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愣了愣,緩緩收起臉上表情,又恢復成清冷模樣。
「阿昭,不要鬧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忌憚靈瑤,可我們真的沒什麼,我家與她家一同從京邑過來,一路上相扶相持,之後數年一直如此,你實在不必為此吃酸捻醋。」
沈昭聞言差點吐了:「我吃酸捻醋?秦翊你腦子有疾吧?」
秦翊蹙了蹙眉,面有不悅,但想到母親的叮囑,還是耐着性子道:「你也不必反駁,上次花嬸去你家提親你不是沒答應麼?我知你心中還有我,我、我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咱們不如就此和好吧。」
沈昭挑眉:「你又如何知道花嬸子去我家?」
「我自是知道。」秦翊言之鑿鑿。
其實是薛靈瑤告訴他有人去沈家提親的事,因為花嬸子先去了薛家,之後才去的沈家。
花嬸子無功而返時,自己與薛靈瑤姐弟就在不遠處看着。
沈昭沉下臉,不想再跟這種人廢話,轉身回家。
秦翊目送少女走遠,眉頭鎖的更緊。
他不明白,不久前還對自己滿眼傾慕的人為何會因一句話就變了心意?
而且那天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還好心好意帶她去摘棗子,結果她先動手打了靈瑤不說,還回家去惡人先告狀。
西北荒蠻女子果然不可理喻!
偏偏母親還讓自己過來向她示好,就連靈瑤妹妹也幫她說話,說沈昭還很喜歡自己,只是面子薄不肯低頭。
還說只要自己給個台階,她肯定會回心轉意。
可自己已經給她面子與台階了,她這是想回心轉意的樣子嗎?
秦翊越想越惱,心中對沈昭更厭惡幾分。
一個目不識丁的西北蠻女,不過仗着與靈瑤妹妹有幾分相像自己才多看她兩眼,沒想到這般不識抬舉,着實可惡!
氣匆匆回到家,見母親與小妹正坐在屋檐下縫衣,秦翊也不搭理,閃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剛拿起小刀準備削制木牘片,母親便走了進來。
「翊兒,那沈昭如何說?」她試探着詢問。
秦翊羞惱之色愈重,悶悶道:「母親,您為何一定要我選沈家?薛妹妹跟她一般大,而且薛叔也在懸泉置做小吏,您去薛家提親不是更好?」
楊氏嘆口氣:「薛家好是好,但王氏不肯應允女兒的親事,還說等幾年再給靈瑤許親。」
秦翊抬頭看向母親:「那兒子也可以等幾年再說親。」
楊氏沉默片刻,淡淡道:「你確實可以等幾年再說親,但里長已經將徭役名單送至咱家,最遲冬月你便要去邊關服役。」
「服役便服役,那沈家長子不也去了邊關麼?兒子也可以。」秦翊一刀刀削着木片,神情堅定道:「說不定兒子在邊關也能做個小吏呢。」
楊氏皺起眉,輕聲道:「翊兒,你想的太簡單,邊關官吏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即便你識文斷字,也比不過沈亭長那樣的人脈關係。」
「而且邊境清苦,即便一年後你服役期滿,若無人去替,你一樣回不了家。」楊氏拍拍兒子肩膀:「還記得董先生的兒子麼?就是在邊關病故的,到了那種地方,誰還顧得了誰的死活?」
「所以啊,你必須娶了沈昭,才能得到沈亭長的照拂。」楊氏語重心長道:「咱家不似薛家那般有錢打點,你叔叔嬸嬸又派不上用場,如今只能寄希望於沈家了,唉,若非秦家遭遇那等禍事,我兒也是人中龍鳳,何須去攀附一個驛亭小吏?」
秦翊聞言心中哀痛,一不小心削到手指,鮮血直流。
「哎呦!怎麼這麼不小心?」楊氏一見兒子手指流血,趕緊去灶膛內抹了一把灶灰摁在秦翊手上:「快別削了,家裏筆墨都快沒了,削這麼多又有何用?」
「是給薛叔削的。」秦翊盯着手指看了會兒,腦子裏忽然閃過很多畫面。
淺笑嫣然的靈瑤妹妹,扛着羊皮包袱在集市穿行的沈昭,還有武士們舉起的刀,以及還未足月的血紅色胎兒......
一幅幅畫面飛快旋轉,像飛馳的車輪。
秦翊只覺眼前一黑,一頭栽倒下去......
******
再說沈昭,悠閒躺在木榻上刷銅鏡。
阿娘給了她一千錢,她得用這筆錢為長兄挑選成親用品。
先選八對龍鳳紅燭,再選兩床棉胎,兩隻紅漆大木箱。
至於洗臉盆洗澡盆這些,就在本地買那種陶製的就行,二十個錢可以買好幾個,銅鏡世界的陶瓷製品可貴了,自己才不會浪費錢財買這些。
沈昭又挑選紅緞綠緞被面各一幅,被裏子就用白色棉布,畢竟買布自己做最划算。
至於新人服,沈昭也都買了顏色好看的布匹,另外還買了不少棉花,自己與阿娘趕製幾天也就全做好。
最後就是為新婦購買首飾。
金銀這些不用想,自家還沒到豪奢的地步,買不起真金白銀首飾,但那些漂亮的珠花與便宜玉石簪子與手環項鍊倒是可以買幾件。
送給親家的禮品也買了一些,全是各種花色布料,沈昭都選了最便宜的那種,名叫瑕疵布,一米長才兩三錢,她每樣都買了好幾米。
因為布帛在這裏是硬通貨,不僅是送禮的最佳物品,還可以當成貨幣使用。
當然,這些布也不是全送去親家,自家也需要留下一半。
等選好貨物,一不小心一千塊就沒了,還超出一百多。
沈昭也沒在意,畢竟多出的棉花與布匹還可以給爹娘與二兄做衣裳。
不消片刻,一大堆零零散散的貨物出現在廂房內。
沈昭清點一番,見沒有遺漏,就將東西全搬去爹娘屋子。
「這麼多?」張山月簡直驚呆。
沒想到閨女不僅買了喜燭與被褥箱籠,還買了很多布匹與首飾。
「就這是棉花?」張山月最心動的就是那幾大捆雪白棉花了,摸起來比蠶絲還暖和。
沈昭笑着點頭:「是啊,最值錢的也是這些。」幾乎花去好幾百錢。
「哎呦你這孩子,花起錢來大手大腳!」張山月雖這麼說着,嘴角的笑意怎麼都壓不住。
沈昭將布匹抱過來:「這些布買的多,阿娘你看着撕開疊成匹,剩下的就給你們做衣裳被褥。」
那些舊棉衣雖也能禦寒,卻穿不出去。
自家馬上要辦喜事,爹娘與兄長可不能穿一身奇裝異服出去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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