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總舵主,我一直聽人說,狄國的神鹿國師,是三百年一出的天下智士。」想了想,陳景繼續開口。
在他的面前,聽着的袁四橋,沉默良久之後才點點頭。
「確是,他是個很危險的人,這一次亦會隨狄國軍作戰,若你被李侯任作幕僚,極可能會與他對計。」
「他明明是中原人」
袁四橋一聲嘆息,「陳景,這天下間的很多東西,你看不透的。不管是狄國,還是東面的青州國,局勢之下,早已經沆瀣一氣。至於這位狄國國師,原先的家世,可是大冉王朝的將門之子。在當初,先帝聽信讒言,其族五十三口,除了他逃脫之外,都被滿門抄斬了。這十幾年來,由於他在狄國,幫着狄北帝改良生產,嚴正軍紀,摒棄遊牧的陋習,才能使狄國迅速強盛,三番兩次征伐我大冉。」
「復仇麼?」
「我也不知。但還是那句話,他是個危險的人。若你有機會殺死他,切莫放過。這位狄國的國師,幾乎是整個中原的心腹大患了。」
陳景點頭抱拳。
袁四橋露出笑容,「原先還想着,和你多談一些。但最近守舊派那邊,約莫是破罐破摔了,派出了很多刺客要殺大先生。我心裏一直擔心,稍後便會回去了。」
「送總舵主。」
袁四橋面容溫和,抬了手,握了握陳景的手臂。
「莫死,你陳景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死過了,閻王爺不收。當然,這一句話陳景沒有說出口。離別之時,也認認真真的,和袁四橋道了珍重。
如袁四橋所說,他的人生,將迎來第二場的廝殺。
翌日清晨,天色才剛剛破曉,京城外的營地,還帶一股子沁人的寒意。但大軍開撥的通鼓聲,只在一瞬間,便響徹了整片天空。
近二十萬的赴北軍,循着陣型,以騎營為兩翼,步卒居中,列成一條巨大的黑蛇,在百姓的歡送與悲哭中,沿官道往北面行軍。
三萬的南方軍,列於「巨蛇」的中段,而在其中,陳景這一哨的夫壯營,仿佛成了一片蛇鱗,渺小如塵。
作為哨將的陳景,難得分到了一匹馬。騎在馬上,他遠眺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影攢動,摻雜的各州盔甲,讓整個行軍的長伍看起來,總有些異樣。
按着陳景的估計,二十萬的赴北軍,至少要大半月的時間,才能感到漠北,與狄國一決死戰。
京城外的一處草亭,幾道人影沉沉立着,目光不時看去北方。
「司馬兄,赴北軍已經出發了。」說話的人,一臉的虓虎之像,正是人稱「一人退百甲」的許陵君。
在他的面前,一個南方打扮的白袍公子,沉默了會,半眯起眼睛。在他的身邊,另有四五個目光深邃的人,同樣不動。
如他們,因為要同做某一件大事,才聚到了一起。
「司馬兄,當如何?」見着無人回應,許陵君又吐出一句。
簡單易容的司馬卓,淡淡笑了起來。
「那些老鬼們,恐怕還在想方設法,要壞掉這場赴北的壯舉。赴北之戰,不僅是和狄國廝殺,在東面的方向,可還有一個國。」
「青州國麼?」
「正是。你瞧着吧,青州國害怕冉王朝征討,向來和狄國同氣連枝。這一輪漠北大戰,他肯定要馳援狄國的。」司馬卓垂下眉頭,語氣有些發冷,「雖然同屬中原,但青州國的人,在我看來,已然是外族之敵了。大先生那邊,肯定也考慮到了這一點,若無猜錯,東面方向的駐軍,肯定要增加的。」
「司馬兄,我等要做什麼?」
「赴北,在青州國入漠北的必經之路,埋下一支人馬。」司馬卓面無表情,「造反歸造反,但我先前就說,這王朝再怎麼樣,也是中原人的王朝,中原人的江山,外人伸手要搶,我自然不願意。莫忘了,老子們做的大事,是叛大冉王朝,並非是叛整個中原。」
司馬卓的這一句,讓草亭里的幾人,都臉色動容。他們原先都是世家子,但不同於那些聲色犬馬的紈絝子。他們也有夢想,不同於父兄祖輩的夢想,國之不國,當取而代之!
「此番過去,需遮掩身份,莫讓老鬼們發現。」司馬卓冷靜吩咐,「這一輪,我等豢養的兩萬人,便扮作漠北馬匪,伺機而動。當然,若是大冉與狄國兩敗俱傷,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你我皆懷換國之志,放在以後,做這等大事,亦需要一番大義。現如今,便是你我取大義的時候。」
司馬卓抬起的一雙眸子,滿是期盼的意味。他的人生,根本不滿足於做一個什麼世家嫡子。
他要做的,是新朝的帝王,萬里江山的主人。
「二十萬赴北軍,在李侯的帶領下,半月左右的時間,便能趕到風龍關。」出宮的路上,一身護衛打扮的袁四橋,語氣認真。
在他的面前,依然是一臉憂心忡忡的大先生。
這幾日,行刺的事情雖然少了。但不管如何,那些守舊派派出的殺手,尚有不少在伺機而動。
陛下有所聽聞,甚至呵斥了幾條老狐狸。只可惜,老狐狸並未理會,殺手與各種毒招層出不窮。
當然,都被袁四橋這些護衛班子,紛紛化解了。
「大先生在擔心什麼?」袁四橋覺着有些不對,回過了頭。
「赴北軍的事情,牽動了整個王朝,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守舊派的詭計或許能看破。但到了漠北,若是再有人使壞,只怕這場共赴國難的盛舉,會舉步維艱,甚至大敗而歸。」
「李侯是個謹慎的人,而且這一次不僅有太史青,連陳景也在,還有諸多的忠義將領。」
「這些我都知。」大先生仰起頭,面朝着昏色的天空,「我現在只希望,這一場赴北作戰,能早日取得勝果。如此一來,陛下才會更加支持王朝的變法。」
「會的,我二十萬的大冉兒郎,此番眾志成城。」約莫是安慰,又似乎是篤定,袁四橋認真吐出一句。
「我實不願,看到整個中原,又回到千瘡百孔的模樣,唯有變法自強,我大冉才能重建輝煌。」
聽着,袁四橋轉過頭,看向了北方。
那浩浩的二十萬赴北軍,不僅是賭上了大先生的變法意志,甚至是,連整個王朝的國運,也一起押上去了。
大勝啊。
袁四橋垂頭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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