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楓在董大伯家待了不少時間,董伯母不停地嘮些家常,姬楓基本都是聽着並未插嘴,聽董伯母從小雞產了多少崽的小事一直聊到村頭的小胖訂了親,但便只是這樣聽着,姬楓也覺得安心。
有些回憶,並不是在名劍門一心一意揮劍練劍就能夠忘記的,有些掛念,也不是距離能夠隔斷的。到了下午,董大伯要下地去了,董伯母也要去幫襯着點,姬楓便先回家看看。
眼前的房子與兩年前幾乎沒有變化,大概僅是屋上的瓦片灰了一分,檐下的青苔更深了一層。打開門上的鎖,姬楓推門而入,映入眼帘的依舊是一張八仙桌和兩張太師椅,不過上面灰塵卻不多,應是董伯母經常幫忙打掃的緣故。
姬楓回來是想看看爺爺的,但是爺爺又不在,雖然當伯父與姬楓說起爺爺沒有回來的時候,姬楓並未表現出失落,似乎已經是有些習以為常了,但是真正一個人安靜的時候,還是會莫名湧上傷感。
爺爺一直都是這樣,在家的時間從不會長,姬楓小時候還好些,稍長大些便不容易見到面,姬楓以前還會暗想自己的爺爺是否是去賺錢了,但是爺爺不在家的時間實在太長,倒不如說是舉債逃亡來的恰當。
不過比起姬楓從未見過的父母,爺爺還是要靠譜許多的。
姬楓走進裏屋,裏屋甚至比廳堂還要簡陋一些,只有一張床和一個柜子,床上的被子倒是換了一床。
姬楓徑直走到柜子下,朝柜子頂端摸了一下。姬楓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他摸到了兩樣東西,這是他和爺爺的約定,爺爺回來的時候沒有碰到姬楓便會把有用的東西放到柜子頂上。
姬楓摸到的是一塊冰涼溫潤的石頭,石頭下還壓着一張紙條,姬楓將之取了下來。當姬楓看到這塊石頭的一瞬,整個人如墜冰窖,手中的石頭也是滾落在地上,此時姬楓的臉色煞白,仿佛是遇見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
蕭毅若是看到姬楓此時的模樣,定然也會驚訝,姬楓給他的感覺是冷靜到恐怖,是永遠不能低估的人,但此時姬楓眼中慌亂的神色,仿佛是姬楓眼中的獅子轟然倒地。
石頭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過了一會才靜止下來。這並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塊玉璜!顏色像秋天的梨子,此種『黃侔蒸梨』乃是絕佳的玉料,晶瑩活潑卻不失厚重。
這塊玉璜是小半塊玉璧的模樣,僅比食指稍長,邊緣是小半圓的弧度,鋒利卻內斂,玉璜之上除卻一些細緻鏤空的雕刻,還有一些混亂的紋路。
這些紋路仿佛是垂髫小童隨意刻上去似的,但是仔細看上去,似乎每一條紋理都與其他的紋理隱隱呼應,在玉璜的兩頭這些紋理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硬生生給掰斷了,但是那些紋理又似乎就應該在此處斷折。
姬楓並不是第一次見着這塊玉璜,很早之前他就曾見過這塊玉璜,那個時候自己還處於瘋瘋癲癲的狀態,腦海之中一片混沌,直到有一天爺爺將這塊玉璜戴在自己的身上。
那一天姬楓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在夢中自己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兩個從這塊玉璜慢慢顯現,輕輕地呼喚着自己的名字,讓自己醒過來,姬楓那個時候記憶非常模糊,只記得父母都非常和藹親近。
姬楓記得那個時候,自己似乎被關在一座雷霆環繞的監牢之中,被迫背誦着一個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聲嘶力竭。
看到父母的那一瞬,姬楓哭喊着,叫嚷着,傷心着,而父母看到自己的時候,也是眼圈紅紅的,心疼不已。後來的事姬楓記不清了,自己最後逃脫了雷電的監牢,但是父母卻不知所蹤了。
到現在姬楓也不確定自己是記不清那事,亦或是自己不願記得,因為後來在一個明媚的早晨,姬楓突然想起似乎是自己將他們吃掉了…
姬楓做夢後,第二天醒來,腦海也跟着清醒起來,再也不復以前瘋癲的模樣,村里人也是那時起對自己有所改觀的,不過黑瞳之人乃是邪魔化身的陰影卻始終不散。爺爺那個時候激動地抱着自己久久不願放下,而姬楓所有的記憶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那次醒來姬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枚玉璜,可無論如何看那塊玉璜,姬楓再也找不到自己父母的樣子,所以每次見到這塊玉璜,姬楓就哭個不停。
爺爺認為玉璜是姬楓的救星,本來是想將這枚玉璜讓姬楓一直帶在身邊的,但是看到姬楓這樣的模樣也就不強求了。
姬楓如今再次見到這枚玉璜,腦海中的往事浮現,依舊那麼清晰,可是姬楓畢竟不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已經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姬楓將玉璜撿了起來,玉璜雖然掉在地上卻沒有絲毫磨損,玉璜之上沾上了些微的灰塵,姬楓將之細細擦拭乾淨。玉璜之上的紋理越發清晰了,但是姬楓看去卻越發模糊起來,竟是眼中多了一層水膜,一種叫思念的東西糾結在眼中糾結。
定了定神,姬楓仔細觀察起這枚玉璜,以前他妄圖從這玉璜上找到父母,但從來沒有這麼安靜下來。慢慢地,姬楓瞳孔的顏色變得深沉起來,腦海中也開始慢慢浮現出玉璜的樣子。
初時,玉璜很安靜,過了一會,玉璜之上紋理才開始慢慢遊動起來,仿佛當初在明遠寺看到那個青銅大鐘一樣,大鐘的紋理迅速構成一座房子,在姬楓眼中清晰可辨,但是這玉璜上的紋理卻並不聽話。
紋理不停地轉換,每種紋理的流轉似乎都有其神韻,就像古畫中潑墨、留白皆有其意,但是這些並不是姬楓想看見的。不一會,姬楓的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這玉璜上的紋理還在不斷跳躍,似在**姬楓。
「不是這個,不是這個……」姬楓嘴上喃喃,似乎有些魔障了,握着玉璜的手都流出汗來,突然姬楓的眼中猛然一黑。
那種黑,並不是眼中能看見的黑,仿佛是人性中最黑暗的地方,看不見,摸不到,但它一直都在。
「是這個!」姬楓整個人愣在原地,腦海中卻發生轟然的變化,方才的紋理仿佛是一枚鑰匙,打開了一個天大的秘密。等腦海中的玉璜徹底崩塌的時候,姬楓心中反而是安靜了下來。
玉璜之中,別有洞天。
不是青銅古鐘紋理中浮現出的小屋,這次腦海之中出現的是一片天,一片陰沉到極致卻又廣闊到極致的天。
姬楓不知道如何形容,他見識的最大的城無非是廣樺城,但是廣樺城放在其中不如滄海之一粟。臨崑山之下,游者頓生高山仰止之感,但在這天之下,大概唯有「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可以描述。
這時極靜的虛空之中突然伸出一隻通天巨爪,這爪子出現的時候,整片天都震顫起來,這爪子直接從天上伸到地上,長不可計數,爪子之寬亦有數萬里,爪子之上有九趾,每一趾都不一樣,上面的紋理也是千變萬化。
而且每一趾都有一層細密的電暈包裹,這層電暈發出嗤嗤的聲響,在近處卻發現是轟然雷鳴,不過這聲響卻被巨爪移動引起咆哮般的風聲掩蓋。
姬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這樣的東西姬楓從未想過,便是神話中也不曾聽過的,僅是一隻足已經龐大至此,那它的身體豈能想像。
這巨爪從虛空伸出的時候,慢慢悠悠,但是霎時猛然踏下,雷電交加,速度之快,連眼睛也追之不上,剎那間,巨爪已經轟然踏在蒼茫的大地之上,無法想像,如此巨大,看似笨重的巨爪,竟然迅疾如斯!
這一爪踏下的時候,天地間划過一道耀眼到刺目的光,風、火、電、雨糾纏着,像是互相吞噬,但是勢力卻愈加龐大。儘管聲勢滔天,這些力量只能在巨爪之外咆哮、怒嚎,絲毫侵入不了巨足之上古樸的鱗片。
如此磅礴的氣勢,大地瞬間土崩瓦解,不過巨爪也只壓碎了這土地三萬丈,便不能在進一分。這時姬楓突然發現,折大地之上赫然還有一人,單手支天,硬抗下這巨爪。
這人不似巨爪,威勢滔天,竟是一絲一毫的氣勢都不曾發出的,這也是姬楓之前不曾看見這人的原因,不過此時硬抗巨爪竟然不落下風。
巨爪之上九色的電暈絲毫不能傷害到這男子,但是這男子也只是保住己身,雖然止住了巨爪的去勢,但是巨爪迸發的氣勢依舊使旁邊的土地不斷崩壞,這時候甚至已經有上涌的海水,將一片土地給徹底淹沒了。
等姬楓想細細看看這人臉的時候,這人赫然化成九九八十一一道光彩,一道道猛然轟在這滔天巨爪之上,只剩一道黯淡的光幾不可聞融入土地之中。
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痛苦哀鳴,聲音之響,震徹寰宇,這鳴叫之中更多的是憤怒,這聲音使得整個天空都開始晃動起來。
不過這九九八十一道九色光彩依舊不斷轟擊着這巨爪,巨爪之上的竟然有不少鱗片被擊碎。這些鱗片,每一片都古樸至極,仿佛堅不可摧,但在這些光彩面前竟然不堪一擊。
這巨爪應是吃痛慢慢收了回去,當巨爪徹底消失在虛空之中的時候,剩下的一些九色光彩擊在這片虛空之中,交織成網,然後又從新暗淡下去,而網則是被死死釘在那片虛空之中。
唯有一道光彩竟然沒有融入網中,而是朝自己飛來,姬楓原本雖然能感受到這裏的威壓,但都是從一個局外者的角度,即使威壓再大也傷害不了自己。
不過這一道光彩似乎對自己有着極深的惡意,那是一種透徹心底的寒,仿佛這道光彩之上附加了「必死」的詛咒。
姬楓想逃,但是這道九色光彩速度實在太過,突然姬楓的胸口一疼,姬楓低頭一看自己的胸口,竟然已經被洞穿,而那到光彩的似乎還沒有放鬆,依舊散發出一種無可匹敵的氣勢,直到姬楓化為碎片,光彩才飛至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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