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尊的神念軍團已經頹勢盡顯,面對着夢都與史官文明的聯軍,她已經無力維繫着對神殿大部分空間的控制。
神座中太尊已經變成了不足一尺的小人,雖然對於夢都人微粒塵埃般的大小,依然可以說是如同參天的巨人一樣。
只是對於夢都人來說,巨人也是人,而不是面對一個世界那麼無力。
先頭的夢都人,已經攀到了神座上。
這場戰爭的方式,從常規的現代遭遇戰,到絕地困獸之鬥,到涉及神性的場域,又到了文明的聯合,最終是文明的底色較量。
這場戰爭的戰場,從宇宙牆開始,到夢都這個世界。又變成一場登山之戰,神殿之戰,到最後的神座之戰。
戰爭的維度或許在升級,空間尺度卻在不斷地縮小。
而此刻不過一平方大小的神座,也成了這場戰爭最後的擂台,成了決定這片宇宙牆命運的最後戰鬥。
......
夢的世界裏,莫蒂小鎮外面。
弗蘭警長率領的騎警隊,已經將『幽靈』團團圍住。在進行了一系列的溝通嘗試後,對方始終沒有回應過騎警隊的眾人。弗蘭的耐心也快被耗盡,又看了看頭頂愈發熾烈的白色光球,他不再猶豫。
弗蘭警長舉起復古的長管燧發火槍,一聲炸響火藥出膛,硝煙中一道火光徑直穿透了幽靈。然而幽靈像是並不是真實存在於這片空間,這發子彈沒有對它造成實際的傷害。
這種現象,出乎了弗蘭警長的意料,騎警的眾人也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
誰知弗蘭警長再次舉起火槍,這次他幾乎沒有瞄準的過程,直接又是一槍。
又一槍,又一槍......
閃爍的幽靈身體在弗蘭的期待中凝實了一個瞬間,子彈射進了它的身體,就像射進一片平靜的水面,漣漪乍起,傳遞到整個幽靈的身體。
弗蘭警長眼前一亮,招呼着騎警隊讓開彼此的射擊視界。
『只要有用就行,子彈我們的多的是,夢裏的人可都是大富豪!』
騎警隊原地再就業,變為執刑的火槍隊。
對着這不知何處而來,不知目的的幽靈,展開了一輪輪槍決處刑。
而經過一輪又一輪後,這個一直沒有回應的幽靈,第一次緩慢地將腦袋轉向火槍隊這邊,而迎接它的目光的是下一輪彈雨。
這一幕,也同時發生在夢裏世界的絕大定居點外。
只是方法不一樣,有的火燒,有的電擊,有的刀砍等等不一。
夢裏的人,也在用自己的方法給入侵者造成傷害。
......
太旭緊緊地貼合着夢都的內側,他的五官與身體的輪廓已經像是浮在水面上一樣,一半沉浸到夢泡裏面。
而此時他的臉色卻非常蒼白,臉上的汗漬不斷地滴落,像是在承受某種酷刑。
因為他沉浸在夢泡的這一半身體,像是時時刻刻被蚊蟲叮咬一樣,不斷變強的刺痛感,也在不斷挑戰着他作為一個神的感官閾值。
神,是精神之神。他的所能感知的越多,反饋到他的主意識的也就越多。而此時,他又需要通過感知來找到夢泡的物質結構缺陷,無法屏蔽掉這些傷痛感。
夢,不是真實的物理空間。
夢裏人感受的空間,本質是不同意識波交流時產生的一種共識性信息空間。
夢裏的定居點,在夢裏人的認知中,被分散在廣闊的大地上面。
但是從外界看來,在這面獨特的夢泡上面。它們的位置並不是映射一樣,分散在球體的不同位置。而是每一點都是所有,所有的小鎮,所有的夢裏人,他們共同組成一道複合意識波。均勻、平衡、充盈的分佈在夢泡的每一處,共同的保持着夢泡的共振,消散着任何能夠威脅到夢都的衝擊。這種整體性,才是夢泡近乎堅不可摧的底層原理。
而太旭對着夢泡一處的入侵,自然也同步轉譯成了夢裏人可以理解的信息錨點,展現在每一個風格不同的定居點外。
這裏所產生的無數太旭,不是太旭自己的切分的分身,而是夢對於太旭入侵現象的分拆映射。因此太旭在不同定居點的形象也是不同的,有的是幽靈,有的是火焰惡魔,有的是怪物等等。而這些差異,實際上作為觀者的夢裏人,因為不同世界觀而腦補出的合理設定。
當然,他們用着自己方式攻擊着這種投射時,夢同樣會把這種傷害轉譯到太旭的真身上面。
而在太旭的角度看來,他的疼痛來源是夢泡里無數意識波,對這構成他這具身體的意識波的共振破壞。他們的戰鬥,是一種意識波的糾纏。
而當太旭從疼痛中,分出一縷意識看向神殿時。他卻有些呆住了。他沒有想到夢都人竟然可以把太尊逼到這種程度,而眼下如果繼續這樣的發展下去。縱然等到他打開夢泡,那時太尊也已經失敗了,這說明對於他來說時間已經不夠了。
太旭有些無奈地說道:「唉~,欠姐姐的終究還是要還的。」
太尊太旭的關係,與其他神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他們是一對孿生神靈,他們自同一道源生之波誕生,也居住於同一個神國。某種意義上,他們是一個大的集合的一體兩面,他們彼此之間關聯遠比其他神靈之間緊密。太尊是兩者之間關係的主導者,她建設的尊卑,也是他的秩序。
一體同命,一身二識的構成,讓他們之間的命運相連接。而這種連接,也包括生命本身的相連接,他們可以互相借『命』。
驕傲的太尊從未外借她的命,一般這種時候太旭所能做的就是借自己的『命』。這種回憶在這次大年中,還未發生過,但在那已經模糊遺忘的大年之前,那一個不一樣的太旭。那個他為她,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這是他們的命。
這一次,他要付出他的命。
太旭的身體忽然變亮,亮到無法直視。
不一會兒,亮光消失,他也從原地消失,不知去往何方。
......
莫蒂小鎮外面,持續性的槍決過程讓這片草地上,瀰漫着濃濃的硝煙味道。
對騎警隊來說,這場枯燥的行刑已經持續一段時間內。
這道幽靈一般的身影還是維持着身形,即使它一直處在一種震盪中。此刻,往日裏懶散慣了的騎警隊,在這種略顯繁重的過程,不免出現了鬆懈的時刻。有的人連就在面前的靶子都開始無法射歪了,弗蘭警長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終於,他朝着隊員吼道:「一群窩囊廢。槍對準了繼續射擊,不要因為短時間看不到成果,就隨便放棄。」
騎警隊的眾人還是有些害怕弗蘭警長的,紛紛重新對好槍線,開始勤奮的射擊起來。
一時間倒是讓場上的硝煙,更加的濃密起來。熏得的他們幾人眼睛的紅紅的,而當弗蘭警長再一次,精準的一槍爆頭後。
變化發生了,這道幽靈竟然順着子彈的方向倒了下去。
騎警隊的隊員開始狂歡時,弗蘭警長卻警惕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檢查了倒在地上的幽靈,它沒了之前的柔性,現在就像是一尊半透的玻璃人偶。而它的眉心,還有弗蘭警長最後一槍穿過頭顱貫穿傷口。
弗蘭槍尖刺進了玻璃人偶的頭顱缺口,謹慎的搗鼓了幾下。
他發現玻璃人偶裏面是竟然是空的,這只是一層殼。
弗蘭心頭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顧不得太多,拿着槍托砸在玻璃人偶的頭顱上,隨後又砸爛了它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最後草地上只有一地玻璃碎片,已經被玻璃碎渣弄得滿手是血的弗蘭還是不甘心。
不過他也知道他找出方法,稍微往後退了一步。
濃密的硝煙里,騎警隊的眾人都緊張的看着弗蘭。
弗蘭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了。他們已經熄火有一段時間了,又哪裏來的這麼大的硝煙?
他瘋狂的跑了出去,跑到硝煙的外面。
弗蘭抬起頭,這道白煙從玻璃人偶的位置開始,像是一道炊煙一樣搖曳着飄到空中。
它又變成了潔白的雲朵,飄向那顆巨大的光球,而此時它們兩者的位置即將重合。
弗蘭的心臟在瘋狂的跳動,野獸的本能告訴他。他要阻止這看似雲淡風輕的一幕。
沒有時間猶豫,他端起火槍,對着天空的雲朵瞄準然後射擊,一剎那的火光之後。
一顆銅製的子彈飛出火槍槍口。而這顆子彈,幾乎在飛出槍口的一瞬間,就掀起一陣迫人的氣浪。
這顆子彈還在不斷地加速中,一邊形成一串音爆雲,一邊發出轟鳴的一聲聲巨響。
到子彈軌跡的末端時,這顆子彈所攜帶的動能,早已經遠遠超過了,這根老式燧發火槍的極限。弗蘭在開槍的時候,就已經被後座力震的跌倒在地。
他同樣震驚的看着手中的槍,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了原因。自己這一槍,只是一個出口,一個夢裏所有意識的本能共鳴。這種群體的本能,讓弗蘭意識自己的方向是正確的。
他趕緊看向天空,從幽靈中逸散的雲霧,被巨大的空爆衝散。雲霧變得薄透到幾乎不可見,而不等弗蘭松下一口氣。
雲霧的頂端與白色的光球,在他的視線里重合。
『咔嚓~』一聲,響徹在每一位夢都人的心中。
他隱約的感覺到,自己失敗了。
光線透過薄霧,薄霧的微粒散射了光線,使得光露出了光束的輪廓。光束打在碎裂的玻璃人偶上,不一會兒,玻璃人偶融化成了一攤泛光的液體。
光線下的草地變得乾枯,幾乎是眨眼的功夫,滿眼的草原變成了乾枯的荒地。而中間的那道光束,在大地上面燒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騎警隊早已慌忙地避開光束,只有弗蘭在離開的最後一刻前,順着空洞看了一眼。時隔幾十年他卻在這種情況下,再次看到了夢都,他也看到了一座山。
......
最後的戰場是夢都人的,史官文明的個體即使在如今的夢都人眼中,是開着塔的駕駛員。在夢都人的尺度中,他們依然無法看清楚真正的史官個體。
等到夢都為首的先頭部隊,將還在繼續縮小的太尊團團圍住時,他們見到的不是處於恐慌中的太尊。
而是一個趨於瘋狂的怪物。
由於她不斷從自身切分意識碎片,製造着神念士兵。被剝離神性的她,情緒變得非常不穩定,加上神念士兵損耗給她帶來的遲鈍、恐懼、絕望。此刻的她已經快要油盡燈枯,太尊已經無法維持自己神性的完整,她已經變成一位妄想的人。
她的表情,一邊是在絕望地哭,一邊是在狂歡的笑。她的四肢也在不斷地抽搐,她已經快要失控。為了平衡這種失控,她對着已將她團團圍住的夢都人,發起了反衝鋒。
對於現在的夢都人,她依然猶如一位巨人。
夢都人都知道她的強大,與真正面對着這種強大時,所獲得的感知是不一樣的。此刻的她是她自身最弱小的時候,卻也讓夢都人近距離感受到神靈的強大。
虎狼蛇鼠是夢都軍中的主力獸形,現在的嗜血格殺中,主力依然也是他們。
正面對神靈發起衝擊的是林梧率領的一大隊猛虎,不斷在側面游弋着的是等待機會的狼形,它們此刻都四散開了保持着機動,這裏面也有荒蠻與荒荃。
蛇形則僅僅依靠着身體不斷地製造騷擾限制太尊的音炮,而鼠形則承擔了絕大部分太尊的衝擊,所以他們也碰撞發生不久時間裏面減員最嚴重的。
夢都的個體,依然無法撼動太尊。但是太尊也無法面對,整個夢都幾十億人的消耗戰。就像是面對幾億的螞蟻,人也必須逃跑一樣。
戰局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荒蠻清楚對方如果沒有隱藏的底牌,那麼屬於夢都的勝利只是時間問題。太尊瘋狂的表情,表面上看起來可怕。但在荒蠻眼中,對方這種缺少理智的情緒反而讓他放心。
這種純粹的血肉之戰,太尊並不擅長。
時間不久後,太尊的動作就變得有一絲緩慢了起來。
這對時刻關注着她的狼形戰士來說,就是機會。
踏着同伴的血污,狼群第一次對太尊發起了衝鋒。
他們用利爪,有利齒,用一切能等武器的東西,撕咬、衝擊着太尊的身體每一處脆弱點。
太尊瘋狂甩開他們,不斷有狼形跌落死去,也不斷有新的狼群補上。
而其他人也沒有閒着,實際上能讓現在的太尊產生痛感的只有力量更高的虎形。狼形的作用,更多體現在限制影響上。
太尊不會流血,也沒有實質的弱點部位,但是她會力竭。
她還站立着,但是她已經逐漸沒有力氣去管對她傷害不大的狼形,只是針對性的攻擊虎形。
荒蠻第一次從她的身上看到了疲倦。
神雖然強大,卻也有極限。人雖然弱小,卻有無限的可能。
......
『咔嚓~』一聲,響徹在每一位夢都人的心中。
一道光射進了夢都,打在了神殿上。神殿空間外面的夢都人,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他們發現夢泡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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