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之後,王軍已經喝得七葷八素了,他終究是保鏢出身,在職期間可是滴酒未沾的,即便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酒精,但又怎能和甄華還有楊德輝相比呢?還沒有來得及久別重逢的熱淚盈眶,就已經被喝趴下了,醉眼惺忪的看着甄華,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個不慎,跌進了海里。
甄華被嚇了一跳,剛把酒瓶放下,準備跳海救人,卻被楊德輝一把按在了椅子上,手上又多了一個酒瓶,被直接推進了口裏。
「別慌,咱們繼續喝酒,老王等會兒自己會上來的。」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王軍就醉醺醺的爬上了船,倒是把甄華嚇了一跳。不過從海里爬出來之後,王軍看上去似乎清醒了一些,但依舊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站都沒法站穩,卻固執的又打開了一瓶酒,楊德輝也只是笑笑,與他碰了個杯。
甄華沒有喝,他知道楊軍再喝可能就要出事了,所以他放下了自己的酒瓶。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可是這樣一直干喝,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他終究是找老友敘事的,而不是刻意買醉的,可惜楊德輝並沒有給他放下酒瓶的機會。
「華仔,多年未見,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我們什麼都沒說,就一直在勸你喝酒?」
「輝哥,您說笑了,想說的時候,您自然會說。」
「哈哈哈哈,華仔你還是老樣子啊,不過我們都老了,現在是你們的時代了,我們這些老傢伙不中用了,也幫不到你,這些年也就沒好意思打擾你,老王前幾年倒是吵着要報恩,想着能幫你什麼,最後發現自己什麼都幫不到你,也就留在了這裏,其實我們兩個,現在就是兩個老累贅,確實沒有話可說。」
甄華不知道楊德輝為何要對自己說這些,這樣自暴自棄的話語,絲毫不像是從楊德輝口裏說出來的。的確,楊德輝和王軍現在的日子很悽慘,正如他所言,他們兩個現在只是身體殘缺的老人,根本無法幫上甄華,可是這般頹廢的話語,就好似完全放棄了希望。
甄華不清楚,楊德輝這些年經歷了什麼,這些他都在等待楊德輝親口告訴他,可是楊德輝什麼也沒有說,因為那些過往,實在難以言齒。楊德輝這些年經歷了什麼?無盡的屈辱與嘲諷,身體的殘缺算得了什麼?他的心靈在這些年裏,已經被蠶食得只剩下殘渣了。背叛,無盡的背叛,以及無數小人的落井下石,他從一手遮天的商界大鱷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用時沒有超過一個月,而更可怕的是,那些人要的不光是他的錢,更多人要的,是他的命,那時候的他,一心只想保命。
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時的楊德輝整日東躲西藏,生怕被人發現,因為那些找尋他的人,恰巧就是要他性命的人,於是他就人間蒸發了,一直等待着東山再起的那一天,原本的他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可惜又有何用呢?他失去了一切,每日都最基本的生存都難以維繫,復仇?談何容易。那時的他根本沒有認清自己的現狀,試圖通過曾經的人脈關係東山再起,可是面對他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屈辱。生意場上哪有真正的朋友,楊德輝清楚這一點,可是在落難之際依舊盲目的相信了那些人,最終他仍是一無所有,所有人都逃避他、羞辱他,而他也只能在眾人的羞辱中,隱藏自己的憤怒,隱藏自己的仇恨,可惜他沒有能力完成復仇,沒有辦法將那些羞辱過他的人全都踩在腳下。
若是當年他離開花城,重新開始,憑藉他的經驗或許真可能東山再起,但是他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所以他留在了花城,而留下之後,他便沒有了翻身的資本。那家小茶樓是他最後的產業,也是他最後的希望,儘管他做着服務生的工作,但他確實是茶樓的老闆,他現在所做的,只是為了讓自己忙碌起來,若是沒有這些忙碌的工作,他害怕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仇恨。現在的他,每日就呆在自己的小茶樓做着服務生的工作,許多兼職的服務生都不清楚,他就是小茶樓的老闆。他也忘記了這種生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了,似乎持續了十多年了吧,開頭那幾年天天想着東山再起,但也只是把自己的債務變得越發繁重,於是他貸的最後一筆款就建了那家小茶樓,不過十多年過去了他的債務還沒有還清,而他似乎也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儘管仇恨是無法消除的,可是楊德輝現在除了隱藏,又能做些什麼呢?今天見到了甄華,或許甄華就是他復仇的希望,也是他東山再起的希望,可是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而且他也不希望連累到甄華,自己的情況,楊德輝再清楚不過,任誰來躺這一趟渾水,都無法安然無恙,因為自己所面對的,是整個花城商界,就算他知道甄華現在不可同日而語,但是甄華能夠獨自面對整個花城商界嗎?即便能,只怕也要元氣大傷,而且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如今的甄華確實有了與那些人叫囂的資本,可是甄華從沒有在花城的產業,根本不了解花城的情況,又憑什麼與那些人叫板呢?
楊德輝說得很喪,他已經被磨平了稜角,不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楊德輝了,所以今日他遇到了甄華,他知道甄華是一個怎樣的人,他不希望甄華幫助自己,所以他將自己的絕望擺在了明處。既然生活已經失去了希望,那麼又何必再拉一把?這便是楊德輝想要傳遞的訊息,他是一個廢物,他和王軍都是,他們兩個廢物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和同情,即便他都知道甄華並沒有,但是他不需要,而且他不希望甄華被捲入花城這個大漩渦,因為自己的前車之鑑太過於刻骨銘心了。
「輝哥,你別那麼說,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我的輝哥。只要您開口,東山再起不是難事。」
楊德輝嘆了一口氣,拍了拍甄華的肩膀。他當然知道甄華有能力幫助他,可是他不需要,之前那番話,已經表達得非常明確了,自己註定了這樣的命運,那便不強求了吧,好在自己也風光了幾年,倒也不算太虧,至於甄華所說的,也就權當聽聽吧。他們都是過命的交情,即便二十年不見,但是感情依舊不滅,甄華想要幫他,是發自肺腑的,甚至在剛才,他腦海中已經浮現了一個想法,只是看楊德輝的模樣,似乎根本沒有往日的雄心壯志,他現在就是一個可悲的老人,想要安度晚年,自己確實不應該說這些。
「華仔,你聽軍哥一句話。過了今晚,從哪來就回哪去,你沒有見過我們,我們也沒有見過你,沾上我和這老混蛋只會讓你惹上麻煩,你是明白人,今晚一醉方休,明早形同路人。」
王軍一早就看出了楊德輝的心思,他也清楚自己和楊德輝的情況,除了給甄華惹麻煩,成為甄華的累贅,他們似乎別無用處,索性斬斷了這段關係,原本他們就有此打算了,不過甄華一走便是二十年,他們以為甄華再也不會回來了,於是便也逐漸忘記了這個人,可是二十年後的今天甄華回來了,他們能做什麼?喝完最後一頓酒,便徹底斷絕關係吧。甄華現在也是財經頻道上經常出現的人物了,他們本就有關注,自然知道如今的甄華走到了哪一步,所以更不能因為他們而拖累了甄華,所以他們只是拿着酒,一瓶又一瓶,自己沒有說話,也沒有給甄華說話的機會。
甄華的手裏又被塞了一瓶酒,但是他不打算喝,因為王軍的話,他已經不打算繼續喝了。他知道王軍所說的,就是楊德輝沒有說完的,二十年就是這樣,所以他知道明早楊德輝和王軍就會跟自己斷絕關係。所以他放下了酒瓶,可是那兩人卻不管不顧,依舊一瓶接着一瓶,根本不在意甄華的反應。
他們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告知,而並非商量,所以他們沒有解釋的必要,而且甄華喝與不喝也與他們無關。一醉而已,他們求的是醉後的忘卻,而甄華不需要,因為下決定的人不是甄華,而是他們,所以他們要的是醉,所以他們的酒從沒有停下。
「離開花城,我給你們往日榮光,意下如何?你們所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花城的人在魔都還沒有膽子動我的產業。」
甄華一句話便讓整個小港口變得異常寂靜,鎮住了楊德輝和王軍。甄華早就知道楊德輝的顧慮,所謂的連累就是那些曾經對楊德輝落井下石的老闆對楊德輝進行的商業封鎖,為的就是防止楊德輝東山再起對他們進行打擊報復,所以楊德輝的朋友也在這封鎖之列,可是人一旦除了花城,那些人又怎麼封鎖得住呢?在魔都甄華的甄氏集團幾乎佔據了百分之四十的市場,可謂是手眼通天,若是他們回到了魔都,究竟是誰封鎖誰呢?楊德輝的顧慮自然也就消失了,所以這些對於現在的甄華,本就不是什麼大事,相比於二十年前的友誼,這又何足掛齒呢?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8s 4.016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