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窈把江之賢從頭到腳來回掃了幾遍,隨後看向江歸一。
他靠在油桶,兩綹額發散落腮頰兩邊,綁住的雙手擱左膝,十指交叉。
非常淡定且舒展的姿態。
察覺窺探,他高傲冷淡地瞥來一眼,她立即低頭。
後面開放式水泥階梯陸續上來二十名五大三粗的劫匪,他們頭的第一拐點,無例外,全部指向帥哥堆里仍像加了特效濾鏡的男人。
男女通殺的臉確實具有超凡蠱惑性。陳窈不切實際地想,如果他願意賣弄風騷,說不定還有點用。
隊伍最後的劫匪踏着有力的步子出現。他的頭套青面獠牙,壓迫感更強,基本可以斷定頭目身份。
「瞧瞧你們多麼狼狽!」
他走近,先哈哈大笑,隨後依次指向四位少爺。
「哎喲我們公認的太子爺這時候還坐這麼端正啊?」
江亞卿對這種跳樑小丑不屑正眼。
「江歸一你也有今天,沒人比你更慘了吧?一騎絕塵卻被所有人厭棄鄙夷!」
江歸一懶懨懨地打了個呵欠,侮辱性極強。劫匪頭目大罵道:「照畜生形象捏的人,連眼睛都是畜生的印記!」
「嫉妒?」
「......」他繼續大放厥詞,但怎麼都說不過江歸一,於是轉而指向江頌竹,「還有你!偽君子!為弟弟斷腿無人問津還要裝寬容大度!老實說心裏是不是恨瘋了?」
江家內部是密不透風的鐵牆,除卻耳熟能詳的風流韻事,其他消息均強力封鎖,能上熱搜、媒體營銷號爆料的花邊,都是為掩蓋當即的醜聞或資本謀利。
所以劫匪頭目一定是江家人。
陳窈看向江頌竹,他不動如山,找不到任何破綻。相反弟弟江梵出名的性子烈,直接開罵,「*你媽的!我和我哥的事關你幾把事?什麼貨色!」
江歸一:「沒素質。」
江梵滿臉震驚扭頭,明顯無言在說,你怎麼好意思說這話?
劫匪也是個沒素質的,兩人跟火箭筒似的對着噴,也許字眼太髒,江之賢猛地咳嗽,劫匪頭目踹他一腳,繼續激動地罵娘罵爹。
陳窈覺得這劫匪大概平日憋屈狠了,不然哪個正經人綁架先來頓罵戰。
嗓子罵啞了,劫匪叉腰,「言歸正傳,今天好不容易相聚,我們來玩個有趣的遊戲。」
「不玩。」江歸一說:「我困了,趕緊。」
「......」劫匪忍住現在就想一槍把人崩了的衝動,笑眯眯地說:「遊戲規則,每人說出自己掌握的其他人的事,由我審判是否值得留你們一命,如果誰說假話,或我不滿意,那就只能請你們全部去死。」
搞什麼?真人狼人殺?利用心理戰激化矛盾,迫使在場的人狗咬狗?
想奪權全部殺掉豈不更省事?
陳窈的視線在他和江之賢之間來迴轉悠,數次後垂下了眼。
「從你這畜生開始!」劫匪頭目仿佛和江歸一有深仇大恨,第一個拿他開刀,「這麼多年你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拿捏了哪個系的把柄?」
陳窈聚精會神,其他人也做洗耳恭聽狀。江歸一翻了下手掌,連頭都不抬,極其輕蔑地笑了,「你沒資格和我說話。」
「你他媽死到臨頭——」
啪!
那是拷扎帶斷裂的脆響。
「我說了,」劫匪聽見男人冷厲肅殺的聲音響起,「你沒資格和我說話。」
冷光唰地飛出去,一根簪子插進劫匪的手,同時金屬片擊中另一名劫匪!
鮮血瞬間迸濺!
鬼魅般的身影比槍落地速度更快!男人凌空抬腿,飛踹距離最近的劫匪至三米遠,半空血弧中,他下蹲橫掃,絆倒劫匪同時利落抓起地面的槍,精準無誤地指向最近兩名劫匪。
局勢彈指間逆轉。
灰塵簌簌,江歸一高束的烏黑長髮、天珠流蘇穗飛揚,側臉相絕艷而森寒。
那身正式的英式西裝讓畫面更具觀賞性和藝術美感。
極致的優雅,極致的暴力,美麗如斯,強悍如斯。
艷鬼絕非虛名。
江之賢和江家三兄弟神色各異。
不敢想若用那把刺刀又是怎樣的畫面,陳窈低頭看向地面斷裂的銬扎帶,不自覺咽口水。
上學時跑步跳遠類的活動她從沒及格過,作為百年難遇的體能渣,跑幾百米能要命。
她抬頭,剩下的劫匪舉槍對準江歸一,他毫無懼色。
天殺的真讓人嫉妒。
但四槍對二十人勝算不高,她看向江家三兄弟的腕部,期望他們也能掙脫。
江頌竹微笑,大方承認,「我弄不斷。」
江亞卿和江梵拉拽幾下,停了半秒,力度加大,手腕磨破了銬扎帶仍舊紋絲不動。
「廢物,就要有廢物的自覺。」男人嘲諷道。
陳窈:「......」
江家三兄弟:「......」
「父親,麻醉劑的藥效該過去了吧?」
啪!拷扎帶斷了。
江之賢的老骨頭走起路也是腳下生風,繳了對峙劫匪手裏的槍,笑道:「歸一,身手見長。」
江歸一身高腿長,看着極優雅紳士,「沒辦法,前有狼後有虎,身邊全是二百五。」
陳窈:「......」
江家三兄弟:「......」
江之賢:「......」
江歸一的刻薄毒舌技能很獨特,其他人畏強權一般對下不對上,他的位置往上沒幾人,再者各方面對其他人降維打擊,壓根不需要也不在乎他口中廢物的反饋。
他就是平等、肆無忌憚地歧視所有人。
無差別攻擊讓陳窈心中有了些許安慰,她和江家三兄弟表情麻木地望向不遠處,男人身段比例逆天,薄西褲包裹的緊實肌肉,隨跨出的每一步蓬勃鼓動。
「不可能!明明打了麻醉!」
砰!
「真槍實彈?」他語氣有點興奮。
四人默契地看向槍口指向的位置,劫匪襠前多了一個被子彈射出來的黑窟窿。
砰!砰!砰!
又是三槍!
彈道穩定如尺裁量,地面只留一個圓形的孔,尿液從劫匪顫抖的腿間流出來。
江歸一無視二十多把直對腦門心臟的槍口,跟走t台似地走過去,左手的槍扔地上,居高臨下地睥睨他,「開槍。」
劫匪愣了愣,本能驅使行為,他撿起槍毫不猶豫對準江歸一。
仰視的角度,男人的眉梢入鬢,眼窩深陷陰沉,那對金色瞳愈發詭秘。
「我讓你開槍。」
劫匪怎麼都扣不下扳機。對人開槍性質就變了,據他對江歸一的了解,這心理扭曲的瘋子就是想以正當防衛的理由直接擊斃他!
江歸一緩緩下蹲,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冷酷地揭開了劫匪的偽裝,「趙況,服刑三年的滋味不好受吧,每次栽我手上的感覺如何?」
關押時出岔子,趙況進了邢家的地盤,三年飽受折磨連雙下巴都沒了,江歸一居然還能認出來,不對,說不定就是他指使。趙況憤恨地瞪向江歸一。
「他是不是承諾這次事後幫你取代趙妄銘,拿十三系的位置?」
「......」
江歸一用冰冷槍桿敲趙況的頭,語氣幽默調侃,「真想把你的這顆愚蠢透頂的腦袋瓜子切成兩半。」
趙況偏頭,「滾!別碰老子!你他娘的就是個災星!碰見你老子就倒霉!」
江歸一眯起眼,殺意轉瞬即逝,「用你殘缺不全的小腦想想,三年前我一個沒實權的老實人自身都難保,能有那麼大本事?」
什麼玩意?老實人?趙況不可思議地看着江歸一,再次被他厚顏無恥的程度刷新認知,下一秒領悟其中含義。
「什麼意思?」
「自然是栽贓陷害。」江歸一表現出超乎尋常的耐心,捏着下頦,意味深長地問:「你猜誰動的手腳?」
答案在趙況心裏呼之欲出,他的瞳孔放大,張了張口,強硬地反駁,「不可能!少唬老子!」
江歸一隔空點他的嘴,示意安靜。
趙況是刀尖舔過血的莽漢,並且他知道江歸一不止武力值爆表,還有張顛倒是非的嘴,他拒絕洗腦,破口大罵:「你他娘的——」
話音終止在抵住心臟的槍口。
江歸一:「我他娘的不喜歡別人說髒話。」
「......」形勢所迫趙況只能就範。
「江家這幾年社會地位與名聲也扶搖直上,樹大招風,水道蓋子那麼多,對立派就是陰溝里的臭老鼠,既見不得光又影響美觀。」
「但髒事還得老鼠處理,等利用完最後價值,像你這種有前科、涉嫌武裝綁架、落下無數把柄的老鼠,」江歸一笑得斯文,「你再猜猜,自己是消失在荒無人煙之地,還是等來一張法院的判決書?」
江歸一絕對在挑撥離間!
趙況心知肚明卻不敢開槍,額頭後背汗如雨下。之前的安排被打亂,還沒想出應對措施,又當頭一棒,他腦子發僵,下意識地看向另外四人中的一位,意圖得到指令。
那人竟避開視線,選擇明哲保身。
趙況瞬間醍醐灌頂。
他被徹徹底底利用了!無論有沒有江歸一這禍害,他都無法獲得應允的利益,並且等待他的將是重刑。
「真可憐,被主人拋棄的狗。」
江歸一單閉眼,慢條斯理地發出兩聲,「汪、汪。」
兩聲狗叫氣得趙況渾身發抖,眼睛爆滿紅血絲。
「趙況。」語聲含笑。
江歸一肅殺的氣場收斂得無影無蹤,周遭微渺的光點柔和了,他的皮膚發色被日光渲染,瞳孔也是璀璨的熔金色。
趙況莫名有種被神祗悲憫、憐愛的錯覺。
美貌是世界上最有殺傷力的武器。
他忘了被揍得有多慘,忘了被嚇到尿褲子,懷疑的種子生根發芽,信念被快速啃噬。
這時警笛鳴徹天際,擴大分貝帶着電流的聲音從樓下傳上來。
趙況的意志喚回了些,但手裏又多了把沉甸甸的槍,這無疑是江歸一的示好——我們不是敵人,我不想傷害你。
趙況的眼神鬆動了。隨後江歸一如號令般的低語輕而易舉擊垮了他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叫下面的朋友上來,咬死他,咬死他們。」
「認我當主人,我保你平步青雲。」
陳窈不知道江歸一和劫匪頭目嘀嘀咕咕什麼。
警察已趕到危機解除,但歷經這次意外,江家戒備更森嚴,再想接近難如登天,得找機會推進計劃的進度條。
正思考,江歸一退到旁邊,慢慢撫平西裝下擺的摺痕。
接着類似暗號的哨聲迴蕩在這片寬曠空間。水泥梯衝上來一群黑衣劫匪,他們與距離最近的江歸一過招,僅僅三回合成功將他壓制。
陳窈覺得古怪,剛剛他手裏有兩把槍,分明佔上風,即使劫匪有團伙也可拖延時間。
他的槍呢?
只見劫匪頭目從地上爬起來,手裏拿着兩把槍。沒有發生任何爭奪拿回了槍,不符合常理。
難道江歸一策反劫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對。
她眉心慢慢擰緊,詭異猜想冒出頭的剎那,脊背陡然戰慄。
劫匪拔出插進手掌的簪子,血液汩汩往外冒,加深了原本的黑色袖口。
他扔掉簪子,手掌依次比六,前壓、下壓、單指食指。
——立刻滅口,一個不留。
讀懂手勢,陳窈心裏忍不住狂飆髒話。天殺的混蛋,奪權竟然把外人拖下水。
她面無表情地望向天台邊緣。
微風徐徐、正午陽光燦爛,江歸一那張沾血的面孔妖冶而邪惡,他注視着她亦或他們,眼神冰冷鎮定,隱隱跳躍壓抑的興奮和玩味。
毫無疑問,那是獵手收網,欣賞獵物掙扎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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