收拾一下包袱,給我搬出榮喜堂來。」這話說的賈母是疲憊不堪,忽又盯着賈赦道,「你也回去準備準備,把東西清理清理,儘快地給我搬到正房去。」
&太太,賬本的事情?」賈赦如今是酒水壯膽,一步一步緊逼而來。
賈母長嘆一口氣,厲聲道:「我要先看了賬本再說。今日就這樣,你們都給我聽到了?」霎時間,老封君的氣場一開,震懾的跪在地下的兒子孫子們都乖乖的閉了嘴。
於賈赦而言,今日的目標任務只是達成了一半。管家的權限沒有拿回來不要緊,慢慢的來,總要給拿回來的時候,先把該自己的正房搬回去才是正理。上次那外甥女那西席先生說的話,每每一想起來,就如重錘敲打在心口。這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這樣下去了。他們二房要去作死,這口黑鍋還想大房背着,沒門!好歹有人提醒了,不然那天真的來了的時候,還不知道怎麼辦呢!說不定,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賈赦見今日一鬧特別有效果,也就不在這裏拖泥帶水的,自顧自的站了起來甩了甩衣袖,留下一句「二弟你是聽見了,最好給我趕快搬出來」後,忽地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邢夫人,牽着她瀟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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