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賈斯汀感覺天都要塌了。
他今年十一歲,在本地一家雙語私立學校讀五年級,在老師和家長眼裏,是一頂一的好孩子、好學生、好寶寶。
可以說,長這麼大他都是被鮮花和讚美包裹着,所有人都對他寄予厚望,或者說,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憑他的個性和智商,將來一定會有所出息,不是科學家,就是金融家,前途無可限量。
一開始,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至少在五年級前,他對此都毫不動搖,充滿自信。
那時候的他完全按照父母給他設定的路線去學習和前進,重理輕文,參加奧數班,學習編程與人工智能,業餘還讀過專門為精英家庭設計的經濟學之小小總裁般,一大早就樹立了對金錢的觀念和看法。
他確實也在班上是佼佼者,不僅成績拔尖,學科之外的素質教育也勝於他人,甚至學校要拍什麼招生宣傳照時都會叫上他,並叮囑攝影師要把他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課後,哪位同學要開生日會了,他永遠在被邀請的行列,哪怕自己和那個同學平時都沒說上過幾句話——媽媽告訴他,是對方的家長指定要他去參加,為的是提供機會讓自己的孩子多與優秀的他成為朋友。
這些寵愛多多少少令他養成了一種傲嬌的個性,但出於父親口中強調的修養,他能做到外而不露,對人對事保持謙卑的姿態,頂多只會把自信的微笑掛在臉上。
他受到的第一次打擊,來自剛上五年級的第一個星期。
因為學制的原因,學校為了不讓學生之間建立小團體,也為了鍛煉大家的社交能力,每一學年都把全年級的學生重新打散分班。
也就是說,到了五年級,除了有四五個老同學外,絕大多數都是新同學。
賈斯汀高估了自己的受歡迎程度。在一節課間活動時,他看見有幾個班裏的男生在玩足球,於是便湊了上去,充滿自信表示能不能讓他也參加,結果遭到了拒絕。
「除非你讓你爸給你改個名字。哈哈。」那群同學惡毒地說完後就把他晾在一旁,嘻嘻哈哈地拋開了。
賈斯汀在原地呆了半晌,也沒想明白自己的名字究竟有什麼錯。
的確,他是取了一個外國人的名字,但這名字又有什麼問題?他父親姓賈,而他的媽媽大學時曾是加拿大歌星賈斯汀·比伯的超級粉絲,於是在生下一個男孩後便任性地取了這個名字。
取了就取了吧,這也沒什麼,一個中國孩子叫外國的諧音名的事情比比皆是,他實在搞不懂這幫蠢貨的點在什麼地方。
再說了,這是一家私立學校,裏面外國小孩不少,一定也叫賈斯汀的,他們憑什麼拿自己的名字開玩笑呢?
這麼一想,他也就沒當太回事兒了。
該幹嘛幹嘛。無所謂,他想,過一段時間,你們就知道我是誰了,到時候,也許你們的父母會排着隊來邀請我去參加你們的生日會呢。
然而過了一段時間,他發現自己設想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那些男生越來越疏遠他、孤立他、不和他玩了。終於有一天,他在廁所里無意中聽到的一段話,讓他明白了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你瞧他、,肯定覺得自己特了不起吧。」
「是啊,肯定認為將來會高我們一等吧。」
「這話可別被他聽見了,說不定會哭哭啼啼去老師那裏告狀呢。」
「去好了,我才不怕他呢」
一直等到這些聲音徹底消失,賈斯汀才緩緩從衛生間裏出來。
他難過極了。
原來大家討厭他並不是因為他的名字,那只不過是個藉口,他們討厭他是因為自己的「優秀」和「自信」。
他完全沒想到,父母一手塑造成的光輝形象,竟然讓他走到大多數人的對立面。他委屈得簡直要哭了。
回到家後,父母看出了他的不高興,問他怎麼了。
多年來,他養成了有什麼事情都跟父母傾訴的習慣,或者說,父母一直是這麼教他的:好孩子就應該什麼事情都要和父母分享。他們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毫無保留地說出了自己的苦惱。
媽媽葛燕氣得拍桌子,說要去找老師,還問他知不知道是誰說的,要把他們揪出來好好批評一下。他搖搖頭。
爸爸賈天明則要顯得冷靜得多。
他首先安撫妻子不要情緒太大,以免動了胎氣——葛燕已經懷上二胎七個多月了,然後他告訴自己的兒子,真正優秀人都是孤獨的,是不會被人輕易理解的,也永遠不會和一些低級的人在一起,受他們影響,而是應該具有應對這些庸俗評價的勇氣和決心。
賈天明還說,或許這是對他的一次考驗,而他必須得經受住這樣一些非議,提升抗壓能力,才有可能真正成長,從而邁向成功。
雖然父親說得冠冕堂皇,很有道理,賈斯汀表面上也認可,表示自己不會在意,但內心深處堅守多年的堡壘還是動搖了。
他人生第一次懷疑父親說的這些充滿成功學的話——如果成功,成為人上人,意味着需要放棄自我,與大多數人為敵,那麼這樣的成功還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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