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豎起來的那根是什麼?!」愷撒驚呼。
路明非這次終於是沒有被他帶跑偏,立刻回頭看去。
不論第幾次看到這宏偉、神聖的遺蹟,路明非的內心都依舊震撼。
但更多的是一種奇怪的緬懷、遺憾、悲憫甚至憤怒?
上一世路明非聽楚子航說過,銅柱形的巨塔是龍族用來銘刻戰爭歷史的,得勝就刻下光榮,失敗就刻下仇恨;
但這巨柱高塔還有一個作用,就是用來行刑——龍類罪人會被捆縛在高塔上百年,直到風乾,這百年裏他將要被所有族類唾棄、凌辱。
路明非曾數次見過這一幕,在漆黑的教堂里,路鳴澤就是這樣被捆縛在十字架上,長槍貫穿了他的心口,他衣衫襤褸,身上全是屈辱的印記。
可到現在,沒有前世完整記憶的路明非依舊記不起這個小魔鬼到底是誰,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怪物。
他只記得路鳴澤曾說過:「這世間的一切罪與罰,我們都會一起承受。」
真是可悲又孤獨,千年的折磨凌辱里,竟是一個衰仔和魔鬼相依為命。
「這是什麼狗屁組合就像撒旦牽了只哈士奇,卻怒吼着要一起報復世界。」路明非在心裏輕嘆。
他接替了上一世楚子航的工作,開始用筆記本速寫古城的地形和地圖。
而愷撒一邊操作着迪利雅斯特號環遊在這如神國的遺蹟里,一邊操作攝像頭儘可能的記錄更多畫面。
三峽的青銅城內部其實也是一個尼伯龍根,所以內部才會看起來比外面大那麼多,至於上京市的地鐵站就純是一個尼伯龍根了,所以眼下這座恢弘如史詩畫卷般的古城,大概才是他們觀測到的第一座龍類的城市遺蹟。
準確的說,應該是源稚生他們觀測到第一座。
路明非和愷撒曾見過雪區的應天宗遺蹟,和這裏有異曲同工之妙,可惜應天宗的遺蹟已然只剩那座引雷塔,無論規模還是完整程度都和這裏無法比擬。
他們滑過半截陷入熔岩的筆直大路,朝着樹立巨塔的圓形廣場前進。
這裏許多精巧的建築工藝,即使現在的人類科技也無法重現,比如那座鐵鑄的高塔竟然毫無接縫、焊接的痕跡,赫然是一體澆築成的!
「引雷塔和這裏似乎不太一樣,核心和基底倒是別無二致,都是鍊金術精煉的鐵或青銅一體鑄造而成,但花紋和銘文卻大相徑庭。」愷撒觀察着那座古塔沉吟到。
「像是一個門派出來,但是性格迥異的師兄弟分別打造。」路明非邊畫邊說。
「嗯!這個比喻很恰當。」愷撒讚許的點點頭,「我還以為你除了吐槽就不會說什麼有營養的話呢。」
「老大,再說下去就傷感情了啊!」路明非嘴角微抽。
「奇怪,附近為何那麼多雜波,四面八方好像都有心跳聲。」愷撒打開了聲吶,開始搜索龍類的胚胎。
路明非心說:「哎,您說對了老大,還真是四面八方都是龍血古屍呢!」
「待會他們就要像美人魚一樣,長尾擺啊擺的游上來吃飯啦!運氣不好的話,咱倆就是第一道開胃菜。」
愷撒邊說邊駕駛迪利雅斯特號游過前方如鳥居的建築,上方銘刻着一場異常慘烈的戰爭,但最令上方總控室的源稚生和遠方遙控的施耐德、曼斯坦因教授驚訝的,還是那人身蛇尾的形象。
「人身蛇尾的形象很罕見,夏洲古代的女媧、印度的娜迦、古希臘的美杜莎。」遠在卡塞爾學院監控這場下潛任務的曼斯坦因教授微微皺眉,「至少我們掌握的文獻和古籍里,很少見人身蛇尾的形象。」
也是夏彌剛好不在場,否則定然會腹誹道:「這些雜魚也算蛇尾?蝌蚪尾巴而已。」
周家的媧主其實也是人身蛇尾,但媧主見客都是坐在一個大箱子裏,幾乎沒人能看見她的下半身,而她的血統和存在,其實相當於蛇岐八家裏繪梨衣的地位,是戰略級的機密,鮮少有外人知曉。
所以夏彌曾經說的不無道理,卡塞爾學院對龍類的了解其實還十分有限。
而和上一世的劇情差不多,當施耐德和曼斯坦因反應過來鳥居也是一種門時,輝夜姬切斷了與諾瑪的連線。
但這一次的不同之處在於,瀛洲蛇岐八家還沒能完全掌控局勢,因為在須彌座上還有兩個卡塞爾學院督查組的專員。
只有處理掉她們,瀛洲分部才算正式從卡塞爾學院的監控里脫離出去。
——
四十五分鐘前。
「所以,我們必須處理掉那兩個督查組的專員。她們很可能已經完全窺探到了家族的隱秘,最重要的是,她們是炸毀神藏所的最大阻礙。」漆黑的船艙內,滄桑而雄渾的聲音響起。
櫻躬身道:「政宗先生,這些事還是該與少主先商量才合適。畢竟家族會議上,他已經確定了戰略決策,也已經決定了暫時先和卡塞爾學院的專員們合作。」
陰影里的老人緩緩坐直了身子,露出他堅毅如鐵削般的臉:「我知道。稚生不,大家長現在已經是超越我的統帥了,我也已然決意跟隨他的馬後,為他填平懸崖,盪開死路。」
「但他還是太善良了。這場戰爭里,怎麼會不死人呢?要斬斷蛇岐八家千年來的悲運,付出性命和鮮血是必然的,不止你,還有我,甚至其他家主都是可以在必要時候犧牲的,只有稚生不行,他是統帥,他是旗幟,他在,蛇岐八家就還在。」
橘政宗跪坐着,將一把懷劍橫於膝前:「神藏所里埋葬了數千名已經死去卻不甘死去的祖先,還埋着那個罪惡的源頭,我們必須把她徹底毀滅。可如果讓卡塞爾學院知道這些,知道了蛇岐八家的血統隱秘,恐怕整個家族都難以延續。」
「猛鬼眾是我們的影子,我之所以急於毀滅他們,就是想要割斷這悲劇的輪迴。可如果卡塞爾的校董知道這種事情,他們會允許一個總是產出不安定混血種的家族存在嗎?還是一支,與他們完全不同源的血裔。」
櫻猶豫片刻,回答:「可目前看來,至少毀滅神藏所這一點上,卡塞爾學院和我們的目標一致。」
「可深潛器里卻不是我們的人。」橘政宗回答,「如果是我執行這次任務,讓我抱着核動力倉沉入高天原我也會毫不猶豫。可那些卡塞爾學院的貴族精英呢?誰又敢確定他們會願意如此?」
「最重要的是,你敢保證,毀滅神藏所後,下一個被毀滅的不是蛇岐八家嗎?」
櫻默然垂頭。
「我知道,你永遠不會背叛稚生,這才是我請求你的原因。」橘政宗雙手撐地俯首,「稚生的夢想並不在這裏,所以在我不多的時日裏,我希望能更快的替他結束這一切。」
「他是個好孩子,若非天照命的束縛,他本該找個愛的女孩,比如你,一起去海灘曬太陽共度餘生。」
櫻沉聲說:「政宗先生,慎言!」
「好了,只有我們兩人,我也檢查過了沒有竊聽裝置,沒什麼好隱瞞的。」橘政宗爽朗的笑了起來,「這一次,罪責都由我來承擔,我來當這個噬罪者。」
「事情結束後,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我可以以性命償還罪過。而稚生,他依舊會是那個領導家族走向光明的天照命,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說不定他真的能去那個天體海灘曬太陽呢!」
「沒有別的辦法嗎?」櫻問。
「有。但我已然垂老,能為他做的事越來越少,剩下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所以,我才懇請你的幫助。」橘政宗長嘆一聲,垂頭。
櫻沉默良久說:「要怎麼做?」
「你只要把他們帶到二號船塢就好,她們都是卡塞爾學院的精英,不是常人可以應對的。」橘政宗說。
櫻一愣,隨後驚詫的問:「您是想!?」
橘政宗點點頭,隨後說:「櫻,有你陪在稚生身邊,我會放心很多。希望你能一直陪伴和幫助他,即使我不在了。」
櫻搖搖頭說:「我只會殺人,能做的也不多。若是有一天少主不需要斬敵的刀劍了,我大概就也沒用了。」
「哈哈哈哈哈哈!」橘政宗大笑了起來,他搖搖頭說:「我知道那孩子,你對他而言,早就不止是一把銳利的武器了。」
櫻垂頭行禮,隨後轉身離開。
而橘政宗表情依舊堅毅,他沉聲道:「接下來就拜託了」
他身後的浴室門洞開,女孩赤足走了出來,從衣架上取下巫女服穿好,隨後朝着他輕輕躬身,點點頭。
「這香水你買來後近三年都沒用過,今天怎麼會想着用呢?」橘政宗笑着問。
莎莎聲響起,過了一會兒,女孩遞給他一張紙,上面寫着:時間到了。
「時間保質期嗎?」橘政宗微愣。
他深深呼吸,隨後閉起眼享受般讚嘆道:「確實是,沁人心脾啊!」
——
「這股沁人心脾,鈴蘭的香氣」夏彌輕嘆一聲,心裏禁不住感嘆:「我的傻妹妹,即使他來遲了一次,你也還是義無反顧的喜歡上他嗎?」
「師姐,我從那個門型吊塔爬上去,順着橫樑佔領制高點支援你。順便還能試着把電路斷了,怎麼樣?」夏彌輕聲問。
陳墨瞳點點頭低聲道:「太高了,你爬的時候小心些,這個高度掉水裏也不好受。」
夏彌眼神輕顫,笑道:「我的言靈可以緩衝。師姐,倒是你,不論遇到什麼都不要衝動。等我就位再考慮是否進攻也不遲。」
「怪不得楚子航喜歡你。」陳墨瞳笑道。
「嗯?什麼說法?」夏彌一愣。
「一個有着溫柔的心的小女王,誰不愛呢?」陳墨瞳輕敲夏彌光潔的額頭,「去吧,一切小心。」
夏彌捂着額頭,無聲的笑了笑。
溫柔的心嗎?
師姐,我埋葬一座城邦時可是眼睛都不眨的啊。
陳墨瞳自然不知道夏彌心中所想,但其實有些事,她已經猜出了大概。
她握緊折刀貼牆走進船塢,可空蕩蕩的船塢里,卻只有一道纖細的背影站在水池邊。
那身影背對着陳墨瞳,長刀出鞘插在精鐵的地面里。
她轉身時,恍惚間,陳墨瞳甚至以為看到了自己的鏡像倒影,若不是那白底紅繩的巫女服,陳墨瞳都懷疑前面豎了一面鏡子。
那女孩其實和她的面容還是有不小區別的,但那暗紅的眼眸和同樣顏色的長髮,實在是太像了!
那女孩的眼眸像是結了一層厚厚的霜,看不出一絲感情波動,她俏麗的臉也像是個人偶或手辦一樣沒有表情。
陳墨瞳與她對視的瞬間,天地都好像靜謐了下來,周遭的輪機風扇旋轉着卻悄然無聲,兩個相似的靈魂互相窺探,彼此都好奇而警惕。
側寫下意識的展開,可陳墨瞳看到卻只有一片空白的世界裏,獨獨存在一個男孩飛翔的背影。
那女孩輕輕歪頭,隨後突然伸手入懷。
陳墨瞳立刻全身繃緊,握緊了折刀。
下一刻,船塢各處突然響起流竄的電流聲,整個船塢頂端的大燈全部熄滅,監控線路炸碎出閃爍的火花。
應急燈亮起,慘白的燈光照亮了兩個女孩的臉。
狂風驟起,一道素白的影子自黑暗裏從天而降,將那女孩撲入水池中。
「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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