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生之詩 （一百九十九）忘川之上
1
在一條河流上，順水漂流的悠然中，忘記自己的過去，其實是一件很愜意的事。
你在河流上，把自己身上的飾品、衣物和披掛着的一切，一件接一件地拋入水底。
直至自己成為一個赤條條的人，你才驀然發現，原來自己是否存在，都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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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忘川河畔，是有一碗孟婆湯的，很多人都以為那一碗湯是為了消除解不開的記憶。
你喝下了那碗湯，把記憶倒入河水，頓時身輕如燕，連煙波渺茫的河岸也在剎那之間被看得真真切切。
有了這個體驗，你非常肯定地告訴在你之後來到忘川河畔的人，那碗湯，是一副包治百病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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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忘川，是唯一一條不需要費盡心機去渡過的河。
進入忘川，你看到了從未見過的美麗風景。
如若不是擔心一無所有的魂魄會沉入水底，你寧願就在忘川之上，永世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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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忘川是人世的盡頭，忘川是陰間的起點。
因了忘川的水流，生與死便都有了一條永不停止的道路。
你在忘川之上漫步，終於在生與死同時來臨的地方，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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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你在忘川之上，看到了來來往往的人。
在一個連方向都不需要的地方，無論順流而下還是溯游而上，都能到達恍然大悟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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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你沒有想到，會在忘川留下今生和來世都能看見的足印。
你邁出的每一步，既在遠離自己，又在重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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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忘川之上的風，不停在吹拂着你，仿佛有千萬雙手在撫摸你的身軀。
你忽然想哭，你只想不停地流淚，而不願再說出一句值得你記憶的話語。
你看見了你的淚水成為了河流的一部分，你忽然明白為何沒有一個人，會從忘川河中取走一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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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忘川河水如此清澈，但河面上沒有任何晃動的倒影。
忘川河水如此渾濁，可河水中尋找不到任何的沙礫。
這是一條比血還要濃的河流，這是一條比煙還要輕的河流。
這是一條即便你想自盡，也永遠不能沉入水底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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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這是一條讓你遺忘了一切，卻永遠也停止不了思考的河流。
為什麼河面上沒有一座橋，你卻能一會在此岸的沙灘上停留，一會在彼岸的土地上行走。
為什麼河岸邊沒有一艘船，你卻能御風而去，像駕着一條鼓滿風帆的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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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忘川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