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之靖王妃外傳 第七十六章：王妃莊敬

    夜雨淅淅瀝瀝，紛紛擾擾，就着涼風，織成一簾無邊無際的綿綿雨幕。

    蘇容若透過氤氳薄霧，看玉石池台上百合與青鳥的圖案，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前世擺在客廳的那一尊丘比特銅像。

    被蒙住眼睛的愛神，意味着愛不僅盲目，也為欲望綁架。

    當我年老色衰，他的心也許依然愛我，他的欲未必不去尋找新歡，念頭轉過，問：「我們離家兩月有餘，說好後日便回的，為何延期？」

    「東亭先生正在徹查肅王的暗樁，免不得人心惶惶，我想邀請地方官員和士紳秋遊宴飲，安撫一下。」

    靖王靠坐溫泉池邊的玉階，左手摟着愛妻，右手擎起夜光杯，身體大半浸在水裏，聲音也似乎被泡得慵懶。

    蘇容若的目色如倒映在水中的夜景被漣漪擾亂：「你扶持麗迪謝氏取代陳郡謝家，謝東亭可有想法？」

    老狐狸見微知著，洞察人心，她曾經被他設計過，雖然牢記他是先太子的知交，丈夫的恩公，她也不願記仇，但，對他的提防卻從未消失。

    「我與他達成默契，陳郡謝氏自太傅去後，人材凋零，朝中與其讓別的家族取代，不如與麗迪謝氏合力。」以前因溝通不暢導致夫妻分離，如今的靖王除去軍中要務，凡事都和賢內助商量。

    蘇容若掬起幾片花瓣，低頭嗅香：「你夏季薦沈治同入吏部，原來早想到謝氏兩地合力，河洛沈氏也需聯盟，讓他們互相制衡？」

    靖王慢條斯理地笑：「你說任何勢力都需制約，還說沈治同的能力放在岷州可惜，我這豈非是敬遵妻命？」

    同生共死的愛侶前，男子從未顯示過外界熟知並畏懼的冷戾，眉眼舒展，嘴角上翹，在柔和暈黃的燈光映襯下，說不出的英俊而性感。

    「你是孺子可教？還是學得油腔滑調了？」女子抬腿踢去，腳踝上紅繩繫着的銀鈴，滑過漣漪水面，叮鈴鈴地響在靜謐的夜。

    靖王一掌握住那玲瓏玉雪，望向水中宛如洛神花般旖旎的人兒，眼色漸漸幽深：「娘子難道不知，你夫君待你，除了心軟耳朵還軟？」

    他眼底帶着絲邪氣，女子也不甘示弱，吃吃壞笑，附耳輕聲問得一句，男子立即變了臉色，佯怒：「妖精，看我晚些怎收拾你。」

    「我降，我降，祈願夫君垂憐。」蘇容若笑着撒嬌，深深呼吸，靖王知她喜歡自然花香，來到崇州不要奢華府宅，選了遍植鮮花的溫泉小院居住。

    她清淺卻夾帶妖冶的笑意，引得男子丟下酒杯，將人攬上膝蓋，摸到那起伏流動間：「容容你看，這雨可象那年的清明？」

    溫泉建在露天，四周花木扶疏，在輕柔如絲的細雨，如夢似畫，蘇容若憶起陳年舊事，輕聲重複：「一簾夢雨常飄瓦，雖然漂泊，倒也美麗。」

    靖王眼神一時恍惚，曾經她是那個精靈古怪的冷漠少年，不知何時進入他的骨子心底，戰火硝煙抹不去，刀光劍影忘不掉。

    夜風沁染着滿庭濃郁花香，男人在美酒中沉醉，低頭親吻她櫻桃般鮮艷甜蜜的雙唇。

    骨節分明的大掌握上那纖細婉約的小蠻腰，薄霧細雨，奼紫嫣紅開遍，仰頭看向百花盛放的天空，他的世界，絢爛無邊。

    萬縷青絲，如瀑布般傾瀉，在水面漫無目的地飄來盪去，時而舒緩，時而急促，飄得不知多久，她居高臨下地問：「靖王殿下，你降是不降？」

    男子沉沉低笑，將她舉到空中，幸福而寵溺：「公主，我早已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是的，我跪倒在愛與美的足下。

    兩人調情半晌，梳洗打理好回到內室，靖王翻看着當天送來的書信，遞到蘇容若眼前：「夷川來信，問可否求娶徐氏？」

    崔氏寵一雙兒女，婚姻大事絕不會拂逆他們的心愿。徐萱當年嫁阿諾，必是心悅他的。夷川，他是喜歡徐萱，還是想聯合崔氏？

    「你待如何答覆？」女子為丈夫擰乾頭髮，曾經的妾室要嫁給下屬，他便沒有一點不舍，或者彆扭？畢竟，徐萱不曾參與過分離他們。

    「我說可。」靖王與她對視，眼神清明而坦然：「你對夷川和謝東亭懼意未消，他們如今也小心翼翼，不敢暗中勾連，我當初納徐氏，僅僅因為利益需要。」

    蘇容若嗯得一聲：「婚禮要辦得喜慶，夷川孤兒出生，你想他一生和樂，何況徐萱單純，應當是真心對他。」

    靖王點頭，繼續往下讀，神情晦暗：「夷川的說法與九思相符，承王假意向蘇博士承諾更改嚴苛刑法，只是為向我朝索要財資。」

    以色列慘遭擄掠踐踏，耶路撒冷變成荒涼，耶利米為此痛哭，深切哀悼，但他，改變不了他們的心。

    江山易改，人的觀念難變，蘇容若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苦笑：「他惺惺作態，你便沒有理由征討，大兄那邊尚未大定，東征軍需要訓練，不如讓謝東亭與承王簽署一個通商免稅協議？」

    「這主意好，不白白浪費財物，也不完全與他鬧翻。」靖王拍案贊道，想到赫連皇室內部水火不容，將來繼續同室操戈的局面，又不禁傷感：「帝王興師，必本仁義，不妨再給他幾年。」

    蘇容若無奈搖頭，只在燭光暈錯間，看那千萬年都如是飄酒的秋日夜雨。

    連續半月的宴請秋遊，肅王的眼線被判刑抄家，靖王也一把火燒了密封的當地官員士紳暗通洛京的證據，恩威並施，崇肅兩州，從此安定。

    雲地復國的消息傳出，靖王作為雲國駙馬，手握重兵的親王，順路還可視察胡赫朗大軍，因此被貞元指派代表他去參加歸厚的登基典禮。

    靖王要求蘇容若與他同行，兩人重逢後幾度分離，他心有不舍，且與歸厚初見，有她在場，氣氛肯定更加輕鬆和睦。

    但蘇容若惦記幼小的孩子們，終究只備齊書信禮物，哄好丈夫東行，自己則和琪娜娜趕回西北。

    來時山色青郁，綠水迢迢，歸程已見樹木凋敝，莽原皓白，等她一行人疲馬乏，頂風冒雪地抵達長樂宮，小魚飛撲而至，淚盈於睫。

    小傢伙從出生便未曾與阿娘分離，偷偷抹去淚珠，一如當初告別，貞元和左右臣相也在，並在接風宴後頒發了對蘇容若的冊封。

    雲國長公主秉姿懿粹，夙嫻禮訓，淑德含章，與靖王識於微時，有患難扶持之誼，着冊封為莊敬王妃，長子赫連鯤襲承世子位。

    蘇容若接旨謝恩，心中雪亮，這是阿諾的情感需要，他急於擺脫王淑儀的陰影，要她成為他光明正大的妻，並確立小魚的嫡長子位。

    這也是兩國聯盟的政治需要，雲地宣告復國，長公主怎可能沒名沒份地跟着個男人？哪怕他是位高權重，馳名天下的靖王。

    貞元這一紙詔書，給了蘇容若和小魚名份，也在宣告與雲國的結盟。

    自此，先前的赫連和南雅兩國，演變成兩個對峙的勢力集團，歸厚和貞元表兄弟東西並肩，承王與肅王叔侄南北相交。

    天下再次震動，稍有頭腦的人都明白，這是兩股在信念和利益上都不能共存的力量，戰爭將不可避免。

    但大戰在何時何地開始？如何結束？沒有人能夠預測，他們只知，這一場博弈，將決定天下所有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