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錐外的風箏 第一百五十九章 繁城盛景
修銘很快追上了她們。
短暫地分別中，他們都不知道對方經歷一些有趣的事情。
再見時，嫻丫頭嘴含着一個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糖人。
在老叟高超技藝下，連糖人臉上的神態都栩栩如生，它笑的很甜。
嫻丫頭笑的更甜，月牙彎彎，淺淺的酒窩。
美好的結合方式不對，就顯得格外的驚悚。
修銘趕緊甩了甩頭，將這幅怪異的畫面強行從腦海裏面甩了出去。
食物，還是沒有必要做的那般精細的...
多餘的功夫，放在調好味道上不好嗎？
修銘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娟兒每一支手上，都拿了三支糖人，端是成了沒有三頭卻有六臂憨傻大妞形象......
娟兒在回城後，真的是變了不少啊。
變得可愛了許多~
施娟兒注意到他們的目光，忽然意識到她現在的形象，多有不雅。
她的耳根微紅，想要解釋又不知該怎麼說。
然後所幸頭一轉不看就好，施娟兒自顧自地走在前面，嫻丫頭含着糖人吮吸，咕噥一句：「姐姐等我！」
段媽媽：「嘿！我們剛追上啊，怎麼又跑了？」
修銘左右看一撇，毫不猶豫的背着魚咕咕小跑跟了上去。這段媽媽說那麼多有用嗎？還不如老實跟上。
段媽媽生氣的跺了一下腳，也追了上去。
......
很快他們離開了平康坊，再次踏入了被暮霧籠罩的商道。
只有一同走進去，且內心有所朝向的人，才會在暮霧中相見。
暮霧只會裹挾互相在視界中的人，並且會自動將遠方的目的地，轉換成一種可以直達的路徑。
所以修銘在暮霧中，並不會看到其他人。
這種特殊的現象，只會發生在『初市』與『暮市』時段的商道上，至於月華滿溢之時，霧氣消散，商道也會變成再正常不過的道路。
第二次走進暮霧，嫻丫頭的恐懼感也弱了許多。
此刻她已經明白了，為何身旁有那些變化的幻影。
它們是其他的坊市，而且不是它們遠離了他們，而是他們在快速的將撞入視界的坊市，又更快的拋在身後。
他們一路上好像途徑許多坊市，又好像一個都沒有經過。
就好像坊市們都很害羞，看到新的客人，只消對上一眼。
它便躲藏在暮霧中不願出來，匆匆的從他們的視線中消失，以至於在暮霧中的人看起來，好像是世界遠離的他們。
其實是反過來的。
變換成流光的不是坊市，而是一步千里的他們。
也許是恐懼淡化的緣故，嫻丫頭感覺這一次，好像比上一次還快。
只見他們身周的幻影變換了幾輪後，一道坊市牌坊再次撞入了他們的視界。
......
嫻丫頭剛好吃完了口中的糖人，施娟兒就從只剩兩根的糖人中，挑選了一個較大的糖人，再一次塞入她的手中。
儘管糖吃得太多可能會變笨，可是嫻丫頭眼角彎彎、笑顏如花，哪裏還顧得這麼多。
幸福是什麼？
幸福就是和姐姐在一起！~要永遠！
這赤裸的偏愛，不僅段媽媽顯得有些多餘，連修銘也感覺心頭酸酸的。
我在想着挑選銀飾送你，你吃糖人卻都不願問我一句？
吃味的不止一人，所以吃出的味也截然不同。
眉眼嬌俏的嫻丫頭，將自己當成了五名城最幸福的的小孩。
她抬起頭看到了，比平康坊大了許多的鎏金牌坊。
上面寫着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菁華坊。
而她眼前比商道都寬的主街上，是一股股無法估算的龐大人流，與仿若將夜色推遠的巨大喧囂聲。
她的面頰微紅，心跳也好像受到了，整個街道被腳踩振動的餘波影響。
她本該感到恐懼，她恍惚中眼前也閃過了所有的人，都把她當成敵人的畫面。
但是口中的甜津，手腕的溫柔包裹，余光中的幾人身影，都讓嫻丫頭想要朝街道上大喊一聲。
然後她真的朝人群，大喊了一聲。
「啊~~！」
有人驚愕，有人疑惑，有人相視一笑，似乎是常見，然而更多的人並不會聽到。
這條街太長了。
本該尷尬的嫻丫頭，卻笑得更加開心了。
她再一次證明了，五名城對她沒有惡意，原來她在這座高城裏真的很普通啊。
沒有人會去刻意針對她，也沒有人會去多注視她。
這種普通，給了她一種很確信的安全感。
當然更大安全感，來自她現在的身後，余光中的他們。
這一身吶喊終究為他們吸引來不少目光，嫻丫頭一個個回以笑意，施娟兒則繼續對付着糖人，對他人的目光基本無視。
修銘則攔下了幾個想要問詢是否有意外的人，卻也多去解釋，只是說一句家妹頑皮，叨嘮諸位了，便算了結。
段媽媽對這些目光有些不適，他總覺得他們似乎在看自己。
當然他也知道，這不合邏輯，只是對於吸引過多的目光，他總會本能性的覺得有些不安。
所以，他也一直推着修銘趕快離開。
不需要他說，施娟兒便領着嫻丫頭一頭扎進了人群裏面。
這裏人實在是太多，不像在平康坊裏面，左右都是娟兒相熟的人。
修銘也不敢讓嫻丫頭單獨走散，畢竟五名城其實很大，有些地方也有危險。
至于娟兒~修銘就更加擔心了，入城之後的娟兒，脫線程度明顯有所加重。
也許是一時喜悅中的釋放，也許是她的本性就是如此，只是之前多少帶了點面具。
總之，這裏是魚龍混雜的商坊，雖然五名城不被允許發生直接的衝突，可是意外、被騙、甚至只是迷路進入某個落坊，卻都是可能發生的情況。
可不能讓她們兩個單獨行動了~
很快他們都消失巨大的人流當中。
......
主街兩側是大多二層作用的商坊，其中有各式技所，裏面可以學習某種技術，也可以玩那先看運氣，再看意氣的輪轉棋。
雖然暮市是整個五名城狂歡的時間，可是對於有些人來說，學習與成長，才是他們心頭的娛樂，技所一半以上就是為此建立的。
同樣類似的還有藝館，裏面或是絲竹繞耳，或是丹青照心，或是裙帶飛舞。
各種藝術門類，在這裏都有類似的展現，為疲憊的五名城人褪去理性的鎖，換一面感性隨風的風箏。
除了這些服務於客人的，自然還有各式貨品齊全的店鋪。
這裏的店鋪，也要遠比正常的民坊小鋪，貨品齊全的多，只是因為有些貨源就是家庭工坊，反而價格因為多了一個流程要貴上一些。
不過重要的是，這裏有很多民坊小鋪不售賣的物品，例如產自農圃的各式樹苗花種，這也是娟兒的目標之一。
還有許多大件的家具，也大多是專業工坊生產，再集中運送到這些繁盛的商坊售賣，在這裏完成貿易鏈條的最後一環。
嫻丫頭多是好奇，一路看個不停與問個不停。
施娟兒心中有目標，多出入大型店鋪，用那沙龍爆的金幣大肆採買。
對了，還有大咕咕的伙食，她也沒有忘，其耗費錢款更是在整體消費中愈近八成。
使得娟兒心中也不免生起一種複雜的心思。
養魚不易，養大魚更加不易。
還有，謝謝沙龍老鐵爆的金幣，要不然這個特殊的家庭，真的要揭不開鍋了。
嫻丫頭還主要負責吃，腮幫子總是鼓鼓的，有些東西修銘都覺得新奇，她卻不怎麼猶豫的往嘴裏塞。
對五名城市場管理信任，直接超過了他們這些五名城老人。
雖然偶爾也會面露難色，但總體上嫻丫頭眼睛像月牙時多一些。
比起她們的忙碌，他們自然就清閒了不少。
見縫插針的下了兩盤輪轉棋，修銘意外贏了一把，讓他大呼過癮。
又流連於各式藝館，為妙音紅了眼睛，為妙筆感傷緬懷.......
出生耳子窩的段媽媽見識淵博，對各式畫作、音律、舞蹈都比修銘精通，而且還突然高情商起來，並不會刻意賣弄。
與修銘一路上，相談甚歡，當酒對吹，論五名城內外......
至於魚咕咕，睡着了。
......
很快他們都逛得有些累了，一行人已經收穫頗豐。
施娟兒也為紅房採買了不少物資，雖然老方不在，但他們的手上還是不見東西，是因為這裏依託商道，大多數店鋪會送貨上門。
正事閒事都做完了，就到了尋覓住處的時候了。
之前已經有過商量，這一個月夜，幾人都打算住酒樓。
施娟兒的小院子，不像紅房寬敞對幾人來說還是太小了，而新入五名城嫻丫頭與魚咕咕，他們都需要一定時間的觀察期，這時人員愈加齊整也就越能應對突發的情況。
所以他們面臨了一個選擇。
在菁華坊的快到終點處，寬敞的主街突然一分為二，分別通向了兩個巨大的酒樓綜合體。
他們要在其中選擇一個，作為暮市的後半程，與五名城也入夜時的棲息之所。
這裏修銘最熟悉，自然是由他介紹，而做決定的，人在段媽媽兩手一攤，施娟兒愛答不理後。
就成了嫻丫頭想住哪，就住哪了。
「菁華坊，有菁水樓，上華宮。
這兩處地景，都是以吃住的酒樓生意為主，算是五名城消費較高的兩處名酒樓了。
不同的是，菁水樓是五名城少見的巨型單體多層建築，它共有十二層，號稱一層一音家。
依靠着它供養着的十二音家，在旋律之美上，它走的很遠。
也是依靠着這份高額的附加價值，它與上華宮的競爭中，也一直小壓一頭。
菁華坊，菁華坊，菁字在前面嘛。」
「那上華宮呢？能夠與這菁華坊並稱，多少也有些不同凡響的地方吧？」嫻丫頭詢問道。
修銘點了點頭。
「沒錯，上華宮，也號稱千景宮。據說有一千八十三處景別，客房卻只有九百多套。其內的每一個客房都不盡相同，有人甚至將住遍每一個奇景客房，當成一種人生目標。
這應該已經足以說明上華宮的美名了吧？」
修銘對上華宮也很推崇，作為五名城盛世的映證，它們都站在某種道路的盡頭。
嫻丫頭憧憬地說道：
「這上華宮聽起來，比菁水樓要厲害啊，只是因為菁水樓的十二音家，就被壓了一頭嗎？他們得多厲害啊！」
修銘認同的說道：「音律這種東西不親身感受，言語是極其無力的，我只能說他們的盛名不負，看你們對哪一邊更有興趣了？」
「好吧~」嫻丫頭陷入了巨大的糾結，她現在兩邊都想去，可每一處都太大了。為了一時新奇，而本末倒置的走馬觀花，也並不值當。
「對了，剛剛說的有人想住進每一個奇景客房，他做到了嗎？」嫻丫頭期待道。
修銘搖了搖頭。
「沒有。」
嫻丫頭不解。「為什麼？」
修銘解釋道：「因為上華宮的不同客房，定價均不相同，要想住進去每一個客房，需要很大一筆錢。有這個志向的可能沒錢，有錢大多不會有這樣無聊的費力志向。這還只是其一；
每個酒樓都有常住包房的客人，即便是人不在，那房間也不會空出來的。就像是我在菁水樓的那間房，花了我十萬貫呢。這是其二；
一些特殊的房間，上華宮可能不會公開放出，有些房間會被它當成禮物，或者身份的標識，名義上贈送給五名城的大人物。畢竟在五名城，即使是這些商家看來錢財也不是最重要的東西。例如五名的房間。這是其三；
其四，忘了。」
嫻丫頭明白了，也無語了。
這姐夫預備一號，怎麼老是沒個正形呢？
「那我們還是去菁水樓吧！」
嫻丫頭的答案，讓修銘感到意外。
他好奇問道：「為什麼？聽起來確實是上華宮，比較有吸引力啊。」
嫻丫頭認同地點點頭，隨後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沒錯，上華宮聽起來比較有吸引力，可是上華宮的千景太多了，連以此為志的人，都看不全。我們去了，又能看幾個啊？
而菁水樓只靠着十二音家，就壓過了上華宮，是不是說明每一個音家都遠大於上華宮的十景百景。
上華宮可能需要去個上千次，才能領會其瑰麗，而菁水樓可能一次，就能初感十二音家的韻。
這或許才是菁水樓能壓上華宮一頭的原因吧？
這樣算起來，去菁水樓是不是更加的划算啊？」
修銘無言以對，只好老實地豎起大拇指，這丫頭是真的聰明，該是一個做生意的料。
從修銘的視角，菁水樓一直靠的是無雙的音律，讓上華宮沒有辦法。
可是現在看來，丫頭說的對啊。
本質上，是菁水樓體驗的下限，要遠高於上華宮的下限。
在核心客群這塊，客人每一次去菁水樓都至少是十二分之一的風情，而去上華宮卻要不斷地沉澱自己，也沉澱着荷包，很容易都沉澱沒了。
這樣菁水樓哪裏會有不贏的道理，上華宮多而散反而成了一種劣勢。
修銘好像領悟到了什麼。
而且從上限上，它們依然難分高低，上華宮的移步換景，不會膩。
在菁水樓這裏，又變成了同一首音律，在不同心情下、不同時間下的迴響不同，聽者的體會自然也會是不同。
「好，就去菁水樓吧。」修銘微笑道。
還有一點嫻丫頭雖然沒說，可是修銘感覺到了，選擇菁水樓的原因，想必還有一點。
那就是修銘現在住在那邊，各方面對修銘肯定會更加方便一點，也顯得兩人『志趣相投』起來。
真是人小鬼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