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蒼老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像是在耳邊炸響,但岳不群和封不平都是江湖上頂尖的一流高手。
兩人自然能夠聽得出來,這說話之人距離他們有着數百米遠。
這般傳音入耳的手段,在當今江湖之中,實在算得上可怖可畏的手段了。
封不平轉過頭來,臉色驚喜的跟成不憂和叢不棄對視了一眼。
三人已經確信,這個隱身在暗處能夠施展傳音入耳的高人,必定就是那位風清揚師叔了。
岳不群卻是雙手抱拳,警惕的看着四周說道。
「哪位高人前輩藏身在我華山之中?在下華山派掌門岳不群,還請前輩出來一見。」
那個蒼老的聲音沒有再響起,仿佛剛才只是眾人的幻覺而已。
封不平卻是冷哼一聲說道。
「岳不群,今日就讓我們分出勝負,看看誰才是真正的華山派掌門吧!」
說完,便拔劍出鞘刺向了岳不群。
今日這裏有着劍宗四位一流高手,已經吃定了氣宗的一眾人等。
再加上風清揚這位劍宗超一流高手出現,封不平自然是勝券在握,誓要奪回華山派掌門之位。
岳不群卻也是不甘示弱,揚起手中長劍迎向了封不平。
這兩人都是當今江湖頂尖的一流高手,實力只在伯仲之間。
雖然封不平內功深厚不遜於岳不群,但【紫霞神功】的精妙卻是【混元功】不能相比的。
封不平的劍法修為又在岳不群之上。
這兩人打起來,卻是打個三天三夜都未必能夠分出勝負。
封不平已經和岳不群斗在一起,成不憂看向寧中則笑着說道。
「岳夫人請。寧女俠乃華山氣宗高手,天下知聞。劍宗成不憂今日領教寧女俠的氣功。」
說完,已然拔劍在手,施展輕功刺向寧中則。
成不憂的劍招不僅迅捷無比,而且極盡變幻之能事。
寧中則臉色大變,不敢硬接成不憂的劍招,便準備向後退去。
若論內功修為的話,寧中則並不在成不憂之下。
但她畢竟是女流之輩,先天上身體便輸給男人一籌。
成不憂又是劍宗高手,劍法修為實在寧中則之上。
但就在這時,氣宗的掌門大弟子令狐沖卻是擋在了成不憂的面前。
「這位劍宗的師叔,你想挑戰我師娘,還是先勝過我這個掌門大弟子再說吧!」
「這個令狐沖,難道是個白痴不成?」
看到這一幕,楊銘小聲嘀咕了一句。
令狐沖有着驚人的武學天賦,年紀輕輕便能在玩耍之中創出【沖靈劍法】。
若是令狐沖當年拜在劍宗門下的話,二十年的時間,足以讓他成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可惜在岳不群這個庸師的教導下,令狐沖都已經二十五歲,卻還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劍法修為也只能算是稀鬆平常。
畢竟氣宗之人講究【以氣御劍】,首重的便是內功修為。
若是整日裏研究劍法修煉的話,輕則受到訓斥,重則要被罰面壁。
這思過崖上不僅有着劍宗風清揚這位超一流高手,思過崖的山洞中還有着一間石室,裏面刻有五嶽劍派失傳的精妙劍招。
若是令狐沖修煉了那些五嶽劍派的精妙劍招,又被風清揚傳授了絕世劍法【獨孤九劍】的話,就算他內功修為盡失,也能打敗成不憂這樣的一流高手。
可是現在——
「小輩找死!滾到一邊去!」
成不憂一揮長劍,震開了令狐衝刺過來的長劍,然後揮出左掌劈在了令狐沖胸口。
砰!
一聲悶響,令狐沖的身體倒飛出去,躺在了地上。
「沖兒——」
寧中則親手把令狐沖撫養長大,早已經把他當做親生兒子一般看待。
看到令狐沖被成不憂打傷,立刻揮劍向着成不憂劈來。
「來得好——」
成不憂卻是一臉笑意,跟寧中則打在了一起。
如今華山派氣宗只有岳不群跟寧中則兩個一流高手支撐門戶。
就算是封不平不能打敗岳不群,只要他成不憂打敗了寧中則,今日這場劍氣之爭便是劍宗勝了氣宗。
三十多個氣宗弟子,將受傷的令狐沖從地上扶了起來。
成不憂畢竟自持身份,並沒有對令狐沖這個氣宗後輩弟子下重手。
令狐沖平復了一下呼吸,便對身邊的氣宗弟子們說道。
「諸位師弟師妹,你們不用管我,快去幫師娘。」
成不憂和寧中則打在一起,此時誰在沒有佔據上風。
但是令狐沖卻已經看出來,寧中則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落入下風。
令狐沖是掌門大弟子,未來的掌門人,況且這又是幫助師娘,氣宗的一眾弟子立刻沖了上去。
「你們這些小娃娃真是大膽,就讓我來教教你們如何練劍吧!」
就在這時,叢不棄縱身跳進了這群氣宗弟子當中。
這些氣宗弟子雖然有三十多人,但除了一個二弟子勞德諾之外,其他人都是武功平平的二流庸手。
叢不棄身為劍宗的一流高手,當真是虎入羊群一般,揮手舉掌之間,便把這些氣宗弟子的長劍奪了下來。
三十多個氣宗弟子包圍着叢不棄,唯獨岳靈珊衝到了成不憂的身後,想要從背後施展偷襲。
可惜岳靈珊剛剛施展出【玉女劍法】第一式,楊銘便從身後抓住岳靈珊的肩膀,拉着她遠離了成不憂和寧中則。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混蛋,我要去幫我娘,你快鬆手——」
「岳大小姐,你不要命了嗎?」
楊銘的右手緊扣着岳靈珊的肩膀,臉色嚴肅的說道。
「成師叔的武功比你娘還高,根本不是你能偷襲的。若他回身給你一掌刺你一劍的話,你不死也得重傷。」
這岳靈珊雖然是個嬌美的少女,但也是個被爹娘寵壞的大小姐,當真是不知輕重的很。
就在這時,林平之冷聲說道。
「楊銘師兄,既然岳大小姐有一番孝心,你又何必阻止呢?」
林平之雖然任俠好義,至孝至美,卻也是個有仇必報的性格。
岳靈珊和勞德諾前往福州算計福威鏢局的仇怨,他卻是始終不肯忘懷。
「你、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岳靈珊惱恨的瞪了林平之一眼,然後拍着楊銘的肩膀說道。
「你的武功比我好,你快去幫我娘打敗那個姓成的傢伙。」
該說這是單純呢……還是很傻很天真?
楊銘無語的看着岳大小姐,有種捂着臉放聲大笑的衝動。
「呵呵……哈哈……岳大小姐別說笑了,就算你對我以身相許,我也不會幫你娘的。」
「你、你混蛋……誰要對你以身相許了!」
岳靈珊紅着臉,狠狠地瞪着楊銘。
就在這時,氣宗的三十多個弟子,都被叢不棄奪下了長劍。
踩着腳下的三十多把長劍,叢不棄看着周圍的氣宗弟子說道。
「哎呀哎呀!這就是岳不群教出來的弟子嗎?我看你們這些廢物加起來,也比不上我楊銘師侄一個人啊!」
「休要侮辱我師父!」
令狐沖大喊一聲,不顧傷勢揮劍向着叢不棄刺來。
「哼!不自量力!」
叢不棄可不像封不平和成不憂那樣自重身份,看到令狐沖挺劍刺來,手腕一翻拔劍出鞘,先是一招蒼松迎客,接着便是一招白虹貫日。
令狐沖本來就被成不憂打傷,此時想躲都躲不開。
若是被叢不棄的白虹貫日刺中的話,只怕他一條命立刻就要去掉七分。
眼看着叢不棄的長劍刺過來,令狐沖已經絕望的閉上眼睛,就在這時——
嗤啦!
伴隨着尖銳的破空聲,一顆拇指大小的石子擊中叢不棄的長劍,將叢不棄的劍招偏轉到了另一邊。
叢不棄停在令狐沖的面前,看着周圍惱怒的說道。
「誰?是誰在幫這個小子?有膽子的就出來。」
「我出來了,你想對老夫怎樣?」
伴隨着這個冷冷的聲音,一道身影從思過崖後飛了上來,落在了叢不棄和令狐沖的面前。
沒錯!
的確是飛上來的。
雖然思過崖後面肯定有踏腳借力的地方,但能夠一躍跳起七八丈高,已經可以稱之為飛躍了。
突然出現的這人,卻是一個白須青袍老者,神氣抑鬱,臉如金紙。
叢不棄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的說道。
「您……您是……風清揚、風師叔……」
這般七八十歲的老人,卻還有着當世絕頂的輕功,除了風清揚之外再無其他人。
正跟岳不群和寧中則斗在一起的封不平和成不憂,這時一同揮劍震開對手,然後衝到了青袍老者的面前跪了下來。
「風師叔!弟子終於見到您老人家了——」
「風師叔!您可要為我們劍宗做主啊——」
叢不棄回過神來,也慌忙跪了下來。
「風師叔!弟子剛才冒犯,還請您老人家責罰!」
岳不群和寧中則走到一起,兩人都是眼神凝重。
劍宗風清揚的大名,他們兩人當然知道。
二十五年前,風清揚在江湖上的地位便如同今日的東方不敗一樣。
劍宗的實力原本就勝過氣宗,如今再加上這位風清揚的話——
雖然心中充滿了擔憂,但岳不群和寧中則還是過來行禮說道。
「氣宗岳不群,見過風師叔!」
「氣宗寧中則,見過風師叔!」
風清揚的目光,在封不平三人和岳不群兩人的身上看了一遍,嘆息着搖了搖頭。
「何苦來哉……以氣御劍還是以劍御氣,真的有那麼重要嗎?當年若不是……你們聽我一句勸,別再鬥了。」
封不平站起身來,恭敬的說道。
「既然風師叔有吩咐,那我們就跟岳不群暫且罷斗!但氣宗已經竊據掌門之位二十年,弟子懇求風師叔執掌門戶,振興我華山派。」
岳不群和寧中則沉默着,一句話也沒有說。
此時的情形,可說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根本容不得半點反抗。
可是剛剛被風清揚救了一命的令狐沖,卻大聲說道。
「這位封前輩的話,晚輩不敢苟同!我師父岳先生在江湖上威望卓著,又沒有任何過錯,我相信華山派必定能夠在師父手中振興。」
「令狐兄的話,楊銘也不敢苟同!君子劍岳不群先生雖然名震江湖,但華山派由五嶽盟主淪落為五嶽劍派末尾,這難道不是他的過錯嗎?」
說完,楊銘走到風清揚面前,恭敬的行禮說道。
「劍宗弟子楊銘,見過太師叔。」
林平之也跟着行禮說道。
「劍宗新入門弟子林平之,見過太師叔。」
風清揚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下,然後看着楊銘微笑說道。
「不錯!不錯!你很不錯!但你的劍法,卻是走了偏鋒了。」
楊銘詫異的看着風清揚。
他從來沒有在風清揚面前施展過劍法,這位當世絕頂的劍聖,是如何看出自己的劍法的?
「氣宗弟子令狐沖,見過太師叔!多謝太師叔剛才出手相救!」
令狐沖身為氣宗的掌門大弟子,自然不想在禮數方面輸給劍宗弟子。
「楊銘師弟,華山派沒落是因為二十五年前,本門前輩高人一夕之間盡數暴斃,這卻怪不得我師父。」
「二十年的時間,岳先生教出你們這樣一群弟子,這難道不是他的過錯嗎?」
聽到楊銘的質問,令狐沖立刻啞口無言。
現在華山派氣宗門下的弟子,除了令狐沖之外,其他人全都是平庸之輩。
恐怕二十年後,這些弟子依然不能支撐華山派重新振興起來。
「華山派由氣宗執掌的話,只能是五嶽劍派的末尾。但由我們劍宗執掌的話,加上風太師叔,下一次的五嶽會盟我們華山派便能重新成為五嶽盟主。」
楊銘的這番話說完,令狐沖啞口無言。
岳不群也是低頭不語。
「師兄……」
寧中則臉色不安的看着丈夫。
對於華山派的掌門之位,她倒不是非常看重。
在她眼中,丈夫和女兒,還有氣宗門下這些弟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封不平滿臉笑意,仿佛已經看到風清揚成為華山派掌門和五嶽盟主,等到風清揚百年歸去,由他繼承這一切的光景。
「誒……何必再爭!當年的劍氣之爭讓我華山派一朝沒落,你們何不齊心協力共振華山派?」
聽到風清揚的話,岳不群眼中一亮,忍不住笑意說道。
「風師叔說的有理。岳不群懇求風師叔和劍宗三位師兄弟重歸本門,大家一起重振華山派。」
看到岳不群如此識時務,風清揚滿意的點了點頭。
二十五年的漫長時間,早已經消磨掉他對氣宗的仇怨。
況且他一直隱居在思過崖上,不僅看着岳不群和寧中則發展門派,還看着令狐沖這些氣宗弟子從小長大。
現在的風清揚,已經可以說是把劍宗氣宗一視同仁了。
就連封不平三人,心中對於氣宗也沒有了多少仇怨。
想要奪回華山派掌門,想要成為五嶽盟主,這些都不過是為了完成自己的野心而已。
「太師叔,請恕楊銘不能苟同您的話。」
楊銘站到風清揚面前,目光銳利的盯着風清揚的眼睛。
「當年的劍氣之爭真相如何,您比誰都心裏清楚。氣宗輸給我們劍宗三十多年,都沒有人想不開自殺,我們劍宗輸給氣宗一次,便統統想不開自殺,這種鬼話也就傻子會信了。」
提到當年的仇怨,封不平臉色憤恨的說道。
「正是如此!氣宗雖然把風師叔騙到江南贏了一次,但我們還能等下一次玉女峰大比。如果留在華山上的劍宗弟子都是自殺,那氣宗的人又是怎麼死乾淨的?難道氣宗贏了也都是自殺的?」
岳不群和寧中則低着頭,那些氣宗弟子也是臉色難看。
當年的玉女峰大比,劍宗就算輸給氣宗一次,有着風清揚這位超一流高手在,大不了下一次玉女峰大比贏回來就是,根本沒有和氣宗廝殺的必要。
可惜氣宗自知不敵劍宗,先是用計騙走了風清揚,接着又在玉女峰上突然襲劍擊宗弟子。
最後的結果,氣宗雖然殺盡了玉女峰上劍宗之人,可是自身也是損傷殆盡,只剩下岳不群和寧中則兩人。
「華山派沒落至此,當年的氣宗之人罪無可恕!岳不群和寧中則身為氣宗後人,他們必須付出代價。」
楊銘目光灼灼的盯着風清揚,說道。
「若不如此的話,氣宗殘害同門卻能執掌門戶,那弟子今日便殺盡氣宗之人,學學氣宗前輩奪取掌門之位的手段。」
「你——竟然說出這種話,也算是正派弟子嗎?」
風清揚瞪着眼,惱怒的看着楊銘。
岳不群也是心驚肉跳,警惕的看着楊銘。
若是沒有風清揚阻止的話,劍宗想要殺盡氣宗之人的話,還真的有可能辦到。
封不平把楊銘擋在身後,有些不滿的看着風清揚。
「風師叔,您如此袒護氣宗之人,難道是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當年若不是您被騙走,我師父還有那些師叔師伯他們……」
風清揚呼吸一窒,後退了兩步。
當年的事情,可以說是他心中永遠無法忘懷的愧疚。
一個五十歲的人,竟然還想着娶妻生子。
甚至還為了那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妻子,沒有參加即將舉行的玉女峰大比。
當年他如果沒有離開的話,那場慘劇便不會發生,華山派也不會由此沒落。
那些氣宗之人當然罪無可恕,他風清揚卻也有着無法推卸的責任。
只要一想到那些被殘害的師兄師弟們,心裏的痛楚便讓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罷了、罷了!我終究老了,華山派未來怎樣,你們年輕人自己決定吧!」
風清揚悲痛的說完,轉過身來,縱身一躍便從思過崖上跳了下去。
看着風清揚的身影消失,楊銘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二十五年的時間,風清揚的心態早已經改變。
比起封不平這三個師侄,風清揚心裏更加偏向岳不群和令狐沖這些氣宗之人。
但是現在,讓風清揚回憶起對師兄師弟們的愧疚,他就無法再袒護氣宗之人。
而且——
心中懷着對師兄師弟們的愧疚,就算風清揚對封不平三人沒有什麼感情,他也會為了振興劍宗指點封不平他們的武功,甚至有可能將【獨孤九劍】這門絕世劍法傳下來。
封不平跟楊銘對視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現在,他已經多多少少琢磨到了這個好徒弟的想法。
所以剛才,才會有那番話對風清揚進行補刀。
封不平雖然尊敬風清揚,但那是尊敬他的武功,可不是尊敬他的為人。
只要能學到風清揚的絕世劍法,讓他為劍宗所用,封不平可不會在意是讓風清揚真情實意,還是心懷愧疚。
左冷禪是真小人,岳不群是偽君子,心懷野心的封不平當然也強不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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