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剛到,太史青便離開了營地。相送而回,陳景坐在木樁上,臉龐之間,有着一股說不出的擔心。
「東家,怎的?」喝得臉色漲紅的邢八壇,在旁急問了句。
「沒事。」陳景搖頭。當務之急,是要考慮赴北的戰事,狄國的五六萬騎營,便如一座巨石,一直壓在冉人的胸口。
中原並非沒有騎營,合天下的馬匹,也能湊出三四的騎軍,但不管是衝鋒,還是騎射,若是在開闊的地方,兩者遭遇,只會被狄人殺得丟盔棄甲。
這事兒,以前就發生了不少。
中原的騎兵,以步騎混旅為主,兩翼都是步卒,保護本陣的騎營,能從中衝鋒殺敵。這般的戰法,若是以強對弱,很容易形成碾壓之勢。但反之,以弱對強的話,幾乎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太史青說,這一次奔赴漠北的,在小皇帝的聖命下,同樣會有兩萬餘的中原騎兵。這幾乎是,賭上國運的驚天一戰了。
才剛剛開春,漠北的方向,因為大先生殺使的事情,狄國已經陳列重兵,躍躍試試。
被割讓的三城裏,聚起來的七千人義軍,同樣不願意交城,互為犄角,死守不退。
「若無猜錯,最多三日時間,大軍就會開撥,奔赴漠北。」陳景喃喃開口。從京邑去漠北,還需要一段老長的路程,至少要耗半個月的時間。
共赴國難,北據狄國,在這種光景之下,已經是刻不容緩。
起了身,陳景側過了頭,看着面前不遠的冉朝京城。認真來說,這是他第一次入京,卻不曾想,是以夫壯營哨將的身份。
除開太史青外,他亦有不少熟人在京城裏,大先生,袁四橋,甚至是劉尊只可惜,暫時無緣相見了。
「李侯軍令,明日一早,便立即動身行軍,奔赴漠北!」
翌日,三萬南方軍的主帥魯繡,立即派人通報,軍令傳到了每一個營地。一時間,諸多的營軍和夫壯,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幾乎沒有停歇,連短暫的操練也沒有,便要奔赴漠北,也就是說,漠北的戰事,極可能出了大禍。
陳景領下軍令,皺了皺眉,轉身往營帳走,打算着喊來幾個百夫長,囑咐一番。卻不曾想,才剛剛入帳,便看見了一襲白袍人影,立在營帳里,見着他走回,便抬起頭露出溫和的笑容。
陳景先怔了怔,隨即臉色驚喜。比起太史青,他更想見的,是這位被標為天下俠義典範的清風舵舵主。
「陳景拜見袁舵主!」
袁四橋笑着點頭,示意陳景坐下。
「原先的時候,大先生想親自來的,但被我勸住了,很多雙眼睛盯着他,若是發現你與大先生相識,未必是一件好事。」
「袁總舵主,太史青昨日來了,莫不是大先生的意思?」
袁四橋沉默了會,「不是。我來這裏,才是大先生的意思。」
隱約間,陳景似乎嗅到了什麼。
「大先生那邊,已經向李侯舉薦了你。但李侯性子古怪,也不知什麼想法。我雖然知曉,你志不在仕途。但不管如何,赴北之戰的時候,你有一個不錯的將職,於你而言,終歸是件好事情。當然,你需要明白,夫壯營的將職,並不算正規意義上的將軍。」
袁四橋頓了頓,「我原先一直勸你,要大器藏拙,現在依然是這種心思。但這次的赴北,若你有本事,能幫着贏下一場,哪怕打贏一場,都算是鼓舞我中原山河的盛事。」
「總舵主,赴北軍士氣可用。」
「士氣可用是一股保家衛國的熱血。但赴北軍里制衡太多,哪怕是李侯身邊的軍參,都有不少是守舊派的人,這些人只怕會從中作梗。」
陳景皺了皺眉,忽然又想到什麼。
「那太史青也是大先生派去的軍參?」
「確是。他原本不想去,但抓鬮輸了,便只能去了。」
沉默間,陳景想起了太史青忠義無雙的臉龐。
袁四橋嘆了口氣,「我只懂用劍殺人,並沒有幾分排兵佈陣的本事,再者還要保護大先生,若不然,我都想同去了。」
陳景安慰了句,又接着開口。
「對了總舵主,我今日領了軍命,赴北軍即日啟程,莫非是漠北那邊,發生了什麼變故?」
「狄國攻城了。」
只幾字,卻讓陳景一時驚愕。
「送回的情報里說,狄國在漠北一帶,陳兵十五萬人,由狄國太子郝連雄率領,分三萬騎兵,十二萬的步卒。另外,還有狄國的那位神鹿國師,輔佐作戰。我甚至能想到,作為赴北軍主帥的李侯,該是何等的艱難。雖騎營數目等同,兵力略優,但陳景你也明白,不管是騎營,還是士卒,實際上我大冉,都弱於狄國幾分。」
「陳景明白。」
騎兵對沖,肯定打不過。而且這此二十萬的赴北軍,至少還有大半入伍的新軍。說是到了漠北會操練,但戰事緊急的話,只怕領了器甲,便要上場廝殺了。
「記着我的話,只需贏一場贏一場漂亮的,就能鼓舞我大冉山河。到時候,再退守風龍關,不斷北調兵力,堵住狄國人的叩關。」
這一次的共赴國難,若是戰事僵持,無功而返,只怕會寒了天下百姓的心。但要贏下一場漂亮仗,卻是難上加難。
袁四橋抬起頭,目光認真。
「我或許沒對你說過,我看人向來很準。不管是都尉田安,還是大先生的那位叛徒學生,我都看對了。而你陳景,我亦有一份期待。我早些便說,如你這般的人,若有了機會,放在群雄割據的時候,必然是一方梟雄。但其中,你又和司馬卓不同,你的心底里,終歸藏着一份仁義。而他,只有無盡的野心。」
「袁總舵主,哪怕是以後,我也不敢造反——」
「聽我說。」袁四橋搖頭,「我不在乎這些,真有這一日,亦不會怪你。風雨飄搖的王朝,註定了很多東西,都需要經過血與刀的洗禮。當然,大先生若是能變法成功,是再好不過,你陳景沒有了時局之勢,約莫會成為一個坐擁金山的富貴公。」
頓了頓,袁四橋垂下頭。
「但凡事沒有絕對。若大先生變法不成,你陳景,便作一頭出潭的龍,去吟嘯天下四十六州。」
這番話,無疑是肺腑之言。
陳景聽得沉默,袁四橋說的難受。
久久,袁四橋才恢復了笑容。
「記着便行,無需糾結於此。此番奔赴漠北,有大先生的舉薦,李侯那邊,應當會留意你。但你記着,被任作赴北軍幕僚的那一刻起,便是與守舊派的軍參們,開始水火不容。但我相信,以你陳景的本事,以後肯定有脫身的法子。」
「但不管於公於私,你有了大勝狄國的名聲,對你以後的路,都是極有幫助的。陳景,你這頭臥龍,便出潭一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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