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醒法師 章二十八 愛情白痴

    愷撒是個很講信用的人，說回帝都要表白，那就肯定要表白。

    管他局面如何，蘇珊有多可怕，南方反彈多劇烈……都不管！

    天要下雨，愷撒要表白，這是雷打不動的。

    「你你你，你說什麼？」鳳凰能假扮戰鬥法師面對大統領而不改色，卻從來沒經歷過這種的陣仗，下意識地伸手想抓住什麼，卻手一抖碰翻了茶杯。

    「我說，我喜歡你，鳳凰老師。」

    愷撒放慢了語速。

    「從我們第一天在青木城相遇，我就喜歡上了。當時還很懵懂，後來你訂婚了，要嫁給藍將軍，我才意識到這是愛情。再後來發生了一些變故，我沒機會表白，也沒準備好表白。現在我準備好了，告訴你我的心意，希望你能明白。也想知道你對我……是什麼感受，什麼想法？」

    這番話說得條理層次分明，更難得的是語調平緩穩定，半點顫抖都沒有。

    鳳凰瞪着愷撒，臉有點紅，問：「喂，你這麼熟練，不是第一次表白吧？」

    愷撒呃了一聲，抓了抓頭，說：「是……是第一次啊。」

    鳳凰這時抓來一個沙發抱枕，抱在懷裏，臉色終於不那麼紅了，定了定神，又問：「你說你之前沒準備好，現在準備好了，指的是什麼？」

    愷撒輕聲說：「我覺得您很在乎一個男人對國家的責任心，恰好這方面我比較欠缺，所以不得不先把這塊短板補全了，才敢來向您表白。」

    鳳凰嗯了一聲，若有所思，沒否認愷撒對她的判斷。

    她安靜地想了一會兒，愷撒也不着急，安靜地看着思考中的鳳凰，臉上始終掛着微笑。

    這笑容落在鳳凰眼中，又讓她心中一動。鳳凰的追求者向來很多，但以暗戀居多，表白為少，表白了繼續堅持得更少，堅持許久不放棄的好像就卡薩丁一個。

    這是因為鳳凰不止是個美麗的女人，還是個外柔內剛的帝國軍人。

    很多人被她的外表所吸引，但真正了解並能欣賞她內在的軍人一面的人，終究是少數中的少數。

    愷撒此刻看鳳凰的眼神，還有臉上的笑容，讓鳳凰覺得這個男人——好吧其實她想說這個小鬼，是真的理解自己，而且能欣賞自己內在的人。

    一般女性意識到有個男人發自內心地了解欣賞她，恐怕心都酥了，立刻就要答應表白，然後一陣你儂我儂，說不定當場就乾柴烈火把事情給辦了……

    鳳凰卻反而一凜，然後徹底從愷撒突然襲擊式的表白所帶來的慌亂中，重新冷靜下來。

    她指着外面，問：「你帶了那麼多戰鬥法師的平民、士兵、甚至一名門徒回來，這是你的答案？」

    「是。」

    「你覺得現在最大的敵人，是那頭巨龍領主，所以想讓南北之間先罷手言和，一起滅了蘇珊再談其他？」

    「是。」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帕尼爾在對蘇珊的戰鬥中，突然反戈一擊，怎麼辦？」

    「我會動手清理。」

    鳳凰嗯了一聲，眉頭微擰，再次陷入沉默的思索。

    愷撒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慢慢把第二杯苦茶抿着喝了，體味着那苦中帶甜的奇妙滋味，心情越發平靜。

    他的牌，至此已經亮完了：我喜歡你，以及知道你在乎的，所以我弄明白了我對這個國家、這個世界的態度和想法，簡單明白地告訴你。

    愷撒猜鳳凰接下來可能會問更多問題，比方說你為什麼喜歡我啊，再比方說你到底站在南方這邊還是北方那邊，打敗了蘇珊之後你又打算怎麼處理那些戰鬥法師啊……之類的。

    但鳳凰再次開口的時候，說的完全不是這回事。

    她說：「我沒跟你說過吧，我從小是個孤兒，父親在我記事前，就死在了橫斷山脈里，他是個普通士兵，被戰鬥法師殺掉了。我母親帶着我和我哥哥，靠着軍部對犧牲士兵家屬的補貼過生活，很辛苦很艱難。我哥哥後來也去參軍了，進入橫斷山脈的第一個月就死了。母親受不了打擊，一病不起，不到半年，也病死了。那年我十歲，兩年後因為在學校表現優異，一次偶然的機會被藍將軍看中，便成了他的學生。」

    愷撒聽着，作聲不得。

    鳳凰從來沒提過她自己的身世，愷撒也沒問過，她以往表達的總是對帝國種種美好的眷戀和守護之心，從沒聽過她對戰鬥法師的仇恨之言。

    她甚至常常稱讚戰鬥法師的戰鬥哲學，她本人的風格和手段以簡潔高效著稱，更是像極了戰鬥法師。

    愷撒沒想到，鳳凰全家都直接或間接地死在戰鬥法師手裏。

    她講述的故事，其實在百年的時間裏每天都發生着，算不上出奇。而同樣是親屬被殺害，鳳凰家境平凡，又遠不如諾諾的父親和二姐被殺那麼有震撼力。

    但被鳳凰平淡講出，愷撒卻感覺一陣心驚肉跳。房間裏的氣氛似乎冷了下來。

    這就是鳳凰的回答了，她沒有去指摘愷撒亮出的牌，只是簡單地把自己的牌擺了出來。

    愷撒低聲說：「對不起，我過去不知道您的身世。」

    鳳凰搖了搖頭，「沒事，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早就從悲傷和痛苦中走出來了。」

    愷撒嗯了一身，問：「還有苦茶嗎？」

    鳳凰笑了笑，又給愷撒倒了一杯，這次愷撒舉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後起身說：「那今天就不打擾老師了，我還有些事情要做，先走了啊。」

    鳳凰也起身，輕輕給愷撒一個擁抱，說：「別太勉強自己了。」

    愷撒點頭，「知道。」

    很多事情不需要說得很明白，愷撒和鳳凰都是何等人物，說到這份上，就夠了。

    走出房間的時候，愷撒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從青木城的初遇直到剛才那一刻的被拒，和鳳凰並不多的點滴匯聚成河，在心中淌過。

    沒什麼，被拒絕就被拒絕了，我真的盡力了。愷撒這麼告訴自己。

    他其實早就預設過很多次，可能被拒絕的情況。

    但預設真正化為現實，還是有些難以承受。

    愷撒找到可憐，說：「你跟我來吧，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憐懵懵懂懂地點頭，跟了上來，她從來不會違背愷撒的任何意願。只是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愷撒的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愷撒眼眶很紅。

    愷撒帶着可憐一路向帝都中心走去，傳送門被愷撒存放在龍醒之地，此刻已經準備就緒。

    是的，愷撒不打算等了，他要將傳送門紮根於帝都。

    南方眾人認可愷撒的決策也好，不認可也罷，傳送門是肯定要紮根下來的，這是接下來對付蘇珊、大統領、休斯三大強敵聯手的根本依仗。

    反正已經被鳳凰拒絕了，事情不可能比這變得更糟，愷撒索性放開手腳，準備大幹一場。

    快走到聖跡廣場時，晶迎面走了過來，「啊，愷撒……原來你在這裏！快來，出事了，大家都在找你！」

    很快愷撒就從晶口中得知出了什麼事，很大的那種，龍將軍把帕尼爾給打了。

    愷撒趕到的時候，龍將軍正厲聲喝道：「為什麼不還手？你和我是老對手了，你殺過多少風雷法師，我比你還清楚，你這個戰爭罪犯，以為現在打不還手就能洗刷自己的萬惡罪孽嗎！」

    帕尼爾半跪在地，身下一片鮮血，低沉又有些痛苦地咳嗽着。

    龍將軍站在他面前，他其實傷還沒好，和帕尼爾打是打不過的，但帕尼爾全程站着挨揍，並不還手。

    兩人周圍，站着許多人，諾諾、伊蓮、女將軍、琪琪、龍鈞、卡薩丁、綠眸、李維、還有久違的坑爹和備胎、軍部和森林族的高層們，該到的都到了。

    愷撒到場的第一時間，眾人就看了過來，反應不一，但有點是共通的，那就是除了可憐之外，沒人站到愷撒身邊來。

    諾諾朝愷撒邁了一步，猶豫片刻又退回去。琪琪要走到愷撒身邊，卻被龍鈞死死拉住。

    其他所有人，都站在龍將軍身後。

    只看站位，就知道每個人的立場了。

    晶略一猶豫，朝地球街的伊蓮靠了靠，算是站在中間，同時對愷撒低聲說：「具體情況你問龍將軍、女將軍、伊蓮夫人他們吧，我在這裏說不上話。」

    愷撒嗯了一聲，在眾人注視下，緩步走入場中，問：「請問，這裏什麼情況？」

    龍將軍簡單直白：「殺帕尼爾。」

    愷撒離開後，鳳凰取出一大疊軍部的情報資料，坐在沙發上慢慢翻閱。

    裏屋走出來一個人，居然是北國女神愛蜜莉，她本來在帝都監獄裏，之前鳳凰有事要問她，暫時提了出來，還沒問完，愷撒就跑來了，於是暫時讓愛蜜莉呆在屋裏。

    以鳳凰如今的實力，自然不把愛蜜莉當回事，這裏除了她們沒別人，鳳凰也完全不擔心愛蜜莉會逃跑。

    「你幹嘛拒絕他？」愛蜜莉剛走出來，開口就問。

    「你不該先好好擔心自己嗎？」鳳凰從情報資料里抬起頭來。

    愛蜜莉哼了一聲，說：「反正我和你的差距已經這麼大了，超越你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再想了。這些天和芭芭拉聊了很多，對很多事情的想法都不同了。你到底為什麼拒絕愷撒？」

    「拒絕……」鳳凰奇怪地看着愛蜜莉，「我哪有拒絕他？」

    愛蜜莉大叫反問：「你哪沒拒絕他？！」

    鳳凰臉上一紅，低頭說：「他進來的時候，我就給他倒了苦茶，跟他說先苦後甜也不錯。我這人性格里有不少軍人的剛硬執拗，可能不太好相處的，所以提前給他打個預防針。」

    愛蜜莉瞪大了眼睛，「那後來你跟他說你的身世，說你家人都死在戰鬥法師手裏，而他剛把一大批戰鬥法師帶回來，你這不是擺明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拒絕得乾淨徹底嗎？」

    鳳凰呆了一下，搖頭說：「不是啊，我從來不跟別人說自己身世的，除了和我一起長大的卡薩丁，還有……藍將軍，其他誰也不知道。我跟他說我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怎麼會是拒絕？而且，而且最後……我還主動抱了他一下……」

    愛蜜莉問：「你別告訴我，你其實贊成愷撒那套『先殺蘇珊再管其他』的理論。」

    鳳凰微笑，「我當然贊成。剛收到消息，龍將軍把帕尼爾打了，其他人都去了，估計和龍將軍一樣的想法，而我作為目前帝國的最強者，卻不露面，完全交給愷撒處理，這難道不代表我完全同意愷撒的想法嗎？」

    愛蜜莉目瞪口呆地看着鳳凰，再也說不出話來，心裏只想着：「天哪，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高分低能，愛情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