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他的經驗,這藏經閣里的每一本經書,從熟讀到鑽研,哪一本不得花心思研讀和反覆琢磨。
但沈翊卻是看得極快,每一本都是通讀一遍,迅速翻頁過去。
如此一天下來。
沈翊能讀個七八本。
掃地僧只是不住搖頭嘆息,他根本不是在鑽研,而是在囫圇吞棗。
老僧忽然懷疑。
難不成這小和尚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但旋即又搖頭否定。
就算能夠過目不忘,若不能沉下心來體悟,也只是記得一段段晦澀經義。
悟不到佛法神通。
他嚼了一口手上的炊餅。
不過小和尚算是懂事有禮貌,等他一頭撞了南牆,我再提點他幾句。
掃地僧如是想着。
足月過去。
藏經閣的經書,沈翊翻看了三分之一,潛修空間中,卻是恍然已經過了五年。
靈台中的菩提樹已然參天而起。
枝繁葉茂,佛韻悠揚。
掃地僧目瞪口呆。
他本想等到沈翊心性急躁,抓耳撓腮,不得其法之時,出言點撥,恰合醍醐灌頂,當頭棒喝之義。
然而,他發現沈翊不僅不急。
反而像是樂在其中。
每日相見之際。
掃地僧都有留意沈翊的箇中變化,他的眼眸中溫潤如水,佛韻漸盛而不止。
這是入了門道!
勘破了頓悟之際!
好小子,好天資,好機緣!
掃地僧內心讚嘆。
天心寺修佛,本就講究一朝頓悟,立地成佛的理念,眾僧誠意修持,所為不過是勘破頓悟之機。
沒想到沈翊竟能在這種速讀佛經之中開悟,讓佛意迅速萌生成長,簡直聞所未聞。
又是一個月過去。
藏經閣的經書,沈翊已經觀覽三分之二,潛修空間,又是一個五年過去。
靈台中的菩提樹,今已亭亭如蓋。
樹下綠草如茵,生機勃然。
掃地僧似乎已經將震驚習慣性地掛在臉上。
這小和尚的開悟,竟能維持如此長久的時間,其佛韻滿溢,行住坐臥,禪韻悠長。
從入寺到現在。
滿打滿算,不過半年而已。
沈翊的佛法修為,已經趕得上尋常人十幾年之功!
即便是先前的無心小和尚,與沈翊相比,亦是相形見絀,頗有不如。
掃地僧的眼中佛光凝聚。
旋即倏爾散去。
小和尚練過內力,踏破了先天,還修過佛門橫練鍛體,可惜可惜,卻是全身經脈破損。
一身內功發揮不出一成,想要復原,非得要以易筋洗髓經來洗經伐髓不可。
小和尚倒也坦白,給交代的清清楚楚。
廣遠廣渡容他天天往我這裏跑,是存了讓我親自考校的心思嗎?
掃地僧的一雙佛眼中泛起些許笑意。
那我就再看看罷。
樓下的沈翊恍然無覺一雙佛眼正在旁邊,一直靜靜觀察着他。
此時夕陽西下。
他緩緩起身,將佛經送還書架。
今日佛經閱畢。
他轉身向着樓上的掃地僧,雙手合十躬身行禮;「前輩,我明日再來。」
……
江湖風雲變幻。
天心寺也不能倖免。
前些日子,晉王一幅拜帖。
提出隨西陵使團前來拜訪天心古剎。
隨行者,除了晉王親至。
還有太岳劍派,神拳門,天狼幫,天水閣等一眾大小幫派掌門,來勢洶洶。
忘憂小和尚憂心忡忡:
「忘塵,聽說那晉王在四處招攬江湖宗門,這次來就是想讓咱們天心寺投入他麾下。」
沈翊捧着一卷經書。
抄起一盞茶水抿了一口。
「咱們寺內有方丈和長老們坐鎮。」
「廣遠禪師是地榜人物,還有那麼多宗師,大宗師的首座長老,想必無需擔憂吧。」
沈翊的神色溫和。
忘憂的話語好似投入心湖的石子,濺起些許漣漪,旋即又歸復平靜。
忘憂杵着下巴,一副愁悶之相:
「我聽說那晉王豢養私兵,行馬踏江湖之舉,太岳劍派就是這麼被強壓收服的。」
「我還聽說那西陵使團里更是有西陵的密宗,金剛宗等出使的高僧活佛。」
「西陵佛門和中土佛門素來不合,他們一定是來找咱們麻煩的!」
沈翊眉頭微微一挑。
小和尚繼續絮絮叨叨:
「寺內的方丈長老們都是神仙人物,自是不擔心,但咱們這些小和尚怎麼辦。」
「神仙打架,殃及池魚噢。」
沈翊用經卷輕輕敲了敲忘憂的腦袋,笑着道:「那也輪不到你這條小魚遭殃。」
「好好琢磨一下為什麼給你取了個忘憂的法號,就是讓你別胡思亂想。」
忘憂離去後。
沈翊的波瀾如古井的心湖卻是閃過一捧鴻光,他隱隱有一種感覺。
他一直等待的時機。
到了。
……
如此又過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一切平靜,無事發生。
沈翊將最後一卷經書放回書架上。
他就這麼在架前靜立,一個月來所通讀過的佛經如映在心,一一流淌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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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沉入潛修空間。
再度選擇將五年時間投入佛法修行。
此時。
天心寺山腳下。
一大群披堅執銳的甲士,簇擁着數輛精緻華貴的馬車,猶如洪水般,浩浩蕩蕩而來。
而那些仍留在山腳的流民見到竟然有軍甲而來,全都慌了神,一個個或是僵在原地,或是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最前方的一輛金絲楠木製成的馬車上。
窗邊簾帷被掀開。
一個頭戴玉冠,面容沉鬱的中年人側身探望而出,他看着在山腳綿延的無數棚屋和流民。
眉頭皺起:
「這些是什麼?」
他的語氣很淡,卻是極為冰冷。
馬車旁的軍官連忙回道:
「回稟王爺。」
「前陣子郡內饑荒盛行,天心寺廣開山門收留難民,故而才有此象。」
中年人微微眯了眯眼睛:
「饑荒?」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當時麾下謀士建議開倉放糧,穩定民生,收攏人心,後來,那個謀士被他殺了。
他的糧食怎麼能給這些賤民。
「饑荒過了嗎?」
軍官回道:
「近來雨水轉多,已有好轉。」
中年人面露不耐之色地拉上簾帷:
「那他們還在這裏做什麼?」
「通通趕走。」
「一柱香內,仍未離開的。」
「就地格殺。」
軍官拱手出聲道:
「是,王爺!」
原本在流民棚的雜役院的僧人見狀,連忙轉身上山去通報。
……
藏經閣內。
沈翊的靈台之中。
菩提紮根,枝繁葉盛。
亭亭若冠,有遮天蔽日之偉茂。
一條金溪從靈台無盡遠處來,繞着菩提樹蜿蜒而過,又流向無盡的遠方。
一顆晶瑩剔透的菩提。
從樹上落下。
菩提果落,佛心既成。
咚!
咚!
咚!
沈翊睜開雙眸,一抹佛光隱現。
天心寺的鐘響,召群僧於前院集合。
有大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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