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即嘎即!
秦陌聽着耳邊傳來女屍嚼骨頭的聲音,越發毛骨悚然,心中打鼓。
昏暗的燈火下,他的餘光隱隱間看到有一道淡白色的影子趴在那裏一動不動。
猶如野狗進食。
下一個不會就輪到自己了吧?
他實在搞不明白,師傅李修神到底在義莊放了些什麼東西,一會兒陰天子,一會兒女屍詐屍,甚至還能將自己復活,他不應該只是個捕頭嗎?
與此同時,他感知到脖頸上的疼痛在逐漸褪去,身體在恢復知覺,這也就意味着傷勢即將癒合。
這也讓秦陌心中有了底。
大概半炷香時間後,女屍似乎終於吃痛快了,而後慢慢向秦陌「蹦跳」而來。
秦陌則蓄勢待發,準備全力一擊。
然而,當這張女屍的臉映入秦陌的眼帘時,他頓時怔住了。
這不是原主的心上人,張小玉嗎?
不過仔細想想,也不奇怪,張小玉的屍體好像就是師傅處理的,沒想到卻是被放在了義莊。
此時的她嘴角滿是猩紅的鮮血,臉色慘白,眸子烏黑,直勾勾的盯着秦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
秦陌心中隨即浮起一抹悲哀之意,關於原主與張小玉的過去的一幕幕湧上心頭,扎的秦陌心頭越發難受。
記憶中,原主在豆花攤看到張小玉的第一眼後,便徹底淪陷了。
每日清晨, 無論天氣陰晴、颳風下雨,酷暑寒冬,原主都會每會準時前往豆花攤,光顧張小玉的生意。
第一日。
「小玉姑娘,一碗豆花,少辣多糖。」
「好的,秦公子……秦公子等等,錢給多了。」
第十日。
「小玉姑娘,兩碗豆花……」
「少辣多糖嘛,知道的,咦,這就是小璃妹妹嗎,好生可愛。」
「小璃,快叫姐姐。」
第三個月。
「小玉。」
「陌哥哥,早就給你備好了,趁熱喝……聽說你受僱押運鏢車,一路上可要小心!」
「小玉,若我能安然歸來,我要連喝二十碗豆花。」
「好,我等你。」
半年後。
「陌哥,最近山豬匪猖獗,殺人如麻,這趟鏢車你還是別去了。」
「無妨,閒着也是閒着。」
「你很閒嗎,那不如,不如陪我去逛逛街買些衣物怎麼樣?」
「這個,也行。」
一年時間過去。
「小玉,其實我沒那麼愛喝豆花。」
「陌哥哥,我一直,都知道的……」
自此,二人便鴛鴦成對,心意相連。
但記憶的畫面很快便到了盡頭。
「小玉,黃泉路上不要走太快,你要等我,等我為你復仇,咱們一起!」
原主抱着張小玉冰冷屍體,痛哭流涕,在自己心愛女子的屍體面前,他哭的仿佛一個無助的孩子。
看到這一幕,秦陌的眸子裏也同樣不受控制的流出眼淚。
這一段感情經歷,配得上一首「懸溺」。
然而,就在秦陌感慨之時。
面前的張小玉忽地伸出三寸長漆黑鋒利的指甲,猛然抓向他的脖頸,眸中凶光大盛。
同時一種兇悍且森冷的氣息將秦陌籠罩,這一瞬間,秦陌感覺自己的血液都仿佛被凍結了似的,一身蠻力再也無法動用!
「糟了!」
秦陌暗道不妙,自己低估了女屍的實力,他竟然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這一刻,他心生懼意,害怕到了極點。
他不想再死一次啊!
然而,就在他即將殞命之際。
張小玉的手忽地在秦陌脖子上停了下來,
一滴眼淚落在她的手背上。
卻見張小玉抽回手,盯着這滴眼淚,而後湊到自己嘴邊。
小舌頭探出,舔舐着這滴淚水。
而後她再度望向秦陌,但眸子裏的凶光卻已蕩然無存。
兩行清淚,從她的眼眶中流出。
她伸出手掌,動作僵硬卻很輕柔的貼在秦陌臉上,輕輕撫摸着。
這雙手蒼白中透着青色,冰涼刺骨,但動作卻格外溫柔。
而秦陌則睜大雙眼,看着張小玉臉上的淚痕,眼神里滿是震驚與不解。
好一會兒,秦陌開口,顫聲道:「小玉?」
「你,還認得我?」
張小玉並沒有回應,反而忽地收回手,轉身躍至牆角,佇立在那裏,沒了動靜。
「小玉?」
「你還活着,對嗎?」
秦陌繼續呼喚着,心中滿是悲傷、困惑與期待。
小玉為什麼沒有傷害自己?
她明顯屍變了,方才也殺了人,但沒有理由對自己留手的。
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真的認出了自己!
便在他糾結之際,門外傳來一道細碎的腳步聲,卻是李修神扛着只麻袋回來了。
一進門,李修神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地上滿是骨頭碎渣與鮮血,一旁的棺材也碎裂不堪,一片狼藉。
「徒弟!」
李修神趕忙上前察看,發現秦陌瞪着大眼,望着房頂,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他心中一顫,屏住呼吸,抿着嘴唇,將手指伸向秦陌的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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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別試了,我還沒死。」
秦陌忽地眨了眨眼,看向李修神。
後者微微一驚,而後破口罵道:「死小子,沒死裝什麼死相!」
「老子還以為你真掛了!」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秦陌輕嘆一聲,將三人偷屍與張小玉救了自己的事情告知李修神。
李修神聽的驚疑不定,來到牆角打量着張小玉的屍體,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是說,是她救了你?」
秦陌應聲道:「不錯,師傅,她沒有傷害我!」
「師傅,你告訴我,小玉她是不是,還有救?」
秦陌言語間有些發顫,「您能救我,一定也可以將小玉救活,對嗎?」
自己都可以起死回生,憑什麼張小玉不可以?
說完這話,秦陌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原主還是秦陌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秦陌很想救回張小玉!
李修神聞言,卻是陷入了沉默,眼神掃過張小玉的屍體與地上已經燃滅殆盡的駐生香。
而後他忽地搖頭一嘆:「徒兒,張小玉之所以會屍變,應該是駐生香的緣故。」
「駐生香,可為陰魂指路,但也會引來一些孤魂野鬼。」
「而張小玉的棺材上本來有鎮屍符,但棺材卻被你打碎,她的屍體也便暴露在外,被陰魂入體也不是不可能。」
「現在駐生香滅了,那陰魂自然就藏不住了。」
秦陌不信,追問道:「師傅,那您怎麼解釋她沒對我動手,她還會流淚!」
李修神又道:「或許,是因為你剛復生,依舊有陰魂的氣息,又或者,也是駐生香的緣故,令她誤以為你與她一般,也是附身於屍體上的陰魂。」
「總之,張小玉不具備復活的條件,而你能復生,也是我耗費巨大代價換來的。」
「所以,不要得寸進尺!」
秦陌頓時沉默了,暗道,是啊,死而復生這種事本就是違背天理,自己能復生也是特例啊。
「師傅,我明白了,我只是不甘心,小玉就這麼被這那些人渣害死!」
他咬牙道。
李修神收拾着地上的血骨,邊說道:「齊家父子沒死,這事我也知道,你若不甘心,便好好養傷,將來再為她報仇就是了。」
「說來,小玉這孩子也是個烈女子,為了不被羞辱,撞牆而死,但依舊被齊家父子吸乾了血液……」
秦陌聞言,心中又是狠狠一顫,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他們為何要吸人血?」
他不解的問道。
李修神仿佛沒聽到他的問題,自顧自的繼續道:「她的屍體就留在這裏吧,至少不會被那些流民吃掉。」
他呢喃着,隨即搬來一具棺材,重新將張小玉放了進去,並貼上黃符。
秦陌感激的說道:「師傅,大恩大德……」
李修神直接打斷:「德個頭,咱師徒倆不說這些!」
秦陌看着這個鬍子拉碴的大漢,只覺心裏湧來一道暖流。
隨後李修神又察看了一番秦陌脖頸上的傷口,「也差不多癒合了,你試着動動脖子。」
秦陌心中一喜,隨即小心的扭動脖頸,果然,沒有一點疼痛之意,似乎真的恢復了。
只是他的身體依舊處於虛弱中,尤其是方才拍擊白老大後,那種無力感迅速蔓延他的全身。
這種感覺很很怪異,明明秦陌的身體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但卻又像是被套上了虛弱光環,令他渾身乏力。
秦陌花了好大勁才控制身體坐了起來。
「都說了,你現在缺少陽氣,整個人的狀態跟被幾十個娘們來回壓榨了一千次一樣虛弱。」
李修神喝了口酒,邊解釋道。
「師傅,您也太小看我了,以我的資質,至少能撐三千次!」
秦陌執拗豎起三根手指。
李修神卻是呵呵一笑:「乖徒弟,那送你個男人要不要?」
秦陌怔了一下,便見李修神解開帶回來的麻袋,裏面隨即顯現出一個胖子。
可不就是好兄弟,張熊嗎?
後者此時也悠悠醒轉,旋即便看到了本該死去的秦陌正盯着他發笑。
「陌哥,我這是在做夢嗎……一定是在做夢,陌哥,你一路走好,小丫頭我會好好照顧的,每年今日我都會給你燒紙,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燒。」
張熊呢喃自語道。
秦陌聽了很是感動,旋即捏着嗓子幽幽道:「胖子,我老想你了。」
「下來陪我吧。」
張熊頓時嚇得一個激靈,驚醒過來,看着秦陌,他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好疼,這這這,這不是做夢!」
張熊懵逼了,怔怔然的望着秦陌,不知所措。
一旁的李修神則是讚許一笑:「不錯,小胖子,我還以為你會嚇得尿褲子呢!」
下一刻。
「臥槽!詐屍了啊!」
張熊嚇得直接跳到了李修神的背上,兩條大粗腿死死地纏在他的腰上,嚇得渾身肥肉都在顫!
「小子,你給老子滾下來!」
李修神抖動身體,想要將他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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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卻發現這小子跟狗皮膏藥一樣,粘的厲害!
想用點內勁,卻怕傷到這小子。
「李李李叔,詐詐詐屍了啊!」
張熊哆哆嗦嗦的指着沖他擠眉弄眼的秦陌說道,渾身汗毛豎起,臉色蒼白。
與此同時,李修神也察覺到腰間一濕。
「混賬!」
「臭小子,你特麼居然真的尿了!」
李修神驚怒。
秦陌在一旁笑的鼻涕泡都出來了。
…………
片刻後,張熊才弄清楚了前因後果,表情從震撼到難以置信再到驚喜萬分一變再變,到最後終於平靜了下來。
「我還是感覺像在做夢,人掉了腦袋居然還能復活?」
「李叔,您莫非是傳說中的仙人?」
李修神輕哼一聲:「小胖子,不該問的別問,你唯一要做的便是救好你兄弟!」
張熊對李修神這個捕頭還是頗有敬畏的,當下也不敢再多問。
他隨即看向床板上一臉生無可戀的秦陌,笑呵呵道:「陌哥,我來救你了。」
「這陽氣我要怎麼度給你啊?」
秦陌無奈的看向張熊的厚嘴唇,旋即羞恥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壞笑道:「口口相傳。」
張熊腦門頓時浮起黑線,乾笑:「這不太好吧……陌哥,男男授受不親。」
秦陌惱怒:「滾蛋,你小子還敢嫌棄老子!」
張熊輕咳一聲,「不嫌棄,不嫌棄,那陌哥,我來了啊!」
秦陌心中一緊,只當自己被豬給親了。
但就在此時,一根空心竹管卡在二人之間。
「用這個吹也行。」
李修神一臉戲謔的看着自己的徒弟,後者殺人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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