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傍晚總會比盛夏來得更早一些。
今霧穿着奶油白的帶絨大衣,一頭柔順的烏髮軟軟地披在肩後,面容漂亮乾淨,整個人透着一股舒服的溫柔感。
她穿着長靴的腳步輕盈輕快地從家裏走出。
雖眼尾還帶有一點剛才哭過的緋紅,但絲毫不影響她輕彎着的眉梢充盈着明媚高興的弧度。
「花已經訂好了,餐廳也訂好了,接下來就去接段小嬌下班啦。」
一想到等下她出現在辦公室,段時焰見到她會露出驚喜的表情,今霧不由紅唇輕彎,如月姣姣的眉眼漾起出更深的笑意。
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親自告訴段時焰,告訴他,她已經聽到他當年的告白。
想要告訴他,高三(1)班的今霧也喜歡高三(12)班段時焰。
想要告訴他,月亮願意與太陽同行一輩子。
負責接送她平日裏出行的司機已經準時在門口。
就在今霧準備上車,幾個保安忽然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夫人,有一個男人非要鬧着說想來見您一面,還說有一樣東西一定要親自還給您。」
今霧眉頭皺了皺。
還沒等她開口,一道消瘦的身影掙脫了保安的桎梏,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卻不再敢像以前瘋了似的去抓今霧的手,而是只敢站在她面前不遠處,卑微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許久不見的傅聿臣穿着一件廉價的襯衫,額前的頭髮似乎沒有打理過,已經長得幾乎能蓋住眼睛。
整個人變得比當時出現在醫院的時候還更加憔悴落魄,再也尋不見往常一絲儒雅溫潤的貴公子氣質,像極一個流浪漢。
他背脊微彎地站在高貴又漂亮的今霧的對面。
像是形成一個極其強烈的對比。
曾經被他攥在掌心的月亮如今已經高高懸在空中,是他窮極一生都再也觸及不了的距離。
「今霧,你身體好些了嗎?」傅聿臣咽了咽澀痛的喉嚨。
向來在她面前都是趾高氣揚的男人,現在連說話的音量都不自覺降低下來,「我看了新聞,知道你前不久因為去救援被困在雪山,現在身體都恢復了嗎.....」
傅聿臣低垂着視線,看到了今霧手上戴着的藍鑽戒指,通紅的雙眼像是被針刺了一下泛出密密麻麻的疼。
曾經所有在胸口衝撞的嫉妒,現在只剩有滿滿的懊悔和自嘲。
他還知道當時今霧被困在雪山,在洶湧肆虐的暴風雪裏,段時焰想都沒想,直接頭也不回地闖了進去。
就像是那一年今霧高燒昏迷在禮堂後台,明明外面的暴雨下得那麼大,段時焰還是義無反顧的背着她往醫院跑去。
這樣盛大熾烈的愛意,感動了無數人。
就連傅聿臣也不由被震撼到了。
他不由想。
如果是他,他當時能做到像段時焰那樣連命都不顧闖入雪山去救今霧嗎?
很快,傅聿臣苦澀地扯唇笑了笑。
不。
他根本就做不到。
當年把今霧從漆黑窒息的地下室救出來只是他一時興起,要他像段時焰那樣豁出性命去守護和拯救,他根本做不到。
今霧懶得管傅聿臣又想幹什麼。
就在她轉過身,傅聿臣連忙回過神,「等等,今霧,你先別走,我有一件東西想要還給你。」
像是良心終於發現。
他從口袋裏緩緩拿出一張摺疊起來的天藍色信紙往今霧遞去,雙眼心虛地望着地面,聲音沙啞,「這是高三畢業典禮時候,段時焰想要給你的告白信。」
「當時他放在你的桌面被我看到,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今霧的腳步驀然一停。
她立刻重新轉回身,視線落在傅聿臣手裏的信紙,正是視頻里十九歲的段時焰拿着的告白信。
在大腦還沒做出反應時,今霧的手已經飛快伸過來,將那封被偷走的告白信迅速搶了回來抱在懷中。
今霧看着信里熟悉鋒利的字跡,上面的內容就跟剛才視頻里的少年的告白一模一樣。
她眼眶驀地泛出滾燙的紅,「原來這封告白信,他早就給我了.....」
原來,當年跟着不小心掉落在她桌面的不止那一朵小雛菊,還有一封他親手寫的告白信。
可是在她來到桌前。
卻只能看到那朵小雛菊。
因為少年用足心思親手寫的告白信,已經被有心人偷偷拿走。
就像當初他頂替少年所有對她的好一樣,讓少年的暗戀本該可以在更早的時候窺見天光,卻只能無期延長。
「對不起,今霧,一直以來都是我騙了你。」
傅聿臣背脊壓彎,聲音艱澀,「在你桌面放你喜歡喝的草莓牛奶,冒着雨送你去醫院的人從來都不是我,是段時焰,是我冒充了他,因為我怕你知道這些事情是他做的話,你會喜歡上他,所以我才會搶走他的功勞,讓你以為對你好的人都是我.....」
儘管他是傅家大少爺,但在京都最矜貴的段時焰面前,總會忍不住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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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今霧會喜歡上他,害怕一直攥在手裏能隨心所欲掌控的月亮會離開他。
所以他才偷偷佔據段時焰的付出,私自劃為是自己的行為。
甚至還將段時焰的告白信拿走,好讓今霧繼續心甘情願乖乖追逐他。
「對不起,騙了你這麼久.....」
在其他人驚訝的目光下,傅聿臣緩緩朝今霧雙膝彎下跪在地面,眼睛通紅,「今霧,看在我主動向你坦白,你能不能原諒我一次?」
他已經不奢望今霧會重新跟他在一起,只求現在能獲得她的原諒。
這樣他的心至少也能好受一些。
像聽到了什麼極好笑的東西。
「原諒?」
今霧抬起冷漠的目光,眼裏都是對段時焰的心疼,還有對被蒙在鼓裏那麼久的自己的憤怒,「就是因為你的自私霸佔我老公的付出,讓他委屈了這麼久,讓我之前付出的所有真心有多可笑,甚至你還理直氣壯利用這些事情想要我繼續聽你的話。
還有在醫院那天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後悔了,結果咬死不承認當年所有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做的,是段時焰做的,還想繼續騙我,讓我對你心軟。」
「傅聿臣。」
今霧居高臨下地盯着跪在地上男人煞白的臉色,一字一頓,「你就是一個卑鄙噁心的小偷。」
「我不會原諒你。」
「我也不會恨你。」
今霧緩緩收起所有的目光,最後一眼什麼情緒都沒有,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我就當做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傅聿臣面色一僵,只覺喉嚨瞬間被繩索勒死,完全透不上氣。
沒有愛,有恨也好啊。
至少在她心裏,他還能佔據一點點的位置。
可是最後連一點恨都沒有了。
那他傅聿臣這個名字就真的要從今霧的人生徹底被抹去,再也留不下半點痕跡了。
「不、不要.....今霧,你不能把我忘了.....」
傅聿臣慌亂地正想起身抓她的手,就已經被身後一直警惕盯着他的保安們眼疾手快地按住,只能跪在地面上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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