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風之又是驚奇又是莫名,心中暗想:「這裏便是閻羅所在之地了嗎?怎地不見牛頭馬面,黑白無常這些當差的來拘我?」
老和尚忽然從眼前黑色的山壁上鑽了出來,笑眯眯地道:「沐公子,你沒有死,自然見不到陰差了。」
老和尚還是那個老和尚,沒有變黑也沒有變白,仍舊是懶洋洋地倚在石壁上,就好似躺在自家沙發上那樣的悠閒。
「那怎麼天地都變成了黑白兩色?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世界的本來面目,凡人肉眼,看不真切,你如今開了法眼,法眼無虛,自然看的明白了。」
「大師剛剛不是說要把我摔成肉醬,然後重新投胎麼?怎地我沒有死,還開了法眼?」
「你剛剛在白木上上吊,其實就已經死的了,後面的這些事,不過是戲言而,你並不是天下第一大廢物,你與普通的凡人大不相同,大有用處。」
沐風之有些沒有聽懂:「我有何用處?」
「你其實天資聰穎,應該二十歲之前就連中三元,但因為另有他用,所以我便使了些小手段,改了你的命數!」
沐風之瞪大了眼,氣極而笑:「哈哈,哈哈,另有他用?所以改了我的命數?原來都是你這老賊禿在使壞?那我父母和妻兒死了,也是你在暗中搗鬼?」
「那個不關老衲的事,你的命數原本比現在也強不了多少,你本該連中三元,最後官至兵部尚書,後因為被對頭陷害,被皇上抄家滅族,秋後當街問斬,我改了你了命數,讓你悠哉游哉的多活了幾年,你不謝老衲也就罷了,怎地還罵起我來啦?」
沐風之聽了這話,心意方平,有些不信:「你沒騙我?」
「老和尚用的着騙你?有什麼好處?我們這個世界,本就是一紙妄言,我等只是被操線之木偶,又有什麼好騙的?」
這話大有禪意,沐風之不解地發問:「一紙妄言是何意?」
「倘若你死了,認識你的人,也全都死了,世間與你有關的一切,全都消失了,那你是真的活着過嗎?」
「我我」
「所以世界無常,唯心識長存不滅,是以世界本就是一紙妄言而已。」
「沐風之受教了,只是不知大師是何佛祖?法名是何?」
「我叫做千重和尚,所謂佛祖,所謂神仙,不過是一種稱呼罷了,你可知佛祖神仙都是何人?」
「不知道。」
「這個婆娑世界,是因緣際會而生,乃是被其他小世界封閉住,用來放逐其他小世界之中因各種煩惱而不得解脫的墮落之人的,便好似塵世中的監獄一般。」
如此驚世秘聞,沐風之還是首次聽聞,不由得嚇的全身直冒冷氣。
「佛家說自性圓滿,得見自性,萬法皆空,則立地成佛!道家說體虛洞無,與道合真,真人者可稱神仙也,其實說的都是一種東西,殊途同歸,都是回歸了人的本來面目,而後破開了這個世界,回來的的地方去了。」
「來的地方?就是玉皇大帝的天宮裏嗎?」
「非也,非也!玉皇大帝,天宮中的天兵天將等人,乃是上古之時,一群智慧超群的先民,另闢蹊徑,尋到了這個世界的漏洞,合力破碎虛空而去,而後天道顯化,這才出現了老衲這種監獄長,專門修補此監獄裏出現的漏洞的。」
沐風之聽的一愣一愣的,想了半晌,問道:「上古先民玉皇大帝他們竟然如此厲害?此世界既然是監獄,我等皆是囚徒,你是監獄長,那你將監獄大門打開,將世間所有的囚徒都釋放出去,豈不妙哉?修佛成仙如此艱難,從古到今,又有幾人?世世代代做獄中囚徒,豈不悲哀?」
千重老和尚搖頭嘆息:「當年那群人鬧的動靜太大,險些將這世界搞的徹底崩壞,你聽過上古神話,共工氏以頭觸不周山,導致天柱折,地維斷絕,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其實共工等人是第一批以強硬手段離開的人,他們離開後世界上洪水泛濫,淹沒一切,世間生靈死傷殆盡,後來直到大禹時才將水患治好!大水便是共工氏那批人險些將世界崩壞掉的後續!玉皇這批人又是繼共工那批人之後,再次以強硬的方勢破開虛空離去的第二批人,這群人的第二次出逃,導致這個婆娑小世界損傷更重,原本比較容易通過的通道從此徹底關閉,所以現在人修仙成佛如此艱難。」
「打個比方,在茫茫大海之中,有一孤島,我等便都是這孤島之上的島民,原本這島還不是孤島,有一道小石橋與大陸相連,共工氏等人離去的時候,將小石橋給弄塌了,離島之路幾乎徹底斷決,後來又有玉皇等人,乘船而走,乘船倒也無妨,結果將島上的所有木材全部砍光了,那你說,我們這些剩在島上的人,還能怎麼離開?離島之途徑,幾乎便沒有了。」
「你剛剛說讓我打開監獄大門,將大家都放了出去,哪有那麼簡單?此婆娑世界雖然是為了放逐我等所設立,但這個小世界也是在保護我們,打開監獄大門,便好似是我將島外的海水全放進來,島上的人,豈不是都要溺死了的?到那時,我們連最後的存身之地也無了?」
沐風之聽的呆滯了,過了好半晌,才呆呆地問道:「那成仙成佛,又是怎麼離開的呢?」
「成仙成佛,便好似我們在江河湖海中練習游泳,最後將水性練的如同水中游魚一般,任他大風大浪,也遊刃有餘,到那時,自然可以隨隨便便的游泳自行離開這座孤島了!」老和尚搖頭晃腦的說道。
沐風之深以為然,點頭道:「這個比方打的很是巧妙!我一下就聽的懂了,但我心中還有一個疑惑,不知大師能回答我否?」
「老衲已然尋到了你,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在下沐風之,無才無德,不孝不忠,孤寡屁民一個,乃是世間第一大廢物,為何大師大費周章的給我逆天改命,又在我上吊自殺時現真身來搭救?世間似我之人,千千萬萬,我又有何不同麼?」
老和尚眼睛亮了一亮,似乎這個問題正好問到了點子上了,微笑道:「從找到你以後,就這個問題最為讓老衲中意。」
他頓了一頓,這才說道:「老衲常常自詡為世間修補匠,修補匠雖然是應運而生,但在這個世界裏,就是再大的神通,也需要遵守生老病死的天道規律,那怕是成佛成仙,也有圓寂羽化之時,並無永生不死之人,這是這個世界的天道鐵律!若是破了這個規矩,天道將不復存在,世界便會徹底崩壞,一切便將化為烏有!修補匠自然也需遵守這個鐵律,老衲所剩下的時間已不多啦,便想尋到下一個修補匠繼承者。」
「其實是老衲多心,若是不尋到修補匠,待老衲破碎虛空離去之後,天道演化,自然會有下任修補匠應運而生,只不過耗時極久,不知何時才能再出現修補匠,若是世間一個修補匠也沒有的時候,再出現一批人強行破空離去,本已傷痕累累的世界必然損壞殆盡,世間一切皆將化為虛無!」
「而能成為修補匠之人,或者聰明絕頂,或者狂放不羈,或者悲天憫人,時時發驚人之語,時時做驚人之事。」
「思乎於前人所未思之事,超脫於世間芸芸眾生之中,行乎於前人所未行之事,遙遙高絕於世人之上,總之——天生異於常人,閣下天生聰慧超群,連中三元者,從古到今,又有幾人乎?而且行事乖張,一路乞討着,也要罵佛辱仙,毀謗僧道隱士,從古到今,又有幾人行此事乎?你乃是絕佳的下任修補之匠人也!」
沐風之聽的暈乎乎的,這幾十年來,人人身前背後的指指點點,個個對他身前背後的惡言辱罵,何曾有一人好言誇獎過?
此刻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他感覺自己終於找到了剩餘人生的航行方向了,不由得向千重和尚跪下磕頭道:「還請大師收了我罷!」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對着千重大和尚行了一個九叩的大禮。
千重大和尚欣慰一笑:「好!從今日起,你便要擔起修補匠這千斤重擔,直到你身體朽老損壞,不能再待在這個世界上,破碎虛空離去為止才能卸下了!」
沐風之愈發興奮,眼睛裏放出了萬丈豪情的光芒:「還請大師明言,我們平時都要做些什麼?該當如何維護世界和平呢?」
千重大和尚神秘之極的一笑,說道:「這卻簡單,並不甚難,只需每日吃吃喝喝,遊山玩水,悠哉游哉便可!」
沐風之呆滯住了,過了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事實似乎跟自己想像的不大一樣?
「大師莫要跟我開玩笑,難道我們不匡扶正義,剷除邪惡,維護世間之浩然正道麼?難道我們不拯救黎民於水火之中麼?難道我們不應該幫老扶幼,懲罰惡霸土匪,斬除貪官污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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