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丈並不為之所動,回身說道:「小兄弟,重傷未愈,小心摔倒。」說着伸出左手拉住唐靖雨,緩緩向前行去,右手提着花鋤,鋤頭微微傾斜。銀花婆婆雙目微眯,鳥抓一樣的雙手青筋暴起,那條鐵線蛇果然有些道行,蛇信吞吐,做出躍躍欲試之態。
那老丈視若未見,緩步向前踏出,而唐靖雨卻分明感覺到老丈周身瀰漫的氣機,每踏前一步,就增加一重。唐靖雨心底慚愧,那老丈無疑是絕頂高手,自己卻瞧走了眼,看來老丈與絕情聖手關係非同小可。
銀花婆婆銀髮根根豎立,臉色突然一紅,冷哼一聲,側身後退兩步,讓開去路,眼睜睜瞧着那老丈拉着唐靖雨緩步走了過去,居然沒有出手。銀花婆婆向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悻然道:「走着瞧。」轉身佝僂着身子,拄着鐵拐,瞬間消逝在花木叢中。
老丈把唐靖雨帶進一間精舍。房內佈局簡單,正面掛着一副藥道祖師軒轅皇帝的畫像。此外只有一案兩椅,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藥香。
看來銀花婆婆早已躲在迷情毒陣里對自己虎視眈眈,唐靖雨暗自慶幸不已,旋即憂心自己處境,老丈與銀花婆婆關係亦很微妙。那老丈瞧見唐靖雨沉思不語,微笑問道:「小兄弟,想甚麼呢?」
唐靖雨從沉思中驚醒,「呵,這個……晚輩在想……那個銀花婆婆的鐵線蛇明明灰不溜秋,緣何卻喚作小白呢?」
那老丈聞聽不禁啞然失笑,還以為唐靖雨嚇得魂不附體,沒承想此人倒是膽氣極壯,老丈本是心高氣傲之人,攜了唐靖雨前來本來另有用心,此即對唐靖雨倒真有了些喜歡。老丈笑道:「那個老虔婆性情暴虐,心狠手辣,說起來,也算是個可憐人。」嘆了口氣,老丈接着說道:「那個老虔婆原是雲貴一帶五毒教教主的一名侍女,在白山黑水間救了中原一位俠客,那個俠客長相俊美,銀花婆婆當時正值妙齡,日久之下生情。銀花婆婆置五毒教不准嫁與教外男子的幫規於不顧,毅然委身與那位俠客,那位俠客卻始亂終棄,藉口返回中原之後,再也沒了音訊。
銀花婆婆在五毒教受盡了折磨,教主念其服侍自己多年,最終網開了一面,將其逐出了五毒教。銀花婆婆踏足中原千里尋夫,沒想到那個俠客卻是個趨炎附勢之人,早已娶了江湖上一個幫派掌門的千金為妻。苗女本就多情多意,卻又性格剛烈。那個俠客居然想殺人滅口,銀花婆婆一氣之下,放蛇咬死了那個俠客,並血洗了他滿門,連帶老幫主都沒能倖免。自此之後,銀花婆婆性情大變……哦,那個俠客姓白。」唐靖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知該同情銀花婆婆的遭遇,還是鄙視她的行為。
一個嬌俏的丫頭送來兩杯香茗。老丈示意唐靖雨落座,然後右手二指搭上唐靖雨脈門,閉目片刻,沉吟不語。唐靖雨問道:「老丈,晚輩內傷可還有救。」
老丈點頭不語,唐靖雨大喜,起身拜道:「還望老丈成全。」
老丈笑道:「卻也有個條件,你需為老夫執爐煉丹、配伍煎藥一年如何。」
唐靖雨呆了一呆,頹然落座,那老丈瞧見唐靖雨滿臉失望之色,以為唐靖雨沒聽明白,傲然笑道:「江湖之上,求老夫療傷治病者數不勝數,那還要看老夫心情如何,想列老夫門牆者更是不知凡幾,老夫卻對這幫利慾薰心之輩看不入眼。說實話,小兄弟,本來我也僅僅是讓你幹些雜役,不過,你很對老夫心思,就以一年為期,老夫發誓絕不藏私,以小兄弟根底稟賦研習醫術,世上數一數二做不到,數三數四絕沒問題,江湖之上大可去得。」
原來老丈看中了唐靖雨的資質,打算收其作個衣缽傳人。唐靖雨心道:「這老丈好大的口氣,數一數二做不到,感情還知道上面有個絕情聖手顏容呵。」
唐靖雨微微一笑,說道:「老丈美意,晚輩感激不盡,不過晚輩確有要事待辦,還望前輩成全,如果晚輩不死,以後定會前來領教。」
那老丈滿心滿意以為唐靖雨會大喜過望,納頭便拜,誰想唐靖雨居然不為所動,心下不快,耐住性子說道:「我百草谷,呵,就是外間所說的絕情谷,本來就是禁地,江湖人士進來再想出去者,那是絕無僅有。」
唐靖雨笑道:「所以晚輩感激老丈援手之恩。」
那老丈擺了擺手道:「百草谷的規矩,老夫亦無能為力,不過你要是列入老夫門牆,自然另當別論,老夫拼了這張老臉,堂主,不,谷主這點面子還是會給的。」
唐靖雨笑道:「老丈所言,晚輩理會,不過晚輩置身事外一年,無異苟且偷生,晚輩難以心安……」
老丈打斷唐靖雨道:「小兄弟,你哪裏知道,我留你在此並無惡意。你肺腑受傷於前,妄動內力於後,況且心血耗盡,更是雪上加霜,致使經脈阻滯,絡道壅塞。此即當安心靜養,循序漸進,以固本強原之藥,徐緩圖之,輔以內家高手,打通經絡,當無大礙。錯就錯在你不知深淺,提聚內力,妄想強行打通脈絡,結果卻是欲速不達,終致脈絡藕斷絲連,氣機如同遊絲。要不是小兄弟天賦異稟,及時服用過靈丹妙藥,小兄弟恐怕支撐不到現在。」
見唐靖雨頜首贊同,老丈以為被自己言辭打動,接着說道:「除了本谷規矩,亦非老夫強行留難。小兄弟內傷,絕非三天兩日即可康復,老夫以一年為期,明年此刻管保你生龍活虎,功力更勝往昔。除了我白草谷,天下絕無它處可以治癒。谷主不算,除了老夫,世上不作第二人想。」
唐靖雨心中暗想「還好你眼裏還有個谷主顏容。」嘴裏卻笑道:「既能療傷,又可學成天下數三數四的醫術,晚輩豈不動心。不過晚輩確有未了之願,事關武林大義,親友生死,晚輩清白。因此老丈美意,晚輩只能抱憾逆拂了,還望老丈海涵。」老丈臉色有些難堪,他本是全憑自己好惡特立獨行的人,無論如何亦不明白這個年青人居然為了所謂的武林大義,卻無視自己的寶貴的生命。不過,他越發覺的眼前這個年青人不同尋常。
唐靖雨小心翼翼道:「晚輩對功力復原,也只是作了萬一之想,現下卻有個不請之請,還望老丈成全。」
那老丈有些好笑,心道:「還不請之請呢,他倒會說話,小命能否保住還是兩可呢。」不過說也奇怪,連老丈自己都納悶哪裏來的好脾氣。老丈沒好氣的道:「有話就說吧。」
唐靖雨有些難以啟齒,躊躇再三,方小心措辭道:「晚輩久慕谷主之名,煩請老丈引見,晚輩亦知此乃非分之想,還望老丈玉成。」
那老丈臉色數變,冷冷說道:「谷主醫術,確乎冠絕天下,老夫甘拜下風。不過谷主從不為外人療傷,尤其是陌生的男子。退一步講,就算是谷主答應為你療傷,日程亦不會短於半年。年青人勇氣固然可嘉,卻亦不要義氣用事,否則只能是自取其辱罷了。」
唐靖雨怕老丈誤會,慌忙賠禮道:「老丈所言極是,老丈為晚輩着想,晚輩豈能不知好歹。晚輩已經領教老丈醫術,的確神乎其技。不過晚輩聞聽谷主顏老前輩的小還丹功能活死人、肉白骨,所以才想面見顏老前輩,腆顏討取一顆……」
沒待唐靖雨說完,那老丈忽然仰天大笑,笑得唐靖雨手足無措,喃喃說道:「晚輩亦知此事荒唐,顏老前輩怎會平白無故……」那老丈手指唐靖雨笑道:「小兄弟,你道老夫卻是哪個?」
唐靖雨赦然道:「慚愧,晚輩早該請教。」
老丈微微往後一仰,傲然說道:「老夫即是顏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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