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的硝煙里,黎驚棠微微低着頭,戰慎辭戴着帽子面罩。
幾位下屬看着辭爺右腿上前彎曲,在黎驚棠面前蹲下身,撿起撲倒她時撞掉的相機。
兩個月前在阿勒頗城,他撞壞她的相機,沒有發現就離開了。
兩個月後,他撿起他撞掉的相機,擦拭相機上的灰塵,檢查有沒有壞。
撞掉的相機,錯過一次撿起的機會,有機會再次撿起。
有的人錯過了,就再也不會......
擦拭到相機一塵不染,戰慎辭雙手將相機遞給她。
黎驚棠伸手接過,側身,與他錯肩而過。
眼神始終沒有交匯。
戰慎辭站在原地,黑眸注視着她牽着小女孩,一步一步離開。
繃着青筋的手扯下面罩,悶悶地嗤笑出聲。
為了個破任務和她爭吵。
知道她是最正直記者,最清醒的姑娘,和她爭吵。
因為吃醋,不為自己辯解一句,任由她誤會。
真他媽傻逼。
知道她性格暴烈,一時發瘋,險些佔有她。
真他媽該死。
半個月,同處一城,離她那麼近,不敢出現。
現在她就在幾步之外,不敢衝過去留下她。
並不是所有的過錯都值得被原諒。
尤其是以那種方式傷害到他心愛的女孩,他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
戰流雲側身附在戰流星耳邊,「辭爺為什麼不去追少夫人?」
戰流星附耳回:「辭爺該賤的時候不賤了。」
戰追風附在戰朗月耳邊:「少夫人來找辭爺,辭爺怎麼不追少夫人?」
戰朗月沒好氣說:「誰讓他發癲,沒臉追唄。」
戰家風花雪月兩位小姐姐帶着唐寧過了街口。
「月哥。」戰雪月指了指唐寧,意指怎麼處理唐寧。
戰朗月看向辭爺,一臉無奈,人都走了,看不到了,辭爺還擱那看着。
活他媽像個望妻石。
戰朗月上前問:「辭爺,她怎麼處理?」
戰慎辭面無表情點燃一根煙,視線瞥戰朗月,語氣陰冷,「她他媽是我老婆嗎?」
戰朗月:「明白。」
不管唐寧,戰朗月吩咐所有人:「撤退。」
「是!」
唐寧看着他們陸續離開,追過去,被戰朗月一個狠戾眼神掃退。
走過一條街。
小女孩歪頭看記者姐姐,「姐姐,你的眼睛在淌水。」
黎驚棠眨了眨眼睛,笑着低頭,「眼淚是一場小型排毒。」
小女孩回想了片刻,說:「我媽媽說,眼淚是止疼藥,姐姐你是不是哪裏疼呀?」
黎驚棠笑笑搖頭,「你叫什麼名字呀?」
「姐姐,我叫希娜。」
父母去世之後,希娜成了街邊流浪的小女孩,靠自己賣紙巾什麼的生活。
黎驚棠看着戰後千瘡百孔的城市,心裏淒涼無力。
戰爭的殘酷無法用文字言語描述,平民百姓並沒有做錯什麼,卻經歷了這些。
黎驚棠嘆息一聲,揉了揉希娜的小腦袋,「姐姐的名字叫黎驚棠。」
希娜兩眼發亮的哇哦一聲。
「姐姐就是中東無人不知的戰地玫瑰。」希娜拉了拉黎驚棠的手,好奇得不得了,「姐姐,你來找辭爺,見到他為什麼不和他說話呀?」
黎驚棠的手覆在身前的相機上,輕聲呢喃,「確定他安然無恙就夠了。」
「姐姐你是不是吃醋了?」希娜說:「吃辭爺身邊那個姐姐的醋。」
黎驚棠抿了抿唇,良久才說:「不是的。」
「就是的。」希娜取下脖子上掛的相機,打開,將爆炸前抱住的備用相機還給她。
「姐姐你看。」
黎驚棠看到相機上那張照片,微微一怔。
照片上,斷壁殘垣的硝煙中,她站着,戰慎辭蹲在她面前。
都戴着面罩。
戰爭是殘酷無情的,照片中的她和戰慎辭是仿佛有情似的,小女孩拍下的那一幕,唯美的超越她拍過的所有照片。
小希娜咧嘴笑,「驚棠姐姐,你和辭爺一看就是愛人。」
黎驚棠接過相機,麻木的心又刺痛的起來。
看着照片低喃:「不是了......」
上車後。
黎驚棠將包里的吃的都給了希娜。
常年飢餓小女孩吃到壓縮餅乾,便兩眼亮晶晶了。
黎驚棠為她系好安全帶,送她去霍姆斯救援站。
抵達時,父母過世後,希娜第一次吃飽肚子,還打了嗝。
希娜揉着鼓鼓的小肚子,沖黎驚棠笑的滿足開心,「姐姐,我的肚子在跟你說謝謝。」
黎驚棠瞧着可愛懂事的小女孩,真捨不得送她去救援站,但她工作忙四處跑,沒準明天就會離開霍姆斯,照顧不了她。
先將她安置在這裏,再想怎麼安頓好她。
希娜遠比十歲的小孩更成熟,小手拍了拍黎驚棠的小手,「姐姐,愛要勇敢的說出來,不然會成為遺憾。」
黎驚棠沒有說話,抱了抱小女孩,送她進入援助站登記。
晚上,霍姆斯酒店。
這半個月來,黎驚棠的報道都傳給國內或者敘利亞記者站,自己沒有發佈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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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驚棠坐在電腦前,整理好新聞稿之後,等了許久才等到信號,將這兩日的採訪發給記者站。
以記者站的名義發佈。
退出郵箱,須臾,電腦屏幕上出現小女孩拍的那張照片。
黎驚棠靜靜看着照片中的戰慎辭,拍的側面,他戴着帽子面罩,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能看到他一側太陽穴青筋凸起。
看了不知道多久,『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黎驚棠合上筆記本電腦,起身去開門。
「黎記者,我今天見到戰慎辭了。」唐寧歡喜的分享,「我拍下辭爺運籌帷幄,打勝仗的一幕,不愧是我喜歡的男人,打落敵方三架戰機......」
黎驚棠靠在門框上聽完,對她說:「恭喜。」
「我終於再次走到戰慎辭面前,我還和他說話,逗他開心,就是他不知道怎麼了,我怎麼說都沒有逗笑他。」
「......」
黎驚棠聽了十分鐘,在她再次開口前,說:「唐記者,我要休息了,回你房間開心。」
說完,關上門,在門後靜靜站着。
不大一會兒,捂着臉蹲下身,嗚嗚咽咽的哭泣聲從指縫中流傳出來。
城市另一端的別墅。
戰慎辭坐在二樓陽台的椅子上,雙腳交疊搭在玻璃小圓桌上。
抽着煙,看着手機上,敘利亞記者站新發佈的報道。
這半個月,記者小姐不用自己的微博發佈戰地新聞。
也不發佈他的新聞了。
他了解她的拍攝風格,了解她的新聞稿風格,只能從記者站微博里看她的報道。
報道的照片,有霍姆斯大戰後的廢墟,有與市民的交談,有住在危樓的人,有瘋狂搶救濟糧......
戰慎辭側顏冷寂,唇角微微勾起,記者小姐的報道反映出來的除了戰火,還有人性良知。
滑到最後一張照片,戰慎辭死寂的眼眸乍亮,驟然起身。
看着照片裏的他和她。
看了許久。
阿黎發佈他們的照片,是不是......還要他?
辭爺扔掉煙,雙手操作手機,急的喊人,「戰朗月,滾進來!」
戰朗月火速推門跑過來,聽到辭爺說:「這張照片怎麼保存不了?」
戰朗月拿過手機,試了一下,回道:「辭爺,記者站開啟防下載模式。」
戰慎辭目光一冷,「還能怎麼保存?」
戰朗月說:「截圖。」
「還不趕緊截圖!」
戰朗月:「......」
城市另一端。
黎驚棠洗完臉,坐在桌前看記者站的報道,看到最後,發現自己不小心加錯照片,想讓記者站撤回那個報道,但是這會兒沒有信號。
黎驚棠後悔的一頭磕在電腦上。
他應該不會看到吧?
-
翌日。
小女孩希娜拍的那張照片火遍全網。
網友:【從一張照片裏磕出糖了。】
【戰地有情天。】
【炮火中的愛情。】
一位網友評論:【戰爭是冷酷的,愛情是甜蜜的。】
【......】
霍姆斯網絡信號還沒恢復,黎驚棠不知道自己火遍全網,和前幾天一樣,去當代課老師。
只是今天,代課時,一個小女孩在課堂中突然昏倒。
小女孩患有心臟病,黎驚棠第一時間送她來醫院。
在急救室外等了許久,裴樾推門出來。
「裴醫生,赫爾辛怎麼樣?」
裴樾神色凝重道:「小女孩心臟衰竭,需要儘快進行心臟移植手術,或者植入人工心臟。」
霍姆斯醫院目前沒有捐贈平台,找不到捐贈者,只有植入人工心臟。
裴樾說:「據我所知,敘利亞目前只有戰慎辭的醫療團隊研發出人工心臟......」
黎驚棠走到安全通道,拿出手機打開。
看着通訊錄第一個聯繫人的名字,戰慎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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