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叨叨的日子亂中有序,等江家把一切雜事處理妥當,便又耗時三日。
一大早上的,許氏就帶着孩子們去給大許氏上墳燒紙。三個娃都磕完頭之後,她自己也跪下拜了三拜。
「姐,我和孩子們要走了。
這輩子我指定把晚姐兒照顧好,你放心吧。等到那邊安頓好了以後,我就把牌位給你供上,到時候你也一塊兒過來,咱們還一起過日子。
省的你一個待在這兒孤零零的,連個來與你說話的都沒有,豈不寂寞……」
又依依不捨的跟姐姐絮叨了好一會兒,待日頭漸漸的爬上雲層露出大紅臉,這娘幾個才拎着小竹籃子往回走。
江晚安靜的墜在許氏身後,看着方才她與墳塋里的那個親娘如此姐妹情深,真的很難不在心中感慨。
古人確實很重諾更重情,許氏這個小姨對外甥女,可以說已經做到了最好!
腦子裏雖然沒有任何關於親娘的記憶,可是有這麼多年許氏忙忙碌碌操勞不休的身影,更有數次看見她偷偷垂淚的畫面。
其實養一個傻孩子,比養一個正常的孩子要艱難上很多很多,甚至要做好一輩子都不撒開手的準備。
換成自己的話,不一定能做的到。
悄悄的扭頭,看了看墳塋的方向。
本來已經漸漸熱起來的小路上,突然吹過了一陣清涼的微風,拂過臉頰的時候就好像,是誰用手輕輕地不舍的摸了摸她的臉。
兩顆大大的淚珠,莫名其妙的從眼眶裏滾了下來。
「姐,你怎麼不走了?」
江晗習慣性的回頭去尋她,然後扯着嗓子吆喝了一聲。
「咋哭了呢,是不是扭着腳了?娘,娘你快看看傻大姐又咋了?」
「你閉嘴!」
江晚淡定的伸手抹掉眼淚,剛才心中突如其來的難過,被這咋咋呼呼的妹妹給徹底吆喝走了。
被打怕了的江耀祖膽子小,可不敢去戳大姐的虎鬚。但是真的好久沒看見大姐哭了呢,他也覺得挺稀奇的。跟在娘身後,伸着腦袋的湊熱鬧。
許氏返身幾步拉起大女兒的手,溫柔的摸了摸她微紅的眼角,聲音也一如既往的慈愛。
「好孩子不哭,娘在呢。」
這句話她整整說了十二年,早已刻進了孩子的腦子裏,輕易就能撫平那些突如其來的難過和不安。
「我沒有想哭,就是眼睛剛才被風給吹了一下,塵土迷了眼。」
「那好點兒了沒有?」
許氏趕緊上手翻了翻女兒的眼皮,又細心的吹了吹。
「好了好了。娘,天色已經不早,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估計來送行的族人們都該到家門口了。」
江晚指了指太陽,許氏也點點頭。
「好,那趕緊走。老二老三,腳程都快一些,別耽誤了出門的時辰。」
孩子們應聲跟上腳步。
「哎,知道了。」
「我已經走的很快了,再快就要喘不上氣了,要不然娘你背我吧?我走不動了,娘……」
對於這種異想天開之詞,總有能治他的人。江晚涼颼颼的呲了呲牙。
「江老三,竹筍炒肉絲你想來上幾頓?」
威脅很見效,可以說立竿見影。
本來還在原地磨磨蹭蹭的小胖子,立馬又邁動了肥蹄,吭哧吭哧的一路小跑攆上來。
「大姐你別打我,我剛才開玩笑的!」
「哈哈哈,江耀祖你這個膽小鬼,挨打活該!看你還敢不敢欺負我?」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江晗小姑娘,總是會找準時機對弟弟落井下石各種看熱鬧。把江耀祖氣的狠狠白了她一眼。
「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明明現在是你欺負我!大姐你偏心,你怎麼不打江老二?」
江晚閒適的勾了勾唇角。
「嗯,大概是因為我偏心吧?」
「哈哈哈哈哈,江老三你告狀掉溝里去了吧?也不看看我跟傻大姐這麼多年同房共寢的情分,是你這個討厭鬼能比得上的嗎?」
「娘!你看大姐二姐她們兩個欺負我,你還管不管了?我要生氣了我跟你說,一點也不好哄的那種……」
孩子們之間熱熱鬧鬧的拌嘴聲,讓許氏也難得的舒心了片刻。她抬頭看看東邊新出的驕陽,心中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期待。
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吧?
江懷良正在院門口,里里外外的好生檢查着兩輛馬車。這都是花大價錢跑縣城裏才弄來的東西,可不能到時候壞半道上了。
親衛汪虎過來請示。
「將軍,今日還動不動身?」
「咋不走呢?淮王給的時日快到了,再不回去萬一耽誤了啥事情,回頭指不定老子也得挨板子!」
江懷良笑着打趣,又給馬兒緊了緊韁繩,扭頭便看見媳婦兒領着孩子們回來了。
「行了,去跟兄弟們說趕緊準備準備,咱們這便動身。」
「是!」
親衛領命而去,江懷良笑着去迎妻兒。
又把老爹老娘,從那堆哭的稀里嘩啦的老頭兒老太太們中間給請上馬車,在族人們淚語離別的拼命揮手中,江懷良笑着翻身上車,揚鞭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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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家裏也沒什麼值當收羅的好東西,老江家最值錢的就是這麼幾個人,哦,還有那只會表演下蛋的母雞,全被他兩車打包帶走了。
故土雖然難離,但是前程尚在遠途,再不舍也得揮手告別啊。
又是一路的風塵僕僕人馬未歇,江家三姐弟擱馬車裏睡了醒,醒了睡。昏昏沉沉糊裏糊塗的又過了幾個日夜,馬車才終於停在了一處高大的城池之下。
「瑜娘你看,這便是茂城!是你男人我現在駐守的地方。咋樣,氣派不?」
江懷良伸出蒲扇般的大掌,輕輕地拍了拍車門,他媳婦兒就從馬車裏探出了身子來。
「聲音小一些,孩子們都感覺不適,你快趕緊帶我們回住處。左右都已經到地方了,等緩過精神來你再帶着我們出來逛也不遲。」
「哦,那行吧。」
本來想擱媳婦兒面前顯擺顯擺功勞的男人,被人家一段話給堵了回來,他有點兒喪。那一臉的絡腮鬍子,瞧着都不咋得瑟了呢!
許氏好笑的伸手拍了拍丈夫的護腕,把人耳朵勾過來之後,極為小聲的誇了幾句。
「夫君委實乃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也,竟能如此建功立業封妻蔭子,為妻當真傾慕郎君的很!」
當了一路馬夫的大英雄好郎君,立馬呲牙咧嘴眉開眼笑。
「算你這婆娘還有點眼光,知道傾慕老子這般的好人才!不錯,有眼光的很,哈哈哈!」
馬鞭一甩,驅車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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