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唐商議「如何出兵」,以及吳越商議「是否出兵」的同時,深陷泗州對峙的李重進,已經焦頭爛額了。
這大概是李重進軍旅生涯最大的「滑鐵盧事件」,就算曾經的「高平之戰」「壽春之戰」也沒有如此狼狽過,歸根結底,在於李重進既要作為軍事將領,也是名副其實的監國之臣。
人吶,能力是有限的,李重進作為一名軍事將領,絕對是合格的,敢沖敢殺、驍勇異常,可作為監國之臣,他就沒那麼合格了,這需要很深的政治造詣,以及足夠的戰略定力,更需要全盤統籌的能力。
一戰之勝,在將謀略,一國之勝,在君謀略。
說白了,李重進不是當皇帝的料,偏偏攤上了當皇帝的差事,最可氣的是,身後有一個名義上的小皇帝歸自己保護。
李重進的目標單純的很,說是守泗州,就單純地守着泗州,他認為自己作為「淮王」,其他各部應該自覺地協同自己,尤其滁州防禦使郭守文,昔日郭威、郭榮手下的勇將一名,歷任護衛軍、左雄殿直、武州團練使等職務,手下精兵一萬有餘,加上鄉兵,怎麼也能湊出來五萬多人。
可偏偏,郭守文就是不動!
讓他增援,他派兩千兵去了,還不靠近泗州,而是在泗洲以南的龍泉湖駐防,詢問理由,人家振振有詞,此處軍力薄弱,預防趙賊匡胤偷襲!
話說回來,這種事情,也不能怨郭守文,他也急啊,壓力來源於兩個方面——
一是壽州方面的壓力,雖說定遠、明光、來安、等地有駐軍,可加起來還不到五千,戰鬥力那不是一般的弱,此時,滁州就是揚州的門戶,自己手裏的兵是不少,那也是真不敢動!韓通也是三令五申,告訴過郭守文,一旦滁州有失,揚州肯定要正面迎敵,就那一座城能抵擋多久?
二是,在郭守文看來,李重進就是捨近求遠,自己作的!汴梁都派人來了,你怎麼就不能求助徐州、宿州?最不濟的,泰州也行啊,翟守珣、王全斌倆人守在泰州,整天閒得蛋疼,那是大後方啊,你把人調出來用啊!
李重進心裏也苦,他知道大後方有人,何止泰州、宿州,海州、沂州的兵也能南下,可不敢動。
現在的趙匡胤,毫無顧忌,是單純地進攻方,哪兒薄弱他就打哪兒,兵源看似挺多,可分配之後,就捉襟見肘。
尤其,泰州之所以不敢動,是給郭宗訓留一條後路,萬一誰都擋不住趙匡胤,揚州真得失守了呢?總不能讓郭宗訓、符太后往吳越、南唐跑吧!留下泰州,最不濟還能登船,從海上轉進他處。
排除一切,李重進還有一個致命弱點,他的性格。
「凡成大事者,當機立斷,先謀後動」,大事面前,李重進一點邊都沒沾,具體有三個實例——
第一件,繼承人選拔的時候,由於郭威的兒子們,全都被後漢皇帝劉承佑給宰了,李重進作為郭威的外甥,可以說是當時與之關係最親近的人,繼承後周天下當仁不讓。然而,當郭威讓郭榮(柴榮)繼位,他竟然慫了,不爭不搶,還忠心耿耿地輔佐。如果一開始就當機立斷,直接來個逼宮,站在他一邊的人肯定是多的,就算成就沒有郭榮的大,肯定也能多活一些年,中國歷史走向也許完全不同。
第二件,歷史上稀里糊塗地造反,建隆元年(公元960),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之後,為了安撫郭榮手下親信,尤其是李重進,特意給他發了一份「免死鐵券」,沒錯,就跟錢俶祖上傳下來的一樣。不說咱趙官家發的鐵券「含金量」如何,單看宋朝「不殺士大夫」的政治慣例,只要李重進安分守己、手持鐵券,大概率是可以活到死的,可他轉頭就造反了,大哥,你好歹給趙官家點面子啊!再說,你拿啥造反啊!
第三件,識人不清、優柔寡斷,歷史上,不滿意趙匡胤的人主要有兩個,李筠與李重進,兩人一合計,人多力量大啊,一塊干姓趙的。於是,李重進就派手下去聯絡李筠,準備合兵一處,很不幸的是,他派去的人叫翟守珣,沒錯,就是書中鎮守泰州的翟守珣,這孫子就是個二五仔,沒去找李筠,反而一溜煙跑到汴梁找趙匡胤。趙匡胤讓他拖住李重進,於是,翟守珣回去一通忽悠,什麼「保存實力」「靜觀其變」,結果趙匡胤準備好了,反手就把李重進給圍了,最終,落得個居家自焚的下場。
【書中「李李合作」事件的原型,就是李重進造反時期,去找南唐結盟,共同對抗趙匡胤】
總之一句話,皇帝不好當,更不是誰都能當的。
困境多日,終於出現了一絲曙光,一系列的大禮包砸到了李重進腦袋上,正是自己的「南唐盟友」李煜送來的。
定安元年,九月十二,李重進、曹彬兩邊的手下,隔着淮河,互相問候對方祖宗及女性家屬,這已經成為多日來兩軍「友好交流」的方式。
中午時分,副將、護聖左廂都指揮使白重贊來報,唐國商人奉命送來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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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進正在喝水,潤嗓子,罵了一上午了,着實挺累。
一聽白重贊的匯報,「噗——」地一下,將茶水噴出來。
「老白,你再說一遍!」
「淮王殿下,唐國商人奉命前來送戰馬!」
「快,快去看看!」
汝南袁家確實把馬送來了,這是事先說好的,李煜還不至於這點信用沒有,同盟嘛,戰馬已經適應了水土,一共五百匹。
李重進心潮澎湃、感慨良多,武將愛馬是天性,手撫摸着戰馬鬃毛,不由得又想起自己那一匹出生入死的坐騎。
「南唐皇帝言而有信,好,拿錢!」
對,這馬是賣給李重進的,不是送的。
這已經是很不錯了,戰馬這種東西,有價無市,有錢沒地方買!
白重贊反而有些心憂,提醒道:「淮王殿下,南唐肯賣這麼多戰馬,那……他們自己會不會更多。」
「老白,你什麼意思?」
「屬下認為,唐國或許有漁翁之利的打算,已經是送上門來了,不如……」
白重贊說着,把手掌握成了拳頭。
「你是說,全部截下來?」
「淮王殿下,這批戰馬,只不過是解燃眉之急,日後要與趙匡胤抗衡,當然是多多益善。」
李重進一皺眉頭,他何曾不想如此?只不過,兩家如今達成合作局面,自己這麼幹,無異是竭澤而漁。
「大周與契丹不通商,截了戰馬,唐國必然反目,對我們不利。」
白重贊不以為然,說道:「淮王殿下,我等與唐國李煜,不過是名義上的盟友,再說,戰馬被截,想找藉口還不容易?」
潛台詞是,栽贓給趙匡胤不就完了。
李重進還真動心了,若是自己能一舉得到三千戰馬,軍力大增,就不必看汴梁張永德的臉色。
猶豫之間,他把目光投向了送馬之人,正是汝南袁氏的商號夥計——
「這位小哥兒,此番戰馬交易,一共多少?」
「一共採買七百匹,東家說了,大將軍給的價錢高,先給大將軍送來。」
李重進看了一眼白重贊,心中暗暗慶幸,幸虧沒衝動截馬,看來商人,只要錢給夠,他們誰都賣。
「好,去領錢吧,記住,將軍有的是錢,下一批戰馬也先送來,我要的多。」
袁傢伙計笑逐顏開,應允而去。
實則,這個「袁傢伙計」,就是李元清的手下,天策軍的士兵裝扮的,他暗中回頭瞟了一眼,李重進得意的樣子,真是很搞笑。
沒錯,這次渡過淮河的戰馬只有七百匹,運回去的也只有二百匹,可大唐皇帝陛下的計謀,你們還猜不透。
「老白,我看還是算了,等戰馬源源不斷送來,才是最有利的。」
白重贊也點點頭,這也算是一種「截胡」,商業截胡。
戰馬補充,李重進着實高興了一天,下午與曹彬對罵的勁頭也更足了,他還不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加充滿了驚喜。
定安元年,九月十三。
僅僅一天之後,滁州方面郭守文傳來消息,將支援精兵一萬,由和州守將趙贊率領,還特意說明,都是從南唐借來的兵馬!
李重進面對如此的「大餡餅」,一時間難以置信!
精兵一萬!真有這麼多人,別說守住泗州,就是重新奪回濠州,也不在話下!
驚喜還沒完,奏報傳來,南唐幫助趙贊攻打張瓊,守將史珪投降之後,佔據整個和州與裕溪河口,然後,上書揚州郭宗訓,請求冊封為和州指揮使!
這也就代表着,和州仍然是李重進的地盤,畢竟,郭宗訓才該讀小學三年級。
還沒完!
定安元年,九月十四。
金陵戶部轉運軍糧三萬石、箭矢七萬支、鎧甲三百副,一併交給了揚州刺史姚鳳恭,姚鳳恭當即派人經大運河送往泗州,交給李重進。
看着物資上面貼着的「唐國軍庫藏度支」封條,李重進頗為感慨——
李煜,牛逼,太給力了!你這兄弟我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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