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能
翻湧的大潮之中忽地一滯,禁錮着眾人的枷鎖似乎就此脫落,悄無聲息。
姬楓驟然回首,那顆重瞳龍眼竟然已經消失在原來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蘇流澈的身影。方才眾人的搏命拼殺,倒讓蘇流澈坐收漁翁之利。
「感覺如何?」有人湊近耳畔低聲詢問。
姬楓一扭頭,正對上夏邑夜的眼神,突兀地,姬楓心頭一緊,腦海中只剩「巧笑倩兮」四個字,美好得無法言語。
夏邑夜黛眉幾彎,瞪大雙眼望着姬楓,明明能瞧出她在認真地瞧着自己,眼眸中卻似沒有焦點,也或許是她真的很少在意什麼東西,她的嘴角微微翹着,像是不曾凋謝的花。
回過神,姬楓低頭瞧了一眼手臂,這手臂竟然褪去了腐朽,重新恢復了生機,姬楓吃了一驚,「這是什麼神通?」
「我說過的,別去惹那個瘋子,他根本就是個已死之人,都沒了氣運流轉,方才你就是沾染了他的死氣,手臂才腐壞。我當初就是窺破了他的秘密,他才執意殺我。」夏邑夜嘟囔着嘴,似乎還記恨趙平風。
姬楓驚詫的表情皸裂開來,轉而是一種寂寥的悲傷,仿佛是站在天地皆白的大雪之中,茫然四顧,連的木屐齒痕和車轍印子也了無影蹤,只剩孤伶伶的自己。
「那我,那你當初說我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禍,直到他們全部死絕,也是真的?」
「的確是我瞧見的,你周圍的人都會因你而死,最後你孑然一人,直到你也死去。」夏邑夜心中一驚,她能聽出姬楓話中那若隱若現的寒意,方知這話對姬楓的傷害,猶豫了片刻,方緩緩道。
當初她與姬楓並不相熟,這些話雖是說與姬楓聽的,但其實更多的是想告誡謝不黑遠離姬楓,不過相處日久,卻發現姬楓本人並無傷人意,可他凜然是把開鋒的劍呀。
「天生太陰,死者之命,嫁運法陣,莫非真的是嫁運之法?」姬楓慘笑。
「我不怕的,我早便說了。」看見姬楓狀若瘋魔,夏邑夜微覺心哀,在一旁不斷安慰着。
「莫非你有解決之法?只是之前不肯說。」姬楓低頭望着夏邑夜,眼神亮起,仿佛揪住了救命稻草,雖是詢問卻帶着三分確信,夏邑夜古靈精怪,對外人拒之千里,對朋友卻會傾囊,當初兩人並不相熟,隱瞞倒更像是她的性格。
「無法。」看着姬楓眼裏的迫切,夏邑夜手掌攥握成拳,捏緊袖角,過了半晌,依舊只是搖頭致歉。
姬楓的眼神又是一黯。
「別泄氣呀,大不了,大不了我陪着你呀。」
……
蘇流溟見蘇流澈得了重瞳龍眼,也是有些失落,不過畢竟是同族,他為了這重瞳龍眼跟外族之人短暫聯合大祭司還能容忍,若是對族內之人出手,誰也保不了他,即便他是大皇子也不能例外。
禹獨鳴斜倚着浮木,氣息很微薄,他右膀的傷口極深,皮肉翻卷,血液不停流出,散進潮水之中融成一簇簇幽曳的花。
「失算了。」禹獨鳴苦笑,他早知趙平風實力深不可測,但是卻沒想到強到這般離譜,僅僅是千殺誅心術已經讓自己疲於應付,遑論後來「八門」那聞所未聞的神通。
趙平風緩步走向禹獨鳴,乘風劍環繞周身時隱時現,數十道青色的風仞不斷撕裂着潮水,身着的青色長袍被疾風帶的獵獵作響,綰着的長髮更是肆意披散,若瘋若魔。
周圍的蕭煞之氣越重,聲音越是嘈雜,但是趙平風懷中的穆停雨越顯得平靜,她此刻窩在趙平風的手中,胸膛平緩地起伏着,酣睡得像是一個嬰兒。
她竟是活了,起死回生,鬼神之能!
禹獨鳴抬眼,慢慢起身,身後金烏的虛影成形,張牙舞爪卻又焦躁不安,雙翅上金色的火羽如同流沙般簌簌落下,高貴難掩落魄。
「殺!」兩人同時吐出這個字。
禹獨鳴疾步前行殺向趙平風,可未等近身,風仞狂舞而來,這原本輕易便可躲過的秘術,此時仿佛是死神的鐮刀。
一步踏空,禹獨鳴心中低聲嘆了一口氣,他右臂鮮血淌了一片,失血過多,他已無力躲過第五道刀仞了。微一踉蹌,禹獨鳴直直迎向了這青色的刀仞。
驟然,乘風劍出現在禹獨鳴的頭頂,長劍落下,聲如鬼嘯。
眼見得分生死,兩人之間忽然有人翩然落下,盛大的火紅長裙搖曳綻放如牡丹,更盛大的是她的氣場,凌駕眾人,她紅唇輕啟,淺唱低吟般的清音吐出絕世的二字,「蓮華。」
長到沒有邊際的龍於大潮瞬間出現了一個豁口,活像是塌了一角的城郭,圍繞着姑娘,潮水逆卷,翻天而起,修士莫不瞠目結舌,每個人的身邊皆是騰空而去的水汽,朦朦朧朧化成蓮花的模樣。
禹獨鳴只覺被一種奇怪的溫暖籠罩,轉瞬又熾熱。
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仿佛在盛夏擁抱烈日。
趙平風的乘風劍靜靜地立在禹獨鳴的頭頂,再也無法斬落。禹獨鳴抬頭驚詫地看着乘風劍,前一刻還霸道無比的長劍,此刻像是勒住韁繩的馬。
禹獨鳴只覺臂膀有些酥癢,低頭,下一刻驚詫的眼色便為駭然,一尺有餘的傷口上竟然燃起了驕縱的火,烈火侵蝕之後,肌膚煥然如新,與其他古銅色的皮膚相比,只是稍顯白皙,再無不適。
「讓開,否則殺無赦。」趙平風低聲威逼。
「既已認負,何必趕盡殺絕。」
站在趙平風與禹獨鳴之間的姑娘終於展露真顏,美人柔情綽態,大片皮膚裸露在美艷而莊重的長裙之中,撩人慾火,可那幾分妄想又消逝於唯恐褻瀆天人的心思中。螓首蛾眉,容顏更是妖冶得灼傷人眼,她輕盈得像一片漂泊在潮水之中的紅葉,卻不啻在兩人間立了一堵危崖。
旁若無人的,姑娘輕輕一撩裙擺,媚聲說道:「便看在我的面子上,罷了。」
趙平風並不應聲,單手環住穆停雨,隨即旋身,放出的一隻手在身前一排,周身迅速浮現出八扇古樸的木門。
「咦!」姑娘長裙翻卷,浮翠流丹,又單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趙平風。
砰,一聲,八扇木門瞬間化作齏粉,木門破碎的剎那,時空有剎那的凝滯,趙平風趁機越過這美人,單手握住乘風劍,弓身猛地發力,朝禹獨鳴斬下。
這原本靜止不動的乘風劍,在趙平風的全身發力之下,竟也只是微微往前一傾。
「現在的少年越來越不懂事了。」美人蹙眉,眾人心碎。
話畢,趙平風千萬年不變的神色,眉梢竟也掠上一絲驚悸,只見乘風劍的劍尖突然湧現一抹赤金,那是火山中流淌着的岩漿的顏色,緊接着這一抹赤金沿着透明的劍身迅速蔓延,再到劍鍔,到劍柄……再到手!
下一眼,整柄劍就炸開,在趙平風眼前畫出一道單色的虹,像是投入了熔爐,或者更甚。
趙平風被狂暴的能量一掀,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勉強護住了懷中之人,可是那握劍的手幾乎失去了知覺。
「月憐,好雅興,竟作弄起這些小人。」
幽幽然的聲音傳來,踏着聲音而來的是一個枯瘦,面色蠟黃的中年男子,他只一抬手,趙平風便被一陣風裹着吹到一邊,他則是悠悠地走到所謂「月憐」的姑娘身前。
「顧息,你倒是教出了個好徒弟。」月憐跳動幻火的紅眸低垂似乎有些赧然,隨即又忿忿地說了一句。
「嗯。」顧息說。
「不過瞧他還看不上你這師父呦。」月憐朝默立着的趙平風瞥了一眼,埋汰了顧息一句。
顧息黃濁的眼睛對上月憐的明眸,咧嘴笑了一下,「他不需要師父,他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看穿了浮生,死亡才是他亘古的老師。」
姬楓站在原處一動不敢動,不僅是他,所有人包括此前一意孤行的趙平風也不得不仰這兩人的鼻息,聽着兩人毫無趣味的對話,味同嚼蠟。
顧息的話說完,兩人默了一瞬,月憐忽地望向虛空,不滿地了一聲,「蘇老頭子,你撿了龍眼的便宜,看我們的笑話已經夠久了吧,還不出來麼?」
「來遲,恕罪。」
頃刻,一人從潮水中走出,方才月憐使出的「蓮花」散去,此處重新被潮水覆蓋。這一人,全身籠着藍色的長袍,連臉色也沉在陰影中,看不出年紀,不過眼中偶爾綻放神光,幽藍的雙瞳,有金色的游龍穿梭。
那是和重瞳龍眼一般的眼睛!
「參見大祭司。」蘇流溟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蘇流澈猶豫了片刻,一甩衣袍也準備參見,可是蘇流澈嘗試了片刻,赫然色變,竟是跪不下去。
蘇流澈疑惑地望向大祭司,大祭司卻只是搖了搖頭。
「龍眼本就是我族先賢遺體,」大祭司轉過身對着月憐說,「歸我宗祠,也是理所應當。」
「哼。」月憐瓊鼻一皺,滿滿的不屑。
顧息雖未說話卻也斜了大祭司一眼。
三人再不言語,沉悶死寂,仿佛等待破曉。
姬楓低垂着頭,連眼神也不敢投向這三人,這三人仿佛一道天塹狠狠壓在眾人的心頭,面對這樣的大能你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反抗之心,他們隨意的談笑,落在眾人心頭卻如擂鼓。
姬楓是第一次見識的這樣的修士,權傾天下,一人圖靜,天下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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